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随梦一起飞

今天，他还不知她已拿到大学通知书。

她从后一下紧紧用手捂住他的双眼。他先不禁大惊；掰开她的手回头一看，略含愠怒：

“看你傻乎乎的！都十七大八的啦，还像小时候那样淘气！”

宏长长叹了口气，眼望远方层层光秃秃的群山：

“无论花朵多美，它必扎根于坚实的泥土；人，无论心怀多么大的抱负，他必须从现实出发。现在的像咱乡村现实是：——通过高考这一独木桥固然很难；而通过‘经济’这一铁门关也是很不容易！哥想过了，待你和亮大学毕业出来有了工作，哥再想别的出路。现在这个社会，旭真是人才就不会埋没，是不是？”

“哥！”她现出关切的笑容，“其实今年你也能考上；过几天你的通知书会来的！先别考虑得那么复杂那么多吧。哥，你现在闭上双眼！”她的双眸闪着孩童般的清纯和可爱。

宏明白，小妹又逗他玩呢！但不知又搞什么明堂？但他还是含笑闭上眼睛。

“待我喊到‘三’的时候，你猛地睁开眼！好，听着——一、二、三！”

宏按时猛地睁开眼，一个翠绿色的纸片紧紧就在他眼着；定睛细观好像是“山西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字；他不由一阵万分激动，双手猛地一下执住那纸片，拿远点再度细看，啊，果然是小妹的录取通知书！他眼发出奇异的亮光，他为小妹高兴呀，高兴！

她在一旁咯咯地欢快笑。说：

“哥，你也会拿到你的通知书的。先别急；撑住气，不少产粮！”

“小妹，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哥祝福你了！”

她欢快地说：“Thankgou!”(谢谢你！)

俩人对视着又一齐欢笑了。

“嗳，小妹，你知道吗？昨天，刘诗也拿到通知书了”。

“啊，昨天？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什么学校？”她的心更加疾跳起来，兴奋的心浪又高涨了好许。

“和你考中的一样——‘山师大’。他也实现了第一志愿。专科，学历二年”。

“……”不知何因，她简直狂喜了；脸上竟泛起美丽的红晕。心中有一句特别的话，但又说不出；

杜宏含蓄地微微一笑；他虽极力掩饰他含意丰富的笑；但还是被眼尖心细的小妹一下觉察了。而她发觉自己在亲兄面前严重的失态，而想竭力掩饰情愫时却太迟了！她脸一下非常的烫热；忙背转身深深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胸前的衣服……

高一时，学校组织在校园内植树，限每人一棵。她正在偌大一堆树苗里挑选时，刘诗起一株递给她：

“给！”

她看了一下那树，个叶硕大；一看就是一株很有长势的好苗子。

“嗯，谢谢！”她满意接过。

当她挖坑时，刘诗早栽好他那株，走过来“绢，我和你一起栽好吗？”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

“哦，好吧，只要你愿意”。

也许真的是由于那树苗本身素质良好；也许是俩人共同努力培植得舒适；也话那纯属偶然，在那次植的后来死了好许的树行中，唯独那株长得格外的旺盛挺拨！

一天课间，在那树旁，她碰上了刘诗。

“你看！”她惊喜地指着那树头，“多么鲜绿肥硕的叶子！”

“是啊，这枝树确实长得出奇的好！”

“我想，我想给它起个名字？！”她心有点疾跳，“我觉得应该赋予它一个代号！”

“好！”他顿悟似的深深点了一下头，“可是叫什么呢？”

“就叫，叫‘绿色青春’，你看好吗？”

“绿、色、青、春？”

“是啊！”她心情很是激动，“你难道不喜欢？”

“如果未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让它象征我们十六至十八岁的美好宝贵的中学时代，是吧？”他眼中闪着睿智的光。

“可不是吗！你看这段时光里，我们一面增长着知识，一面完善着自己的思想性格。蓬勃旺盛的青春多像它啊！”

“呵呵！到底是女孩子家，心思细腻！”刘诗冲她扮个鬼脸笑了，对视着她清澈如秋水的明眸，“还一面发育着身体；一面生长着神秘心事！”

“……”她一下悟出话的涵义，脸腾地全红了。恰好此时，杜宏经过此处，听见俩人对话不由含蓄一笑。她忙万分羞涩地跑了……

第二天，她发现树杆上，在一个高处，有人刻写了四个方方正正的字：“绿色青春”……

日月轮转，星移斗换，紧张的高中生活只剩一学期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绢一手托“绿色青春”，一手视那已微微泛绿尚嫩黄的叶子出神。

