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

不知为何纳尔卡洛泛起这样的感慨，陡然又觉得荒谬：难道是自己正在虚空中，打量、点评着昔日的自己？

眼前一切陡然烟消云散。纳尔卡洛睁开眼睛，阳光正透过树丛洒下来，有露珠轻轻滴落，当真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身上的痛楚隐隐约约的，纳尔卡洛省起自己的处境，刚要起身站起，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纳尔卡洛也握紧剑，看着她。对方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异端，既然被发现了，也就只有你死我活了。少女不足虑，可后面的那位……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女子的声音：“艾妮，你怎么了？”

少女艾妮蓦然伸手朝纳尔卡洛摇了摇，一边转过身去，“啊，没，没什么，刚才有，有条蛇过去，吓了我一跳。”

“你还会怕蛇？”女子近了，显然放下心来，用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反问，“谁不知道只有蛇怕你，哪有你怕蛇的时候？难道是条奎丝，还是巨蟒？”

少女艾妮不理会，有些慌慌张张地迈步，“不是，就是条……不怎么样的小蛇……好啦，不用管它，玛格赫丽德姐姐，我们快走吧。”

玛格赫丽德跟着她往前走，嘴里一边取笑：“想不到艾妮居然也会有怕蛇的时候，回头我可要好好说给高登他们听……”

女子说着蓦然站住，显然是凝视着地面，正在察看什么。

“我们快走吧，”少女不得不停下，大概是靠近了女子，“这会儿隆基诺叔叔他们该回来了。”

玛格赫丽德没有回应，有拔剑的声音，旋即一步一步地察看着靠近了。

纳尔卡洛深吸了口气，一个翻身跳起，居然轻轻松松做到了，就看到了眼前的两人。长身高挑的女子该是玛格赫丽德，生得极是秀美，此刻握剑盯着他。少女艾妮瘦瘦小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也不知是为什么。

“帕特若的走狗？”玛格赫丽德清澈的声音此刻说不出的冰冷，湛蓝的眸子中满是敌意。帕特若城是光明圣教教廷所在地，也往往被用作教廷和教宗的代称。

纳尔卡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举起了剑，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对方实力五级，不是此刻的自己可匹敌的。

那又怎样？纳尔卡洛自嘲地笑笑，紧盯着女子，分明能感到周身斗气流转，气血开始涌动，带来伤口鲜明的疼痛，可又说不出的沉凝，似乎任何习练过的招式动作都能轻松做到。

“姐姐，他是好人！”是少女艾妮突然挡在了女子的身前。

事出突然，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瞎说什么？这帮走狗杀人放火……”玛格赫丽德试图将少女艾妮拨到一边。

“姐姐，是真的。上次我从村庄逃出来时，就是他让我逃走的！”少女艾妮没有让开，张开双臂挡在玛格赫丽德身前，急切地嚷道。

纳尔卡洛不由又是一愣，玛格赫丽德也迟疑了一下，看着艾妮，又看一眼纳尔卡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当然记得！就是他！我清楚记得他的眼睛……”艾妮急切道。

玛格赫丽德再看一眼纳尔卡洛，慢慢收剑。

纳尔卡洛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们，归剑入鞘。

玛格赫丽德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蓦然又抬臂剑指着纳尔卡洛。

纳尔卡洛不由握紧剑柄，但还是没有拔出来。艾妮也吃了一惊，却被玛格赫丽德一只手压制着动弹不得。

“既然你放过艾妮一次，那么这次我也不为难你！但若你还伤害我的兄弟姐妹们，别怪我剑下无情！”玛格赫丽德剑指着纳尔卡洛冷冷说道，蓦然收剑，大踏步就走。

艾妮神情复杂地看了看纳尔卡洛，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一路小跑地跟上。

纳尔卡洛看着她们走远，消失在丛林中，自己直挺挺坐到地上，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纳尔卡洛心中一惊，只见少女仍在四处看，一边回声应道：“玛格赫丽德姐姐，我……”

一转脸间，她对上了纳尔卡洛的眼睛，惊得“啊”了一声，可随即又捂住嘴，盯着纳尔卡洛。

纳尔卡洛选了块大石头隐蔽的地方藏身，但深夜时分，加上当时状态不好，也不可能做什么掩护与伪装。

来人应当是那种山野少女，从纳尔卡洛的位置只看到露在外面的麦色纤细的小腿，此刻迟疑地停下来，打量着小径大树边明显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杀了她？纳尔卡洛心中泛起这个念头，但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就听到有一个清澈温柔的声音：“艾妮，怎么了？”

这么走了片刻，许是伤痛刺激的缘故，气血一点点沸腾，斗气也奔涌起来，越来越快，痛楚也分外鲜明，到后来更如锥心。纳尔卡洛咬牙忍耐，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脚下。

不知走了多久，蓦然脑海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告诉他，伤口已开始愈合。

念头冒出得好生奇怪，纳尔卡洛想打开伤口看看，又忍住，开始思索这念头自何而来，不知这自我意识何以有此提示，随即分明感到痛楚一点点消失，最后只是若有若无，但慢慢地，他也有了疲倦之意。

他身躯仍旧很是僵硬，此刻只能勉力握紧剑，慢慢坐起，希望不要被来人注意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左近，慢慢停了下来。

纳尔卡洛似乎也跟着念了，声音却压不过心跳，就见那双纤手慢慢将书合上，轻轻捧着，摩挲了一下。

那个笨兮兮的少年，此刻只顾着脸红心跳，什么都不敢看。即使别后经年，于此也只有这样惊鸿一瞥的记忆。

到后来，倦意涌上心头，纳尔卡洛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收拾一下，躺下来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你所有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撕了块布包扎一下伤口，纳尔卡洛四处看了一眼，选了个方向往外走。以眼下的状态，留在这里再遇上异端或什么魔兽的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因为负伤不轻的缘故，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挪出了谷底。

清澈如初春溪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一入耳就在脑海萦绕不去。纳尔卡洛低头看着纤手捧着的书，没有转脸，却感到耳朵发烫，大概是那就在耳边的声音实在令人沉迷，又令人紧张。

那修长纤柔的手捧着书，好久没有动，声音的主人则转过脸来，显然是在看他。可纳尔卡洛只是垂头看着柔荑，看一眼所指的字句，又落在圆润洁白的指尖上，不自觉地收拢了一下双臂。

“即使所恐惧的临到你身，所惧怕的迎你而来，也愿你坚定如初，无所畏惧。”少女转回脸庞，继续用清澈的声音读道。

勉强探手摸了摸伤处，纳尔卡洛好容易才坐起，再看一边，对方扎在他的剑上，早已死得透了。

纳尔卡洛摇摇晃晃走过去拔出剑来，握在手里，似乎陡然就有了足够的能量。对方单论斗气实力还不到四级，但身为圣武士而且藏有极其罕见的神术卷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纳尔卡洛很快就要从这初级神术的攻击中恢复过来，对手眼见如此发狠想同归于尽，在一路跌落过程中纳尔卡洛本能地挥剑，直到跌落谷底昏迷过去。

已是深夜了。举目望去是一片黑漆漆的山岩，树木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没有什么人影，也不知道罗宾等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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