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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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可是……”岑锦玉不满的还想再说什么,不料被太后打断,“没什么可是的,你们俩都是奶奶的好孙女儿,一起跟着奶奶学多好,奶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还是教,就这么定了!”

岑锦玉嘟着小嘴儿,明显很不乐意。以前奶奶只疼她一个,现在又多了个萧漪宁跟她争夺奶奶的疼爱,好气哦!

太后没去看岑锦玉此刻那一脸的不乐意,而是慈爱地弯腰对着漪宁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和玉儿两个人跟奶奶学奶奶自创的‘功夫’,今儿傍晚等你们放了课,奶奶在这里等你们。”

漪宁乖巧着点头:“好。”

岑锦玉气的跺了跺脚,奶奶说练这个长大了会很漂亮的,可萧漪宁本来就长得比自己好看,而且学什么都快,如果她也跟奶奶练,那自己怎么比得过她?

又见太后望过来,她却没敢说不,只低着头说了句:“知道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慈爱地点了点小孙女儿的鼻尖,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后一走,岑锦玉就没给漪宁什么好脸色,对她很用力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漪宁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索性当没看见,也默默走着去晋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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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岑锦玉不愿跟漪宁一道儿去跟太后学那个什么‘功夫’,便趁着先生给二公主解惑之时偷偷的提前溜了。

可惜她去的太早,太后还未曾过去呢,她索性默默坐在前方的亭子下面等着,一等便是许久。

而阿宁则是等放了课才从晋江阁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赞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愉悦的向着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大石头上坐着的邵恪之,犹豫了一下奔跑过去:“邵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邵恪之没说自己在等她,只淡淡笑笑:“走的累了,坐这儿歇歇。”

是吗?漪宁不大相信的挠了挠耳朵,邵哥哥一看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累啊?

不过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开口问他:“我的荷包呢,点心吃完了没有?”荷包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邵恪之从袖带里把荷包取出来递给了她。

漪宁接过来,却见里面还放了许多糕点。她拆开荷包一看,眼睛都跟着亮了:“哇,琼花软糖糕!”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不解的看着邵恪之:“我上回给你的不是玫瑰酥吗?”

邵恪之面色温和:“郡主的玫瑰酥我吃完了,这琼花软糖糕算是给郡主的回礼了。”

一年前她给他荷包时里面便是装的琼花软糖糕,他本不爱甜食,那次吃过后却觉得十分可口,还能消除心上烦闷,就找了自己乳娘研究半年,总算是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漪宁高高兴兴捻起一块,自言自语道:“我娘也会做琼花软糖糕,而且特别特别好吃。”

看她吃了一口糕点后明显一脸诧异,邵恪之眉眼间浸着笑意:“味道如何?”

漪宁若有所思着道:“好像我娘做的点心啊。”

邵恪之假装没看出她的神情:“这是我乳娘最拿手的,你若喜欢,以后每隔段时间我就送些这糕点给你。”

“好啊。”漪宁很是开心,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咦,好漂亮的玉箫啊。”漪宁突然把目光落在了邵恪之挂在腰间的翠玉箫上,又一脸期许地望着邵恪之,“邵哥哥,你会****吗?能不能吹曲子给我听?”

邵恪之将玉箫取下来,静静的吹奏起来。

悠扬婉转的箫声一起,周遭万籁俱寂,连回响在耳边的鸟鸣都好似不复存在,只清晰的听着那缠绵起伏的箫声传入耳畔,伴着春风,夹着花香,一股春光明媚、风月无限的美景展现眼前。

就在邵恪之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时,漪宁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开心。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不懂音律的吧。

邵恪之将玉箫放下,极为困惑地望着她:“在想什么?”

漪宁头也没抬,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一个弹琴,我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渐渐有些泛红,扭头问邵恪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看不到阿爹阿娘了,他们总说很爱我,其实都是骗人的,现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说着唇角渐渐下拉,眼眶里布满了水汽,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要滚下来。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有哭出来。

邵恪之语气难得的温和:“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爹娘自然是爱你的。你想啊,你爹姓萧,你娘姓宁,又为你取名萧漪宁,这不正说明你是他们相爱的延续,他们又怎会不爱你?他们离开你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是这样吗?”漪宁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后来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大家都说我娘是随着我阿爹走的,那也就是说阿娘选择要阿爹,不要我。”

邵恪之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才不过四岁的年纪,居然能看得出这样的深意,一时间也有些酸楚。说到底,漪宁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对,萧国公夫人也的的确确是舍弃女儿跟随萧国公而去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想了想,扶着她的小肩膀认真道:“你不能这么想,你阿爹是一个人,而你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疼爱,你阿娘是怕你阿爹一个人走得孤苦,所以选择了你阿爹。”