“‘绿色青春’长了那么高！”身后忽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回头一视，是刘诗。他手里夹一本历史书。

“是啊，可我并没多长”。她幽幽地说，“记得高一时它仅仅比我高一尺；现在却高出两丈多！”

其实，她也长了些；也是丰满了许多；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了。

“呵呵！”他笑了，“如你也长高两丈，岂不早被送入世界博物馆了？！”

她也笑了。可爱纯挚地笑了。

刘诗仰望那风中摇动的鲜叶：

“那是树的骄傲；是青春的证明！”

“那是一首立体感很强的诗；那是青春的——梦！”

俩人相视一笑都仰望那片叶，象是构想着绿色的未来。恰了，他诚挚地说：

“安心好好学习；祝你高考成功！”

她也真诚地说：

“祝你心想事成，一切顺利！”……

高考结束了。紧张了三年的神经也放松了。假期间正是农活忙的时候，昔日农家学子在田间劳作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农民了。

可是，昨天刘诗接到通知书宣告他跳出了农门；她今天的来信预示着她将是个堂堂正正的女大学生！

……

“小妹——”她恍惚间听见哥的声音。她从傻乎乎的呆立中回过神来看见宏望着别处；他故作严肃的表情里全是抑止着的笑。

“小妹，请你放心，哥其实刚才并没看见你的神思恍惚！”

“你……”她脸又羞红了，娇态妩媚万分，“哥，你真坏！尽胡说人家！你真坏！”说着用拳头打他的胸。

宏不由扑哧一下大笑了：

“小妹，放心吧，哥现在记忆很差劲。会马上忘记你刚才的傻样。好，开始忘！一、二、三——忘了！”

她越发羞涩，脸绯红如桃花；双拳不停地推击他宽厚的胸脯。他却放声畅快地大笑……

九月，这金色的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地垅、田间，辛勤的农民朋友们正忙碌着心血凝结成的果实……

然而，世界上，九月的意蕴远远不止这些！

第二章，同村学子

落日的余晖静静洒在古老光秃的群山，几带山间挤着一个古老沉稳的乡村；一答弯弯曲曲的小河上泛闪着鳞鳞波光，像缚山的一条带子；村外，一段河面上倒影着两个长长的晃动前移的身影——

“欧阳芳芳考上了一所艺术大学了。看来今年恐怕只有我们俩能实现上师范院校的夙愿了。”

“可怜的是达速，他自我感觉不良好，考后就很少出街了；整日默默干活，所有的余暇全用在复习功课上了。”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如果他不搞创作而专心于学习，十有八九早考上了。他的经历和遭遇也够曲折多艰的了。”

“燕妮也不常出街玩了。听说她那个当副乡长的父亲贾英又不知去哪儿搞什么活动去了。”

静默。

“我很同情我哥，他已复读了二年，多难啊！

任何事物都有二重性。哥考不上也有好的一面。哥想在咱村办个养猪厂。咱们这儿养猪合算：烧的、水源、饲料等廉价且充裕。弄好了一年收入一万元很有可能。这样，慢慢发展扩大，成立一个大型猪厂，到那时多好啊！还有啊，可在村帮助干田活，能大大减轻父母的劳累。做好好供给你和亮亮上学。”

“哥，这可不好！”她马上反对，也站起身，“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就呆在乡村里吗？乡村生活艰辛；发财致富又是多么艰难！预料的与不可预料的困难层出不穷。现在的乡村人们几乎全是千方百计想摆脱泥土的羁绊。你甘心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全消耗在这片贫瘠偏僻的土地上吗？先甭说别的，呆在咱村养猪，能娶过媳妇吗？你看看咱村光棍有多少！”

“你啊！”宏被她那种天真逗笑了，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鼻尖，“人还能靠玩活一辈子吗？如果咱们不长大不动脑筋也不做事，光靠父母，那不是太辛苦了他们了！你看，父母都已六十岁了。咱们以后要多多为他们着想，因为我们长大了，是不是？！”

“哥，你真像个大人了！”她点点头。在她眼里，他永远是爱护她的“大人”。宏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站起身，一手托着斑裂的榆树杆，真的用“大人”的口气沉稳地说：

“小妹，哥想过了，哥今年如果再考不上就不复读了。父母他们这几年的负担多重啊，真的再不能干重活儿了！，你看咱们姊妹三个上学一年需花多钱哪！

今年柳村六个参加高考的学生中，她的分数名列第一。贾燕妮和史达速分数最低，能否考上，现在还不确知。哥哥杜宏有可能考上，可还未见录取通知书。也真难为哥和达速了，他俩是一届学生，已复读了二年了，——今年已是第三次高考了——比她高了两届！哦，又好几天未见欧阳芳芳和刘诗了，不知他们各自忙乎什么……

