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 之 梵音归处

可问题又来了，只这一缕烟气，如何使这满院伤兵都受其惠泽？

“唔，好精巧的木盒。”初六不知何时蹲在了龙五腿边，把玩着沉香木盒，“如此精巧的玩意儿不会只是用来装东西的吧。”

初六自顾说着摆弄着，不知怎的就发现了机藏之处，只间三寸见方的盒子一层套着一层，似是大的‘回’字套着小的‘回’字，共有七层，一层层的拽出来竟错落成一个精致无比的小浮屠，尖顶一处凹陷正合香丸大小，看来这才是燃香之处。

初六从不夸赞别人的，龙五闻言笑笑，心中暖暖的应和道：“是啊。”想起成年生辰前的某日，千山一月似不经意的问起她的闺卧大小，原是为此，只是不知他二人现在可好。

“别傻乐了，快来搭把手。”初六的呼喊将龙五拉回现实，二人合力将伤员的铺位往紧凑凑，使人人都得以熏透。

仲夏的午后，蝉虫儿闹个不停，龙五盛了大碗的凉茶寻了个庇荫处，准备琢磨一套有力的说辞为柴叔他们开脱，什么罪责刑罚她一力承担就好。正想着呢，柴叔一额头汗珠的奔了过来，说零菱香快用完了，而甘松是彻底用完了。

一直以来，在找出治愈的方法之前，龙五对于安放在老宅中的伤员都是每天用排风藤煮水擦身三次，零菱香混合甘松不间断的香薰，因那皮肉溃烂的味道，一个两个倒还不觉得，可是几十个放在一起，又在这暑热正盛的天气，若不加以控制，糜腐的气息会先于死亡击败那一丝本就微弱的求生之心。

宅中自家的库存早就告罄，自接皇命起，一直都是宫里供应一切所需，柴叔说已提请过两次均无结果，且不说那皇帝老儿还会不会信她，单论那层层过场走下来也得些光景，眼下该如何解决？

龙五看得呆住，初六“喂”了两声也不见她反应，只得自己将碟中已燃的香丸小心拨进塔尖安放，这刻起，才是真正让人瞠目结舌的景象---透骨香的热度带出沉香的味道，将弥散满院的浑浊气味分割驱除，而香丸那原本该上行飘散的烟气却如高山流水般，从塔尖层层下泻，最后落在地面上似涟漪一样扩散出去，几乎铺满了整个院落。

“好巧的心思。”

指甲盖大小的香丸，一共九粒，放在木盒底座的暗格内。龙五取出一粒置于碟中，燃后不见明火，烟色淡蓝袅袅盘旋，却不闻其香。龙五诧异，用手去撩拨那烟气，竟更加诧异地发现，从皮肤接触过香烟的地方起，一股暖流漫经四肢百骸，行气通穴，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轻快。

“难怪叫透骨香，不经鼻息直接透进骨血，当真是个宝贝！”龙五忍不住赞叹。

除臭...祛味...香薰...香...龙五觉得脑仁胀疼，一气儿将整碗凉茶灌下肚，“额~~”一个响亮的饱嗝后似是通了窍。

“香？香！”眸子一闪，龙五把茶碗塞给柴叔，边跑边说：“等着，我有宝贝！”

她曾劝说柴叔他们外出躲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就算那皇帝要杀要剐，凭她的本事只消施个障眼法便能蒙混过去，可这法子又不能与他们明说。于是柴叔老泪纵横的表示他这个孤老头子绝不独自偷生要与小姐共存亡，老宅中的下人们除了两三个年轻的外地杂工领了银钱离去，其余皆表示主仆同心。

其实龙五明白，家园在此，他们还能去哪儿。

房中衣箱里的角落处，躺着一个沉香小木盒，那是千山一月送她的成年生辰礼、天妃栴檀亲手制的透骨香，她一次也没舍得用过，眼下倒是能派上大用场了。

“咦？”一个布袋子蜷缩在旁，里面包裹一物，龙五顺手打开，什么东西白莹莹圆滚滚的，“天呐！竟把它给忘完了！”

这不正是那只与初六一同捡回来的蛋么！也不再烫手了，阳光下细看，莹润的蛋壳上蛰伏几条触目的裂纹，又不像是坏了，凑近闻了闻也没异味，反正也不碍事，妥帖收回原处日后再说，龙五拿起木盒奔回前院。

自那晚在河边发泄了一通之后，龙五的情绪又恢复饱满，她要撑住这口气，她要给大家生的希望。龙五自己倒是满血复活了，可那皇命仍旧似一把利刃悬于头顶，闹得老宅上下人人坐卧不安。

有人捧出圣旨说上面并没有写明期限，可凫国皇帝又不是傻子，拖到最后还不是逃不出个死字，况且当初宣旨的内侍官隔三差五的来视察情况，虽嘴上不说，但脸色是一次比一次难看，这没有期限的意思很有可能随时都是大限。

就在刚刚，内侍官是拂袖离去的，龙五估摸着下次再见这位大人时便是坏消息到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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