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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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四岁的萧漪宁被刘尚宫抱坐在大腿上,透过马车的窗牖往外看,白玉般的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蜿蜒腾飞的巨龙,红墙金瓦,勾栏玉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便是皇宫了,今后她要生活的地方。

舅父说爹爹战死了,娘亲跟着爹爹走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但隐隐有种直觉,她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父母了。

宫里来人时,舅舅跟她说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接她入宫,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了。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母亲和皇后娘娘相识于闺阁,是感情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皇后娘娘一定也不会差的。

马车抵达通瑞门时,刘尚宫抱着她下了马车,接受侍卫的排查,又继续步行着往前走。

“刘尚宫,咱们要去哪儿?”漪宁被她抱着,声音绵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刘尚宫而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净,细眉凤眼的,笑起来时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回姑娘,咱们去承乾殿,陛下在等着您呢。”

漪宁低低“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地垂了头,她还以为是要见皇后娘娘的。

承乾殿里,身着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在龙案前坐着,内监方德宣送来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喝,威严肃穆的双目时不时的瞥向外面,神色里透着些许不耐。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眼见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两边坐着的嫔妃乃至皇后无人敢出言说话。

陈贵妃仗着自己是多年得宠的老人,此时走过去柔声宽慰着:“陛下宽心,萧姑娘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顺熙帝缓缓抬眸,看到陈贵妃国色生香的容颜上满是关切,他拧紧的眉梢松弛几许,转眸看向右手边的皇后:“你派去的刘尚宫怎么回事,这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张口欲要回话,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抱着漪宁走进大殿,对着里面的一众主子下跪行礼:“陛下,萧姑娘到了。”

刘尚宫话音刚落,漪宁就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那人体格健壮,雄厚而结实,有些像父亲的怀抱。

顺熙帝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由想到了同他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战场上为救自己被敌军万箭穿心的一幕。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红了,沙哑着嗓音对她说:“阿宁,对不起……”是他让这孩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漪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向她道歉,但她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过。以前父亲难过的时候她就会亲一下父亲的脸颊,这样父亲就会开怀大笑,还会夸她是贴心小棉袄。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漪宁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下意识抱上他的脖子,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承乾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此为防盗章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大皇子、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岑璋、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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