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刀

叶知秋说：“谁又说不能驯服？这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试着去对抗那道刀意，那道刀意既然愿意逗留世间千年不散，便是在等一个人，根本不存在需要实力驯服。”

叶知秋问柳余恨：“难道那道刀意等着了它的有缘人？”

柳余恨听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叶知秋所讲，道：“什么有缘人？这恐怕让两位兄台失望了。”

出了山庄两人便饶有兴致的研究起那块浮冰来，研究了半天无果，江离不愿意抗住这么一块无用的冰凉便将他丢给了叶知秋，叶知秋更不愿意抱，他说：“这是你的刀‘扶摇’，给你了还这般嫌弃。”

江离是真的嫌弃，道：“什么‘扶摇’，就是一块普通的冰块，你愿意的话你就抱着呀。”

叶知秋遂把一块浮冰丢在了地上，浮冰在地上滚了滚，叶知秋生出了好奇之心，“诶，这浮冰好像还蛮坚硬的，这都没摔碎。”

江离嫌弃叶知秋力气用小了，遂拿起来用力摔了几下，不料浮冰还是依旧没有丝毫破碎，他不甘心，便用足了劲力去捶打，浮冰依然没有碎裂，叶知秋大喜，道：“这下真捡到宝了，你见过用龙象境的实力都打不破的冰么？”

江离嘻嘻一笑，遂又将浮冰抱在了怀中，“管他是不是扶摇呢？至少够硬，先拿着吧，无刀的时候还能将就着用一下，看起来比大铁刀还坚硬。”

叶知秋道：“我看呐这说不定就不是一块冰，又不融化又锤不烂，你不如抗到打铁铺去用这个打一柄刀。”

江离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两人遂找了一个小集镇打铁铺，不料那匠人用尽了万般手段都不能毁其分毫，匠人连连摇头，“这年头还有这么刚硬的冰？世道变了呀。”

江离觉得这就是一块鸡肋，只好作罢，又扛着回了客栈，那一晚江离做了一个风光迤逦的梦，在一片青葱草原上，他和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子你侬我侬，掣马驰骋，好不快活。

那女子说：“你会护我一生一世么？”

江离说：“当然，一世还不够，只要我还存在一天，便会给你我力所能及的最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绝不会让你皱一皱眉头，如果有，那便是我的过错，便是用上世上最恶毒的刑法惩罚我也甘愿承受……”

他还没有讲完便被那女子用青葱般的手指捂住嘴唇，那女子好似无比坚定的呢喃：“那我就陪你走一遭这偌大的江湖。”

……

翌日一早，叶知秋很用力的拍了拍门板江离才醒来，叶知秋好像有些不满，他说：“我们被人盯梢了，柳余恨这个人老奸巨猾，竟敢意图对我们不轨，走，今日带你去找一找场子，别人不知他暗中干些什么勾当我还能不知道？”

江离睡眼惺忪，哪里听得进去叶知秋的话，他一如既往的穿衣、洗脸、整理头发……

叶知秋率先走了出去，江离捯饬好一切也准备出去，突然他好似记起了什么，他想还是把那冰块拿着吧，左右也重不了多少，就当修行了。

他突然一惊，那冰块竟然消失了，他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横竖这屋子就只有这么大？

门外的叶知秋还在催促，江离遂讲明情况，两人一起又找了一番，无果，叶知秋略微一沉吟，“难道又被柳余恨拿回去了？”

江离道：“应该不会，要是有人进房我能没有察觉？”

“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敲门板都敲不醒还能察觉？”

“算了，左右只是一块冰，我还正嫌麻烦，被偷了也好。”

叶知秋哪里不知这老狐狸的心思，他确实有过猜想那块所谓的浮冰便是‘扶摇’，但终究只是想碰碰运气，柳余恨这老狐狸生怕这是一块宝，势必要自己研究一番，叶知秋不置可否走下天池。

两人在这脂粉气息浓厚的山庄待得半日，那块浮冰便被送了过来，这块形状不规则的浮冰长五尺，通透晶盈，触手冰凉，边缘还有被打磨过的痕迹，想必这是柳余恨研究留下的痕迹，这终究只是一块浮冰，柳余恨要留两人多住几日，两人拿了浮冰之后执意要走，他拗不过只好作罢。

“浮冰？”叶知秋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偌大的一池水为何只有一块浮冰？他对柳余恨说：“可否请‘多情公子’把那块浮冰赠与我？”

柳余恨哈哈一笑，“浮冰也能入兄台的法眼，这北冥颠山不知有多少冰层，兄台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叶知秋示意江离去捞起那片浮冰，却被柳余恨阻止，柳余恨说：“这池水冰凉，哪敢劳烦客人，两位在山庄小住半日，我这就差人捞起来奉上。”

