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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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宁嘴唇张了张。半晌,她干咳一声,没什么底气地哼道:“东厂那边不是缺人手么?我看他正合适。”

熟知这一送,萧长宁便亲手将沈玹推上了六亲不认、佛挡杀佛的修罗之路……

六年后。

萧长宁疑惑:“那你哭什么?”

小皇帝悲戚难忍,用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望着萧长宁,嚎啕道:“阿姐,朕对不起你!”

“哎,别!”

小皇帝发育的快,此时已与萧长宁一般高了,像条大狗似的扑过来,萧长宁只得手忙脚乱地拥住他,反被撞得后退一步。衣裳被皇帝的眼泪鼻涕抹湿,萧长宁长叹一口气,屈指弹他光洁的额头,“说罢,皇上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

“阿姐……”萧桓抬起略带稚气的脸庞,红着眼拉着萧长宁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沈提督说若不将你嫁给他,他就要废了朕另立新君呜呜呜……”

萧长宁困意未散,脑子一时未曾转过弯来,掏掏耳朵问道:“沈提督?谁?”

小皇帝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就是六年前被你骂做娘娘腔的那个,沈玹……”

轰隆隆——

恍若惊雷当头劈过,萧长宁瞬间清醒,面色煞白。

沈玹的大名如雷贯耳,年纪轻轻便沾着满手的鲜血坐上了东厂提督之位,近两年来,光是听到他的名字便能让人吓得两股战战!这样一个恶名远扬的罗刹权宦,萧长宁避之不及,何时招惹过他?

等等……六年前?娘娘腔?

“当年被我骂做娘娘腔的那个小太监,不是叫沈七吗?!”

……

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将我堂堂一国长公主嫁给太监?真是荒谬至极!朝臣同意吗?先帝同意吗?萧家皇陵的列祖列宗同意吗?”

慈宁宫内,萧长宁眼睛红红,“你们都欺负我生母早逝,是个没有靠山的可怜儿。”

这些天,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梁太后铁了心的要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公主卖给太监做老婆。

面对萧长宁的哭闹,梁太后视若不见,只是滚着手中那串沉香木坠红宝石的佛珠。良久,她抬起细长的眼来,叹道,“长宁,哀家同意将你嫁给沈玹,不是为了哀家自个儿的利益,而是为了先帝,为了皇上,为了我大虞的江山不会毁于阉人之手!沈玹与皇室结了姻亲,东厂便会死忠于皇上……”

所以就活该牺牲她?

萧长宁浑身发抖,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脖颈处,决然道,“太后若不收回懿旨,我宁死不从!”

她以性命相逼,梁太后只是一声冷笑,漠然地看着她作妖,如同在看待一个笑话。

梁太后声音沉沉,“长宁,哀家实话同你说,你今儿便是死在哀家面前,这尸首也得穿上嫁衣,抬入沈家的祖坟。你向来是个聪明人,当知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顿了顿,她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清冷的目光扫过萧长宁的面容,“更何况,沈提督一向是睚眦必报之人,若非你曾经对他做过什么,种下了孽果,他又为何看不上其他几位长公主,偏偏点名要娶你?”

这一句话简直戳中了萧长宁的死穴。当年那句“本宫最讨厌你们这些欺下媚上的娘娘腔”如同梦魇,在耳畔挥之不去……

萧长宁哪能想到啊,如今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东厂提督沈玹竟就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小太监沈七!又怎会料到,他会因为一句话记恨整整六年!

见萧长宁濒临崩溃,梁太后又放软了语气,哄她道:“长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你今日不嫁给他,将来这万里河山怕是要改名易姓姓沈了。可如果你顺利嫁给了他,至少还是个公主,亦是提督夫人,他不敢杀你,又是个太监,你不必担心被他玷污,兴许几年后就完璧归赵了。”

萧长宁对上梁太后那算计的眼神,心想:傻子才信你的鬼话!一个嫁过权宦的公主,哪还有完璧归赵之日?

见萧长宁挣扎不语,梁太后懒懒起身,温柔地握住萧长宁颤抖的手,拿下她手中的簪子。

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直视着萧长宁的眼睛,哑声诱循道:“萧桓是你的亲弟弟,若哀家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命丧沈玹之手了。长宁,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是罢?”

“你以为,嫁过去一个我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们有机会。”

“太后何意?

“协助哀家和皇帝,杀了沈玹。”

萧长宁瞳仁一缩,抽出手,后退一步。

梁太后眯了眯眼,下了最后通牒:“东厂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唯有清君侧方能保全萧家性命。沈玹死后,哀家定以大礼迎你回宫,加封食邑,如何?”

萧长宁无力地趴在床榻上,抱着绣枕狠狠捶了一拳,也只敢在心里有气无力地骂上一句:该死的沈玹!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夏绿的清灵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殿下,要烫壶酒给您驱寒么?”

“不用。”萧长宁意兴阑珊地拒绝。

夏绿担忧道:“那,可要给您添些炭取暖?”

萧长宁将脸埋在绣枕中,闷闷道,“别来扰我,让本宫静一会儿。”

夏绿没再说什么,似乎退下了,可隔了不到一刻,敲门声再次响起。

萧长宁心绪不宁,正烦着,放开绣枕不耐道:“都说了不用,退下!”

门扇上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轮廓,沉稳的嗓音传来:“是我。”

沈、沈、沈玹!

