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

白初渟欲哭无泪。他何曾喜欢过朴三，只不过是喜欢他的琴谱罢了。

“论琴艺，自然是你三叔的造诣高。可是论美色，我正平还没见比你长得更好的。” 白初渟笑着，这朴城衣似乎喜欢听人家说他长得好，自己每次提起，他的面色都会变得舒缓。白初渟向来在为人处事上没什么原则，那便用力吹捧便是了。

果不其然，朴城衣转过头来：“那也跟你不相干。”

白初渟推着他躺下来。他自小被尊主养大，没有跟人亲近过，这满身正气的朴城衣对他如此用心，又不让他杀人，又关心他的喜好，让他忍不住心中有种奇怪陌生的感觉。

白初渟靠在他的身边：“你平时在家里喜欢做什么？”

“弹琴、写字，跟家里人说说笑笑。”

“你们家有多少人？”

温暖的气息喷在脖子上，朴城衣只觉得颈项火热，身体也火热，忍耐道：“母亲亡故，父亲出游不在家，家里有九个叔叔，三个婶婶，本来还有两个姑姑，却都已出嫁。我这辈所生的都是男的，我是次子。”

真是好，好得让人向往。那么大的一家人，彼此相亲相爱，平时必定是插科打诨，有趣得紧。

一时出神，不察觉朴城衣微微离开了些，白初渟把他轻轻拉回来：“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天热，不喜欢跟人靠太近。” 朴城衣的声音沙哑。

白初渟心道自己的名声如此，他不想太靠近也无可厚非，心里微叹，身体还是往后退了退，笑着道：“你家人若知道我跟你同床共枕，怕是会将我杀了。”

“我是我，我想跟谁亲近，与别人无关。”

白初渟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股热流涌上，不自觉地心头发暖，伸手搂住他的腰，笑着道：“要是跟我拜把子，也没关系么？”

“你想拜把子？”

“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拜了把子又能如何，今天可以同床共枕，将来见面时还不是正邪不两立？

朴城衣却已经推他坐起来：“拜把子便拜把子。”

白初渟一时茫然，朴城衣却已经拉着他跪在床上，向着窗外的明月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苍天在上，弟子朴城衣今日愿与白初渟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互相扶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白初渟刚才不过是随口提起，不想朴城衣竟然信了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偏头看着朴城衣，心道他也实在是个正直的心性，自己一个邪教中人，跟他将来怎么互相扶持？他笑了笑，说道：“弟子白初渟恶贯满盈，兄弟不敢当，只求偶尔能有个不那么厌恶我的绝色佳人替我改改琴谱。”

朴城衣摁着他的头朝天三拜。

白初渟笑着拉他躺下来，头靠在他的肩上。这种拜把子犹如儿戏，可是心底还是有难以言喻的喜悦泛滥开来，温暖如春。

“想不想睡觉？” 白初渟轻声道。

“嗯。” 朴城衣咽着口水。睡不着，现在他能想的只有一件事。

白初渟笑着推他：“时辰不早，在我这里睡吧。”

“…………” 朴城衣轻咽口水。

只因你下个月要走。

白初渟现在不敢说太多，将散乱的琴谱收起来：“不为什么，自然是越快越好。如何？可以改得完么？”

“嗯。” 朴城衣望着他，“我要睡觉了。”

“你又知道？”

“抱朴庄里有真本。” 朴城衣将琴谱放下，“尧畅、舜操也都有。其实古琴本大都已经失传，不少是后人拟作，但抱朴庄里世代相传，留下来不少东西。这拟作的也算不错，是当今琴谱中的上乘之作了。”

当今能算得上琴之大家的，自然非朴三公子莫属。

白初渟将《青梅轩琴谱》放回书柜上，回到床上在他身边坐着，讨好地笑着：“这个月能否给我改改？”

“为什么要这个月？”

他昧著良心道：“其实琴谱里的曲子也不如何……” 他现在是死也不敢说，自己生平的心愿之一，便是亲耳听朴三弹琴。

“白右使要喜欢什么人是白右使的事，与我自然没什么相干。”

朴城衣从琴谱里捡出一张来，低头看着不言语。

白初渟看一眼那本琴谱，心惊胆跳，连忙伸手去夺，朴城衣却举着琴谱转过身去：“《青梅轩琴谱》，是我三叔写的曲子。”

“当年殷纣将亡，微子心中痛楚而无可奈何，见鸿鹄高飞而作了这首曲，只可惜早已失传。这是有家古琴店送给我的，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 朴城衣道。

“朴三公子是当世秦圣，有次路过古琴铺子里看到有人在卖，便顺手买了一本。” 白初渟笑着。

“我三叔只有六成的曲子流传在外，这本《青梅轩琴谱》印了出来，或者让朴家子弟学习、或者送给朋友，总共不过百本。” 朴城衣的声音微有些冷，“得到这本琴谱，白右使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白右使。称呼变了。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深夜，白初渟在书柜里翻找出一张张琴谱，散乱在床上。朴城衣一张张慢慢翻看：“你这里的琴谱倒也不少。”

“不少么？” 白初渟心花怒放，“可惜有些不知是真是假。”

“微子操。” 朴城衣捡起一张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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