第四回:被怂恿勇敢偷油 逐光明惊惧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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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问:“那你说成家是啥?”小枝思考了片刻,道:“就是和男人在一起吧?要不就是生一堆孩子?”“哈哈!你更不要脸。”小月伸出四拇指羞臊她。俩姑娘又相互拍打闹腾在一起,直到精疲力竭,转而凑着头燕语莺声说着这个年纪关心的话题、旖旎心事,咯咯地笑个不停。

日子在有喜有悲,有笑有泪,更有对朦胧雨季的困惑和憧憬中一天天过去了。转眼间到了梅子快要成熟的时候,看着小孩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豌豆大的靑梅子,小月的口水如泉般地涌出来,也抓了一撮而一粒一粒嚼着,差点没把一口牙酸掉,以至一星期后吃饭都酸软酸软的不着力。小枝尽管吃梅子时会缩着头,眯着眼,但时不时从兜里掏出梅子往口中丢,咬得嘎嘣响,连渣滓也不吞,全咽下了。每当这时,小月就会同样缩着头,眯着眼,发出嘘嘘声。于是小枝把梅子洗净放在碗里,撒些盐巴腌渍一两天,吃起来就不那么酸了。在桌上夹不到菜的时候,小月就经常用这种由靑变蜡白的腌梅下饭。可是吃了这种梅子后,本来没吃饱饭的小月的肚子更加糙了,好在小枝总能弄出一些东西给她吃,可再也没有吃过世上最好吃的鸡蛋了。听小枝说熟透的梅子是紫绛或黑色的,像人的眼珠子一般大,甜丝丝的,可好吃啦!小月是多么盼望梅子成熟的那一天,以后没吃饱饭就吃梅子了,那么一大片梅林能吃多久呀!

对于守着土地过日子的人有一种靠天吃饭的说法。靠天是指遇上旱涝、雪雹、虫噬之类的自然灾害农作物就歉收,甚至于颗粒无收;风调雨顺的年份就五谷丰登,才填得饱肚子,不至闹靑黄不接。这靠天还有一份潜在的意思,那就是遇上下雨、雪之类的恶劣天气,种地的人就只有歇工待时,违误农时;农闲又无所事事,甚至猫一整冬,袖手迎春。

六房的给她一个脸色,更加着急了,守在后房门口,转而房前屋后到处找小月。

小月总觉得在潘家格格不入,女人们的举动也不善意:一个眼色能让她面容失色,一声咳嗽能让她心里打颤,一句责骂能让她浑身发抖,整日察颜观色、跋前疐后、忐忑不安地过日子。现在有机会亲近女人们,她当然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可毕竟来潘家有段日子了,耳染目濡了潘家繁琐、骇然的规矩,李无香更是在“迎亮训”时意逮现批;现在去偷油,她能不怕?

小枝也看出她们不正常的举动,引起了警惕之心,对小月盘问不止。六房的直叫唤,小月还以为她要急用而逼催呢!因此直躲着她。直到逼近晌午了,才摆脱了小枝,探着头向后房望了望:还好老当家的扯着均匀呼噜声。回头张望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进去了,意识里有一种作贼的声音,使心“怦怦”地狂跳着。

油就在老当家的床下那口瓮缸里,厨房用油都是李无香每天亲自定时定量舀的。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可真多,里面都是李无香庋藏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老当家的床下,用意也就是让他守着。

小月轻步走向前,愣愣地盯着那口瓮缸,撩开蚊帐看了老当家的一眼后,就伏身爬进床下,掀开缸盖,用茶杯舀了一杯油倒进碗里,觉得有些少,又舀了大半杯,忙盖上盖子。还好没弄出一点响声,只是忙中有乱而溅了几滴油在地上,她用袖子把油滴擦干了;可地上仍油亮可鉴,忙在四周抹来灰尘盖住了油迹,然后端着油慢慢退出,伸直了腰,抬起了头,心里不禁一颤。

老当家的正微笑地看着她。小月怔在当场,端油的手不停地颤动着,干涩的嗓子总是叫不出一声爷。老当家的挪近床沿,向她挤挤眼,语气温加道:“你舀油干啥?”小月壮起胆,打探了他一眼,道:“敷伤。”老当家的“嗯嗯”干笑了几声,托了托她手里的碗,对她摆了摆手。小月挪动了步子,几步过后,扭过来来觑了他一眼。老当家的爽朗地笑了,大幅度、大力地挥动着手。小月疾步出去,觉得他那双灼亮的眼仍追逐而来。

出了后房,差点和六房的撞了一个满怀,为了躲避油碗,又踉跄了一步。看着大半碗油,六房的忙把她拽进了偏房,急切地问:“床上那位看见了没?”小月的脸笑开了一些,道:“他睡着了。”“哦!”六房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接过油碗,赞道:“小月,我没看错你,你真能干。”小月心里乐开了花,亲切地叫了两句嫂后,可又迸出一句:“后来又醒了。”“醒了?”六房的脸上失色了,道:“你说老当家的看见了?”