最心忧的便是这一代的多情公子柳余恨，山庄一直以来便养成了一掷千金的奢华生活习惯，自断了资金来源后，生活作风拮据了不少，甚至一度到了不得不含泪解雇那些个娇艳欲滴的丫鬟，这曾经一度让这位奢豪了近四十年来的男人裆下很忧郁。

不说他有兄弟五人，一直靠着山庄救济的在外为人妻的姊妹十来人，便是他自己也有六房小妾，更不计那些个没有名分仅有床笫之欢的丫鬟，开枝散叶的更是繁盛，子女多达十八人，更不提山庄还有各式真正做事的仆人丫鬟，那是“饥寒交迫”的一年，那一年他白了头。

他常说女儿都是水做的，人生中无论哪一个时刻缺少了得多么的乏味，看着越来越少的丫头，真是痛心疾首，少女和妇人终究还是有天壤之别，可不能如此的委屈了自己，他能从众兄弟中接过“多情公子”这一称谓，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虽说他的那些兄弟不成气候，但要脱颖而出还是很有难度的，终究他还是找到了门路，门路远胜从前，所以他那奢靡的生活作风也远胜从前，这山庄俨然成了一方豪华的小世界，他就是这个山庄的实打实的帝王。

叶知秋看着能倒影出碧蓝天空的天池，轻微的叹了一口，他又望了望天空已准备离去，天空一片蔚蓝，刚走一步他便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一池倒影，他突然说：“天空是蔚蓝的，为何水池中会有一片白云？”

江离和柳余恨两人两边看了看，柳余恨道：“那哪里是什么白云，那是池水中的浮冰。”

江离很失望，因为当叶知秋告诉他扶摇秘闻的时候勾起了他一万个好奇，叶知秋说：“那残留的刀意便是扶摇，只要驯服了那刀意便收得‘扶摇’，可笑世人还凭借那道刀意悟道，殊不知只要打败那道刀意，‘扶摇’将从新现世。”

江离问：“如你所讲那刀是能扶摇青天九万里敢向天借命运的刀，这无异于是神佛境界了，这样一柄刀谁能驯服？”

江离和叶知秋辗转了两月有余才到山庄，一路走走停停，见着了大一点的部落，叶知秋必然要去拜访，嘘寒问暖一番，江离则偷闲耍起了无良，孔阳虽然只出手两次，但这已经够了，对天才来说只需观看一次出手便已足够，飞刀的奥义他已尽皆理解通透，现在江离的出手无论速度还是力量远远超过了孔阳，而他这段时间又在琢磨气机牵引一说，十丈之内他已能用心意控制无良，能否控制到百里只是时间的问题，要是孔阳知道这个事实，棺材板都压不住。

叶知秋也是发自心底的佩服，他对江离说等取得“扶摇”你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这无疑对去都城多了几分胜算，江离也表示同意，他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我会记得这一份情谊，将来你但有所需绝不拒绝”。

后辈学刀者不惜重金也要求得天池一悟，很多人踌躇满志希望满怀上山，却哭着鼻涕下山，“太感人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一柄扶摇那样的刀。”当然也有很多人确实得到了感悟，黯然刀意销人魂。

这千年来多情山庄的一切开支都是靠着这一份刀意、这一份情怀，但从十几年前开始，上山来的刀客便越发稀少，而后几年便一个也没有了，因为十几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道刀意突然凭空消失了。

不料叶知秋的接着的一句话却大煞风景，惹得江离横眉冷对，叶知秋说：“尽管你的春花已不知在完颜巫术的胯下辗转了多少次。”

两人终究不知那刀即便是那刀意早在十几年前便消失了，所以当柳余恨听说有两个人要来天池悟道很是不解，但他还是接待了两人，甚至还亲自领着两人去了天池，他早已被告知来人身份不凡，尽管他猜不到，尤其是现在他也在逃离，逃离水做的女子，年纪大了终究还是遭不住，他怕溺死，所以见着两来访之人便好似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看着这两位比他年轻不少的青年，心底有些嫉妒，人无再少年呐，他不愿意服老，称两人为兄台，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两位兄台，‘扶摇’千年之前便毁坏了，哪里还有什么扶摇，至于那刀意也在十几年前消失了。”

北冥有刀，名扶摇，一念之间随意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扶摇本是南山颠女子，是多情公子的挚爱，自扶摇离世后，多情公子便取天外陨石铸刀取名扶摇聊以慰藉，该刀长时间得日月精华，又得多情公子无微不至的呵护，百年之后竟有了灵性，就似扶摇那女子那般对多情公子不离不弃，于多情公子坐化时，扶摇不甘心，便直上青天九万里企图向天在借五百年，终不敌煌煌天威，化为齑粉。

世人都以为扶摇消失了，但来过北冥天池的人都知道，扶摇并没有消失，而是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世间，那道思念缱绻的缥缈刀意始终萦绕在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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