萧长宁猛然坐起,下意识朝门前走了两步,然而在指尖触碰到门扇之时又微微顿住了。她的心情并不平静,这种时候见他,只会徒增尴尬。

“沈提督有事?”她问。

门外的人并未做声。两人隔着一扇门,如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见沈玹没说话,萧长宁低落道:“本宫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话还未落音,门被砰地一声打开,沈玹披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萧长宁怔愣之下险些被门扇撞到鼻子,忙连连后退两步,震惊道:“你……你怎么自己闯进来了。”

沈玹解下玄色的斗篷搭在架子上,按着膝盖盘腿跪坐,气势凌厉,看着她道:“东厂房舍皆归于本督名下,本督进自己的房间,何所谓闯?”

萧长宁张了张嘴,固执道,“若是本宫正巧在更衣解带,你如此进来,岂非失礼?”

沈玹只是好笑地看着她:“夫妻见面,何来失礼?”

萧长宁无话可说,蹙着眉坐在他对面,也不叫人奉茶,干巴巴地将提督大人晾在一边。

好在沈玹并不介意,深邃的目光凝望她半晌,忽而问:“方才长公主来校场寻我,却为何掉头就跑?”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萧长宁胸中便堵得慌,红梅树下的身影总是反复浮现在脑海。她来不及细细体味这股闷气从何而来,只当自己高高在上惯了,容不得名义上的丈夫朝秦暮楚……

“本宫并未寻你,本宫只是恰巧路过。”她扭头望着案几上袅袅燃起的熏香,竭力让语气变得平静自然。

沈玹审视着她,仿若看透一切,沉吟片刻,了然道:“殿下因何生气?”

萧长宁身子不自在的一僵,心想:他说的对,我因何生气?有何资格生气?

这场婚姻本就脆弱得一触即碎,她自顾尚且不暇,又怎管得了沈玹爱谁厌谁?

这些她早该知道的,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忘不了高烧那日沈玹温暖有力的臂弯,忘不了他沉稳结实的胸膛……

“本宫未曾生气。”

秋老虎来势汹汹,天气依旧炎热,萧长宁只披了件单衣便下了榻,伸手接过宫婢递来的绸帕,胡乱为萧桓抹去眼泪,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后又责骂你了?”

小皇帝摇了摇头,抽噎道:“没。”

一见到亲姐,萧桓将嘴一瘪,眼泪颇有决堤之势,悲戚道:“阿姐……”

萧桓在众多姊妹中排行老六,是萧长宁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余贵妃病逝后,年纪尚小的萧桓被寄养在了早年丧子的梁皇后膝下。去年冬,先帝溘然长逝,萧桓在梁皇后的扶持下登了基。

梁太后以新皇年幼懵懂为由垂帘听政,与东厂势力暗中较量,小皇帝在夹缝中艰难生存,日子过得并不比萧长宁好。

初见之时,面对萧长宁的审视,沈七只是轻轻抬手抹去脸上飞溅的血渍,勉强站直身子,姿态清冷而淡定。

萧长宁很头疼。

她向来不喜欢太监,从先帝纵容东厂做大、宦官干政算起,她就讨厌那群阴阳怪气、男不男女不女的死太监!所以,她的洗碧宫是各宫殿中阉人最少的地方。

秋日小憩,萧长宁从梦中惊醒,昏昏沉沉地坐直身子。

帷幔外站着一人,隐隐有抽泣声传来。萧长宁一手扶额,一手撩开杏黄色的纱帐,果见十四岁的小皇帝萧桓可怜巴巴地站在床榻边,稚气未干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湿泪。

萧长宁蓦地一僵,觉得自己这话兴许说得太重,简直是在这小阉人的伤口上撒盐……可即便是她出口伤人了又如何?她是个公主,焉有公主向阉人道歉之理?

“公主,那他如何处置?”宫女出声,唤回了萧长宁的神智。

沈七低着头,萧长宁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一颗血珠沿着鬓角划过他瘦削英气的脸颊,又从光洁的下巴处滴落尘埃。

“公主,他叫沈七,是司礼监拨给您差使的杂役。”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说。

这少年太监,便是沈玹。

对了,那时的沈玹还不是如今权倾天下的大宦官沈提督,他甚至还不叫沈玹,贱名沈七,不知犯了什么事,受了一顿鞭刑后,便被从司礼监贬至萧长宁的洗碧宫干杂役。

“司礼监?若非犯了事,司礼监的太监又怎会贬来我这做杂役?”多半是个烫手山芋,萧长宁想也未想,对着少年撂下狠话:“才不要阉奴服侍,本宫最讨厌他这般欺下媚上的娘娘腔!”

话音刚落,一直垂首的沈玹忽的抬眼看她。

时隔六年,萧长宁已然忘记了他的容颜,唯有那一双狭长年轻眼睛,如同刀刻般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中——阴冷,锋利,且危险,像极了某种蛰伏的兽类。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50%的小可爱24小时后显示~  六年前的洗碧宫繁华正盛,萧长宁那艳冠后宫的生母余贵妃仍健在。托其母的福,貌美娇气的萧长宁便更得先皇喜欢。余贵妃最得宠的那几年,长宁公主的吃穿用度,甚至比梁皇后所出公主更胜一筹。

而此时,十二岁的小公主叉着腰,瞪眼看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太监,微抬下颌,语气中尽是荣宠加身的骄纵,拧眉道:“脏死了。”

春阳正好,落红飘香,那少年一身暗沉的赭石色太监服沾了泥水,后背的衣裳因鞭刑而破裂成布条,鞭伤混合着血迹,污秽不堪。可奇怪的是,尽管身陷囹圄,那少年却无一丝狼狈之态,半聋拉着眼睑,睫毛投下一片带着凉意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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