小月差点没笑出声来,不停地摇着手,轻松愉悦道:“六嫂,没事的,你放心用,那里还有一大缸呢!”“他、到底、看见了、没?”六房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忙挡在门口,端碗的手直颤抖,逼迫小月把偷油的经过说了一遍后,心里不禁叫苦不迭:老当家的没扣油,还笑了,这事才严重呢!完了,贪上一个不懂事丫头,倒八辈子霉了。

小月见她惊惧有加,心里怎不担心?可仍说道:“我觉得没事,你别这么上心。”六房的把油向她捅来,道:“你还是把油倒进去吧!对老当家的说一滴没用。”小月搪抵过去,尖声道:“那咋行?你身上伤呢?”“伤?”六房的一时忘了,忙又道:“哦!皮外伤忍忍就好了,你舀得大多了。”“不多不多,床下那几罐里说不定全是油。你伤好了,留着以后还可以用呀!省得我再去舀了。”六房的不禁皱紧了眉,脸也煞白了,暗暗骂她乌鸦嘴。小月还套近乎:“六嫂,你跟我客气啥?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哎哟!这是客气吗?六房的哭丧着脸,强硬道:“反正你得给我送回去,呆会婶回来了还不得连累各房的?”在你推我挡中,她们手上沾满了油,地上也掉了几滴。六房的怕油洒了,把油搁在地上就往外走。小月跟踵而出,出了门后,忙跑走了。

一碗油放在地上,李无香突然而至还不得把事全抖了出来?六房的真要哭了,又踅回来端起了油,在后房门口窥见老当家的坐在床上,定了定神觉得为一碗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想着今个发生的事,就只有匆匆端进了后院。

无疑,小月听了六房的一番话后,心里愈加怯了,可听她说背后有各房的后,是她坚决把油搪抵的原因。当小月拿着抹布踅回来时,小枝正擦着地上的油迹。

原本说笑的潘家女人见她真的端来一碗油,立马都静了下来,异样地看着她。而六房的一见她们神态,认识到今个自己有麻烦了。可她毕竟自诩不是庸碌愚拙之辈,要不不会奋勇弄油?在门口呆了几秒,强作笑颜又走了上来,道:“小月真本事,弄来了一大碗。”她招呼道:“来来来,各房的都有份,今晚好好看看、哄哄大伯伯。”为了营造氛围,她故意荡笑了起来。

可各房的不但没要油,也没有接茬,更没有一点高兴劲儿,都转头专注着忙活儿。六房的大声道:“你们放心,老东西在床上死了一般。小月的口也封严实了,还蒙小月说是敷伤,这下各房的无顾忌了吧?晚上你们过眼瘾的时候,我给望风。”各房的仍没理她,像没这回事。六房的脸上的笑也僵了,转而决定各个攻破,走向四房的,道:“来,来,先要的多得,就算我为大家了。”她把油捅上去,“谁让我俩是老庚。”四房的忙站起来,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闪她递上来的油。

“咋了?”六房的逐一瞧向各房的,最后对大房的道:“大嫂,油已经端来了,你给句话吧?”大房的也没抬起头来。六房的把要逃的七房的逼在墙角,道:“我知道你的心肠最好了,哪怕你我各一半。”七房的瑟缩,腹诽。

大房的这才对二房的和三房的责怪道:“就你们嘴巴上没把门的。挡着,你们准咒死我了;顺着,你们又担当不起。我在潘家不同样被斥来喝去,做大嫂容易?”过了片刻,又迸出一句:“灯点,白日做梦。”

六房的终于垮下来了,丧着脸,求道:“你们真不要,哪怕救救我。”“哇!”地一声,七房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整个下午,六房的被谁扼住脖子一样熬过来的,爆竹也没织上百来颗。雨下,下个没完,更搅得她心神不宁的,同时心里暗暗埋怨各房的薄情寡义:上几房的更是一唱一和、一推一掩做一个套子来害人。是谁说要弄油的?弄来了又不要。都怪那小月,怎么正好碰上老东西醒了呢?还有那小枝,准不定怎样在李无香面前搬嘴弄舌的?