大石块附近水流格外平缓。站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忽发现那清洌的水面上晃动着一个面面容清秀、身材修长娇美的少女。她盯着水中那少女；那少女亦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还显出一种娇羞可爱的神态。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啊，还竟那么烫热！那少女故意逗她似的，学着她的样子也是抚脸且绽出万分娇媚的倩笑！

“真不要脸，多羞！”她嗔怒骂一声，拣起一块石子向那少女狠劲掷去。那倩影一下子变得破碎模糊了；渐渐地，女又向她莞尔了。她忙转过身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向村跑去。好一阵子，才敢放慢脚步。

由于高兴，她今天真的又玩起了小孩子脾气。她搬一块石头和他面对面坐下：

“哥，我真不想长大！长大了懂得的事多了，须做的事也多了，真烦人！小时候可好了，成天开心地玩！还有啊，小时候你背我过河，可现在……，这不是都因长大的缘故吗？！”说完还像儿时那样微微噘起嘴，俨然一个大孩子。

小学时上学要经过那条小河。每逢下雨，水就高涨；可不论水有多深多凉，都是哥背她过去，过来。有一天刚下完暴雨，她先吃完饭上学去了。当他匆匆去赶她时，小河方向忽传来小妹的哭喊声。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事。急忙飞奔至河边，可是她的声音再听不到了；河里也不见她的身影！他拼命吼喊小妹的名字；一边还脱衣准备跳入河里去救寻。她忽从河岸的大柳条对后悄然闪出，从后一下抱住他的腰，撒娇地唤声：“哥！”

他忽见她，又惊又恼，举手打她，但见她惧怕的样子，握着她的双手柔声说：小妹，别怕，哥吓唬你哩！她立刻现出恶作剧般的笑意：哥，其实我是装怕；我知道你就舍不得打发！姊妹俩欢快的笑声和着那河水流音，久久回响……

——呵，如果她不是学生而是个年青浪漫的诗人；如果不是在九月而是在火热的夏季；如果，如果她不是个女孩而是个风度翩翩的少男，她定会勇敢地走上前方而潇洒地作个手势：

“Hello,Beautfulhirl!”(喂，美丽的女孩！)

山西师范大学，——第一志愿！

她不由猛地一下坐起，二目久久盯着那书那字；书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磁石；目光如两根铁针紧紧被吸引固着住了。她把书紧紧贴在心窝，又闭上双眼，许久许久。十年寒窗终成正果。她真想放声高歌一曲以抒发她十八岁的辉煌和壮丽；她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不知何时，晶莹的泪花一滴一滴掉在石面上……

而现在，她马上要回去告诉其他五个同学和家人：她金榜题名了！

当她走到村边那棵传说有百年历史的身材佝偻高大的榆树时，忽发现有个人正静坐树下，一手插在头发里一动不动沉思着什么。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哥哥杜宏。她悄然走近他。

哥哥今年已二十一岁。近日，今年考上大学的好多同学们纷纷接到通知书；而他的还杳无言信；她看出他平静神情下掩饰着焦虑。姊妹三个，他是老大。难艰的生活他早熟；儿时他就像大人一样照护着她和小弟杜亮。

望着邮递员离去的身影，绢由衷地发现这些默默奉献着的绿衣使者的伟大和可敬。可是，现在真的顾不上想别的了，因为刚接到的信件犹如火一样燃烧着她的心房。真的，她近几天天盼着这一刻的到来。她捧着信犹如捧着她的光辉前程；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双手颤抖着竟好几次未拆开，——也许潜意识里舍不得马上见到惊喜？她把信捂贴在心口，仰望那蓝蓝的苍穹，长长吁了口气，好像是把三年来所有的紧张要吁出去。饱含得意和幸福的脸宛若一朵娇羞的花；像在让全世界和她分享。慢慢低下头，眼帘渐渐印现出淙淙滚动的小河。小河斜穿小村，昨天那场秋雨使它高涨了许多。她换挽起裤筒逆流飞快奔跑而去。水花在她脚下飞绽；那“绽放”的声音掺和着她忘情的欢呼声；现在的她俨然又成了童年畅快玩水的那个她了。今天，她的脚步轻盈而有力，一会儿又跑到了那块炕一样大的溜光平展的大石头边了。她爬上去，撒开四肢仰面躺下去，幸福地闭住眼，一任心潮起伏。耳边是她非常熟悉的河水流音。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又上高远的蓝天；几丝几缕白云显得那么飘逸和俊美。

她终于小心而快速地拆开了那信——

啊，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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