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秘辛

德旺大爷看了看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没有阻拦双双，却对我说：“水娃子，你还进去不？”\r

“我……”我惊疑不定，又迟疑不已。\r

现在双双自己赌气进村了，德旺大爷似乎是看我的面子没阻拦她，那么我还有必要跟进去吗？尸昙花呢，跟尸体有关的花能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双双说这花可是供养活死人的，我还跟进去凑什么热闹。\r

他打禅机的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嘶喊，从村里传来，像是双双的声音，回荡在两山之间，令人心神涣散。\r

“罗刹女，真正的厉害啊。”德旺大爷浑浊的眼神依然望着进村的水泥路，突然对我说，“水娃子，你还是进村去看看吧，长点见识也好。”\r

他没说完，我就转身朝面包车跑过去了，我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别特码搞出人命啊！\r

也不知道德旺大爷说的罗刹女是指双双，还是别人，我记得罗刹女是佛教里的人物。\r

当面包车从德旺大爷身边经过时，他又开始了吹奏那管羌笛，后视镜中我看不到后面的景象，但我基本上能确定，他又在开始驱赶妄图进村的……不速之客了。\r

我看到双双时，她正在跟人对峙，就在村委会旁边。\r

乱石沟村委会是以前的小学校舍，现在村里适龄小学生各年级段的人数太少，都去县城上学了，所以小学改为了村党支部和村民委员会的办公地点。\r

此时，已经临近九点钟，村委没有灯光，静悄悄一片，而在村委会旁边的马路上，和双双对峙的人，我两个小时前见过：加油站的长腿女骑士。\r

想想这车手跟李老酸一样，似乎也能脖子来个一百八十度扭转的诡异——如果我当时没有产生幻觉的话。\r

我下车时，没有客气，直接对着女骑士喊了一声“潘驼背”。\r

但那浑身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车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双双听我喊“潘驼背”，柳眉倒竖的脸庞转向了我，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我：你怎么觉得这女人跟李老酸有关系？\r

我不置可否，问双双，这人怎么回事，拦在这里不让她进村？\r

双双犹豫了一下没回答，丢下我径直往村里继续进发，那女车手的大长腿斜跨在摩托车上，并没有阻拦的意思。\r

晕死，这两人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声厉喝是她们谁发出的？\r

看着女骑士，村子里的人基本上我都还算认识，但并没有一个能和眼前这个女骑士对应得上，那么她是怎么顺利进村的？\r

女骑士从玻璃面罩里看着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也懒得理她，重新上车，可能是心中有事，离合器松快了，居然熄了火，丢人现眼啊。\r

我重新发动，去追双双，穿过竹林，立刻减速刹车，因为我看到了一副诡异的场面。\r

一排大约五六条撵山狗一字排开蹲坐在水泥路面上，完全挡住了双双的去路，一声不吭，几双蓝幽幽的狗眼睛在车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可怖。\r

撵山狗，也叫青川猎犬，体形中等的土狗，之所以叫撵山狗，是在于此犬种的耐力超强，满山追撵猎物誓不罢休。村子里养了不少。\r

双双此时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在干嘛，我正要下车去替她赶开那群撵山狗，却看见双双手臂一扬，似乎是向几只狗撒了什么东西，因为我看见她扬起的手中倒拧着一只白色的塑料袋。\r

“嗷呜……”一群平时精力旺盛的撵山狗顿时齐声呜咽起来，纷纷趴伏在了路上，仿佛是对双双的臣服，看的我下巴差点掉了。\r

双双降服了这群狗后，扭头朝我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便从狗群让开的通道中径直继续前进了。\r

我猛吞了口口水，按着喇叭缓缓地向前，几只狗并不让路，还朝我龇牙。幸好我认得德旺大爷家的“花子”，便把头伸出车窗朝花子喊了一声：“花子，你个狗东西不认得我啦！”\r

花子果然愣了一下，尾巴顿时讨好地摇起来，走到一边，也怪了，另几只狗见状，也都纷纷让开，给我腾出了能通过的路。\r

我好生奇怪，双双刚才用了什么手段降服这群撵山狗的，所以车子行到群狗旁边时刹住，然后跳下车来，蹲下细看地面上一团一团的黑色絮状物。\r

“阿爷，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恕我不能说啊。”我调皮地伸手去摸他的羌笛，“阿爷，我刚才问你那些问题，你给我说说好不好？”\r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德旺大爷躲开我乱摸的手，把羌笛又背到了背后，“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r

德旺大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态度还算和蔼，他咂了咂嘴，反问了我一个问题：“水娃子，丹木是不是把他家的万年火送到你那里去了？”\r

我心头一凛，这事跟我那些问题有什么关系吗？\r

他见我不吱声，又问我：“那万年神火你没有随身带着吧？”\r

“呜……滴滴……”德旺大爷吹奏起了怪异的笛音。\r

我的脑海顿时嗡了一声，只有一声，然后我浑身升腾起一种莫名的舒畅，顿时神清气爽，爽的我几乎想朝着大山吼叫几声。\r

“不——”一声厉喝声中，双双跳下了车子，步履蹒跚地朝我们走过来，“不要，求你了，别吹了……”\r

但我有满肚子的疑问啊，德旺大爷原来这么牛叉，我何不趁机问个究竟？\r

“阿爷，我不进去了，害怕，嘿嘿。”我开个头，就连珠炮地问开了，“阿爷，你跟我说，刚才那姑娘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啊？死人是不是就是鬼呢？鬼是不是真的有好坏之分喃？还有，有人说李老酸已经死了七八年了，这是不是真的啊？”\r

我和双双都情不自禁地朝来路望去，我差点掉了下巴，因为我看见刚才缓缓而来的一行人，此刻已经掉头往回走了，渐渐消失在了我的目力不及的远处。\r

那一行人的离去，似乎更加刺激到了双双的决心，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德旺大爷一眼，从他身边径直往村里进发，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r

我惊诧莫名，看双双的样子似乎有些受到了笛声的惊扰，十分失态地朝德旺大爷摆手，请求他别再吹奏羌笛。\r

怪了，我听了羌笛就神清气爽，而双双却是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莫非她真是……\r

“阿爷，那是……”我隐隐感觉自己似乎给德旺大爷带来了麻烦。\r

德旺大爷仍旧不说话，背在背后的左手回到了身前，我看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支油亮的羌笛。这支四孔羌笛我见过一次，是在舅舅家，幺爹出师的那天夜里。\r

然而，德旺大爷不为所动，继续吹奏羌笛，直到一曲简短得不到半分钟的笛音曲目吹奏结束，他才威严地盯着好不容易走到我们面前的双双说：“回去吧，孩子，你该清醒了。”\r

此话蕴含深意，我这个不知究竟的人当然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我看得到双双似乎只是愣了几秒钟，坚决地对德旺大爷说：“不，小女子只是想要证得佛菩萨的法愿，为啥要拦着我们求证功德啊？”\r

“孩子，你已经走火入魔，入了魔道，今世再难有功德圆满了，回去吧。”德旺大爷说完，朝我们来路一指。\r

夜空阴沉沉的，加上两匹大山的威压，使得乱石沟此时沉浸在一片黝黯之中。地震后修建的水泥路面，宛若一匹弯曲的白布，蜿蜒在空旷的田野之间，随着目力所及的距离延伸，我最多也就能看到一百来米远近。\r

而此时，我看到在白带上隐隐绰绰的有好几个人影，正舒缓地走进村来，尽管看不真切，但因为光线的反差，我绝对能确定那一行人的存在。\r

空旷寂静的田野中，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那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缓缓行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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