傍晚,李无香回来了。六房的坐立不安,心都要蹦出来了,还没天黑就睡下了,叫小孩传出话来说病了,不吃饭了。她窝到床上,却凝心聚神、竖起耳朵注重着外面,只听李无香在叫开饭前嚷嚷:病了!病得重不重?托重了又得花钱。好在存心不良的女人没有多嘴加舌,她的心才逐渐静了下来。挨到亥正时分,听见李无香进了房,外面的雨也像才戛然而止了,真是风平浪静了!六房的才安定下来,可立马觉得肚子饿得像猫爪子挠一样地难受,于是弓起膝头顶身边男人的肚子。

潘家老六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又接着睡。六房的又用膝顶他的后背,直到噔噔响。老六错释了她的意图,这才翻过身来,准备勉强披挂上阵。六房的奋身把他推开,叫道:“我哪有这股子心呀?晚饭还没吃呢!”老六仍迷迷瞪瞪的,应道:“你不病了吗?”

“病了就不要吃东西了?”六房的在他衣裤摸索着,“我现在好了,有啥吃的?快拿出来。”“有啥吃的?晚饭我还没吃饱呢!”六房的在他膀上拍了一掌,斥责道:“你套的一个猪头哇?我没吃东西,桌上那么多土豆你不知道揣几个?毫不关心我,就知道拿我的身子取乐、生儿子,我身子垮了,看你还有啥向当?”老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忍着点,不就是一个晚上吗?我又不是没饿过,明个给你揣土豆。”

六房的想着白天被各房的陷害而孤立无援、担惊受怕的时候,心里更加难受了,怨道:“就你没骨头的熊样,我一辈子没依靠,没人惦记着。一个男人总瞧别人的脸色过活还不如死了。潘家男人都是没用的东西,尿三尺远的被一个裆下夹一块血布子的管着,都得撞墙死了,别叫人看着冲眼。”老六终于被叨烦了,应道:“你有完没完?”

“没完!”六房的全面爆发了,不停地拍打着他。老六蜷缩着不动,任她发泄殆尽。可六房的不但叨叨叙叙没完,而且手下的愈加重了。老六实在难以忍受了,把她死死拥在了怀里。首先六房的还极力反抗,转而就慢慢地停下来,不久,又环抱住了他,嘤嘤地哭泣起来。再后来,她不但消停了,而且睡着了。第二天,他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了。

又过去了几天,谁也没提及那碗油的事,六房的以为这事就悄然过去了,以为各房的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出格一点的玩笑而已,于是心里总算平静如初了。可还有件小小棘手的事,那就是那碗让人心惊肉跳过的油了,要说最简单干脆的法子就是把油悄悄倒了。可她又忌讳油是倒不得的,就是平时不小心把油洒掉在地上也是会遇上倒霉事之先兆,哪敢故意倒一碗油呀?那不得倒八辈子血霉。想来度去,她把那碗油庋藏在一个认为十分妥当的地方。可心有余悸,想着只要以后在潘家不出事就把那碗油当菩萨供着也值呀!那就供着吧,总有一天它会熬干的!

以后,小月见着六房的总是笑脸相迎的,还关切地问:“六嫂,你的伤好了吗?”六房的感到脸上涩涩的,可不得不赔笑道:“好了,全好了,都掉疤了,皮肤也光滑了许多。多亏了你的那碗油,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着这些言不由哀的话,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小月大方地笑道:“你还这么客气,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六房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小月又道:“六嫂,有啥事尽管唤我好了,我啥事都干得来。”“好的。”六房的应着,心里却嘀咕:可别中到你口上去,还有啥事就麻烦了,在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六嫂,没啥事我就走了。”“好的。”六房的抬起头来,看着小月雀跃而去,倒真喜欢这个丫头了。

几十年后,大房的跟我谈起这事,她说,李无香对各房肆无忌惮的轻视、斥使真是无以复加、忍无可忍了,于是她和上两房的商量好要小月去舀些油,就是想摸摸老虎的屁股看有何反应?我听了,却没有丝毫对她鄙薄之意,相反肯定了她的方法。这是女人们反对李无香奴役放的第一炮,以后,各房的团结在大房的周围反对她的情绪此起彼伏。如果潘家是一个国家的话,那么小月舀油事件就是一个转捩点,是值得永远记住的事件。

不久,小月老远应着,一会儿就跑过来了,没近前就气喘喘道:“六嫂,你找我有啥事?”六房的倒有些心计,向四周瞧了瞧,贴向小月,小声道:“六嫂前几天摔了一跌,身上剐了一块皮,痛得难受,你去帮我舀些油出来敷敷。”小月溜着一双大眼睛,道:“那管用吗?”六房的唬起了脸,道:“那太管用了,只要用鸡毛涂一点,半会儿就没痛没肿了。”

她转身就走。六房的忙叫住了她,嘱咐道:“你多舀些出来,那帮嫂们也要些。咳,我还没说完呢!回来。”小月老远应着:“知道了。”六房的心里暗暗怨道:糟了,小丫头片子知道啥?冒冒失失的。拐口处,小枝走过来,道:“你叫小月去干啥?她可啥都不懂。”

当然,李无香一早就串门去了,她们才敢这么大胆放肆,笑着说着,又扯到晚上没灯的话题上了。俩口子猴日马时亲热一回早已驾轻就熟了,关键是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或是上厕所就极不方便,倘若找急用东西那就得瞎摸了。

三房的道:“不正好吗?李无香鸡进笼才会回来,老东西吃了早饭就打呼噜,真是老天爷帮忙。快去叫小月。”二房的停下编织的爆竹,挤眉弄眉的,又压着嗓子道:“快去呀!”她逐一指着道:“四房的,五房的。”可她们闷不作声,装成像焖熟、恹恹的土豆。而七房的见二房的移来了目光,忙闪在六房的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这是世界上普遍的真理,在潘家也概莫能外。虽然在潘家还没形成反抗联盟,但各房在李无香叫“东西”的奴役下,皆渐渐向大房的靠拢了。且二房的和三房的是大房的左膀右臂,也时常代表她发言。六房的见大房的不动声色,就自告奋勇道:“我去。”四房的和五房的闻风而动,极力怂恿。可七房的道:“万一让床上的看见了,可不害了小月?”“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确定上几房的都带着微笑,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来到一个弄堂口就一个劲地嘶喊着小月。

小月颠来倒去看着鞋,摩挲着上面绣的花纹,叹道:“我要有这样一双鞋就好了。”“那就给你。”小枝发现说谬了,忙又道:“给你穿几天吧!”“那太好了。”小月就着水洗了脚,立马穿上它,重重地跺着脚步走来走去。

小枝想知道那天晚上的细枝末节,问:“那天你看见的竹子鬼咋样的?”小月嚷道:“鬼就鬼的样子。”“那你咋敲赢它的?是不是一只刚出世的?可它还是有法术,胎里带来的。你不是说脚过了年才知道有事没事吗?是不是竹子鬼跟你说的?我看你以后走路真不好看咋办?”见小月脸色变了,她又道:“难看了就嫁给潘家。”

“还让不让人穿了?就盼我拐脚成双配对似的。”小月气呼呼地走了。小枝嘀咕:“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也打得赢竹子鬼?”

潘家同样是一个守着土地过日子的家庭。为了让干活的人在恶劣天气、农闲之时不至白闲干耗白吃饭,李无香持家有方,让潘家人织草鞋、编簸箕等,做些手工活儿,做出的家什、日用物品自家用不了还可以卖呀!这充分体现了李无香在这半封闭的山里具有小资产阶级的意识了,这就是她的才能了。对于潘家人来说就是农闲、雨天有活干,不至于无事生怨、上下大眼瞪小眼,更不至无端受李无香的责骂。

又是一个变脸的下雨天,老天爷的脾气发得愈加大了,雨泄得像天河决了堤。女人们在后院的小杂屋里聚坐在一起,各自忙着拿手的活儿,哼着天南地北的无名小调,打趣逗笑,热闹不已,真有盖过外面的雨声之势。

小月把最后一点鸡蛋丢进嘴里,舔着手指头,转而深情地、自言自语一样道:“我觉得鸡蛋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等我成了家,我就养一群鸡,那我们就见天吃鸡蛋了。”“成家!”小枝讶叫,又道:“你知道啥叫成家吗?”小月脱口而出:“不就是和男人睡在一起吗?”

“亏你说得出口?”小枝羞指她的脸,道:“你这么精通,是不是你娘教你的?”小月本无心的话,但这话由小枝提及了娘,才知道说了什么似的,脸上臊得慌,为了摆脱窘态,忙去挠她的胳肢窝。小枝笑得直不起腰,紧紧地抱住了她,更是笑得花枝振颤。

小月穿着鞋刚美了两天就被李无香看见了,她叨了一句:这鞋是小枝的吧?吓得她忙把鞋脱下来给小枝。然而就是小枝看出她极喜欢这双鞋,想忍痛割爱送给她,谎说自个又要做新鞋了。穿又不敢穿还又还不了,小月就只能把它束之高阁,让它静静蒙上一层灰尘吧!

春暮夏初。天气越来越热,屋里蚊子又多。吃晚饭后,洗漱完的潘家人都出屋纳凉,各房的皆是孩子缠身绕膝的,小枝和小月就自然粘在一起。天上月光皎洁,蟋蟀唱晚,夜色迷人。在敞坦处,弄口里徐徐送来了风的凉爽,小枝捧着双手在小月面前,道:“今个让你知道它是个啥味。”“鸡蛋。”小月惊讶地叫了起来,接过蛋放在鼻子下深深地闻着,道:“哪来的?”“反正不是我的。”

当晚。小枝在进入后院的门边洗脚,小月走过来把一双鞋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小枝视目无睹,忙躬下身去擦脚。小月蹲下来,依在她的腿上,道:“别生气了嘛!我是把鞋子丢在了老栗子树下的沟里了,可觉得太可惜了又拾了回来,本来要直接给你的,可担心竹子鬼缠你的脚,我想着先试穿一下。”她伸直了腿,扯起了裤子,“你看我的脚不红不肿,竹子鬼没有缠的。”她轻轻地摇晃着小枝,“原谅我好吗?六房的看见我丢,我不拾回来,一没身;她准拾了。好了,枝姐。”一声声枝姐,叫得她心里暖暖的,接过她洗得干干净净的鞋,却仍绷着脸,叫道:“我还不知道你,想霸占我的鞋子,说啥竹子鬼缠脚。我当时就为啥信你,鬼咋就缠上一双脚呢?”

小月面红耳赤的,忙争辨道:“我当时就信有,那天晚上去看杨梅花不就一条鬼把我压住了吗?”见她露出惊讶之状,忙又道:“可我狠劲把它打跑了。想是这个原因,穿鞋就没一点事,臭脚打破了吧?”小枝瞠目结舌的,转而道:“其实我也信,要不咋啥得你丢呢?”

小月清脆地笑了起来,道:“你是一只老母鸡呀?把它放在被窝里看能不能孵出小鸡来。”“这是一只熟的,凭我们两只老母鸡也孵不出来。”她们发出一阵悦耳笑声。转而小枝道:“把它吃了吧?说不定里面还是热的呢!”小月感动地直流泪,道:“我咋啥得把它吃了?”

俩姑娘在你推我挡中,“啪嚓”一声,鸡蛋掉在地上。那就只有把它吃了!小月拾起蛋,小心地剥着壳,壳上一丁点蛋白都塞进嘴里,还不停地叫:“香极了。”一个洁白的鸡蛋就“神圣”的捧在手心里,她却茫然似的问:“就这么吃?”“吃呀!”小枝拨着她纤纤柔软的手,却背过身去。小月掰了一块丢进嘴里嗫嚅着,品尝着。早已咽口水的小枝问:“好吃吗?”

小月点点头,再往嘴里杵了一块,这次咂巴着。小枝接过她递来的一块蛋黄,忙往口里送,跟猪悟能吃人参果一般,“咕”地一响,就咽下去了,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舔舔唇上的一点屑末,却装成不屑一顾道:“鸡蛋不就这么一个味,和土豆差不多,土豆还更有嚼头。”当她再次递蛋时,小枝就不张口了,还违心说蛋不好吃。

可是还有一件事橫亘在小月心里,那就是床底下的那一双鞋子,总不能一直在床底蒙灰尘吧?现在想起这事就有愧。可鞋子太漂亮了,穿上试试?主意已定,钻进床下取出了鞋子,鞋面对着鞋面拍打着灰尘,又以袖子仔细地擦抹着鞋面,穿上大小正合适,蹀躞几步,舒服极了。小月心里更惬意了,不断对自己说,穿几天试试看,如果小枝有意见大不了还给她,不就是一双鞋吗?

在房里彳亍而行,又试着走了出来,可由于心虚,没有一丝脚步声,还瞟看前面有没有人,可翩翩刚迈出大门坎就劈面碰见了小枝。小枝贼一样的眼就盯在她的脚下。小月忙收缩了一下脚,哑叫了一声:“枝姐。”其实就是小月过谨之状更引起了小枝的注意。当然眼光一扫就抓住了她脚下的鞋,不避不遮的东西怎么看不见呢?眼睛盯久了才显“贼”嘛!

小月缓慢抬起了头,讪讪地笑了笑,却还屈着腿。小枝脸上显然有愤懑之色,可是一语未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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