“真的是这样吗?”她雾蒙蒙的一双大眼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晶莹的泪珠。邵恪之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也是个爱哭鬼。”

漪宁听罢果真来了兴致:“邵哥哥有妹妹吗,那我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在这宫里,二公主寡言,三公主不待见她,还总爱找她茬,她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邵恪之沉默须臾:“她叫邵稀,如果有机会,我会引荐你们俩认识的。”

漪宁乖巧地点着头,想了想又道:“邵哥哥一定也很幸福,有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妹妹。你阿爹阿娘一定也很爱你对不对?”

邵恪之神色微凛,久久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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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邵恪之,漪宁看天色不早,赶紧小跑着去御花园里找太后。

御花园的镜湖边上,一个身着玫瑰色圆领宫妆的女子在湖边站着,她的模样不算出众,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里透着不安分的气息。因为妆容的缘故,那双眼总若有若无呈现着一丝媚态。许是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显有些没了耐心。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才人,郡主今日八成不会路过此地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改日再找机会吧。”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才人和她的贴身婢女春桃。

韩才人和春桃以前同为清池宫的宫婢时就关系紧张,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宠,互相告状,甚至撕打起来。

然而韩才人却没料到,自己好容易成了陛下的女人,陈贵妃居然把春桃赏给了她。到底是贵妃娘娘赏的,她虽然看着不顺眼可还得留着,好在她是主子了,春桃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欺负,有事没事都要教训她一番。

曾经在她跟前多么不可一世的春桃,如今还不是得对她服服帖帖?这段时间下来,倒让韩才人好生得意。

如今见春桃低声下气的劝慰,韩才人极为不屑:“这才多久便劝我回去,我看你巴不得我遇不上郡主,如此你心里才得意呢。”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漪宁随着金嬷嬷、银嬷嬷去了校场,太子和其他皇子、伴读们都在,顺熙帝刚命人给太子送了汗血宝马过来,所有人围着那匹马观望着,一脸羡慕。

谁都知道,自前些日子胡人进贡了这匹马,便一直都是圣上的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在狩猎前夕送给了太子,足见圣上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严苛,却也是最器重他的。

其他人虽然心有羡慕,却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羡慕不来的,索性夸赞一番便不再有旁的想法。而大皇子岑玮在望着那匹汗血宝马时的表情就格外的复杂了,那双狭小的凤眸里似有羡慕,嫉妒,还有……浓浓的不平和愤懑!

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人都在夸赞这是一匹好马时,他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漪宁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大家都只顾着看马,似乎没有人发现她,一时觉得有些郁闷。恰巧邵恪之突然回转身来,两人目光相对,漪宁咧嘴笑着对他挥手:“邵哥哥!”

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岑璋总算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中回过神来,眼见漪宁小跑着过来,他疾步上前拉住她,心中的欢喜急急与她分享:“阿宁,你快看,这是父皇刚刚赏赐给我的汗血宝马。”

漪宁的表情可比他淡定多了:“我知道,岑伯母做了点心让我给岑伯父送过去,然后岑伯父很喜欢岑伯母做的豆渣丸子,吃了好多好多呢,后来岑伯父突然就要赏你汗血宝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

岑璋听罢立马就懂了,怪不得父皇突然赏赐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原来是因为母后。他前段日子跟母后说自己很喜欢父皇那匹汗血宝马,可母后当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还以为母后不会帮他呢。

想到母后这么疼自己,太子禁不住心上越发欢喜了。

“阿宁怎么过来了?”他笑着摸了摸漪宁的头。

漪宁指了指后面跟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啊。”

岑璋眉头一挑:“也是母后做的点心?”

漪宁点头,让银嬷嬷把点心取出来分给大家吃。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到的,大家又都年龄不大,此刻也就不再计较旁的,全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起了点心。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大都不爱吃那盘方才顺熙帝最爱的豆渣丸子,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旁的。反倒是邵恪之捻起一块尝过后,又拿了一块儿。

漪宁方才也尝过了,觉得并算不上好吃,如今又见邵恪之吃得十分秀气,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那个味道,没有鸡蛋和糯米做出来的滑腻。

她有些吃不下去,就又给搁下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恪之吃。这个人和岑伯父一样,口味真与众不同……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侧头看过来,又望了眼她咬了一口放在草地上的丸子:“郡主不喜欢?”

漪宁摇摇头:“没有很好吃,也没有很不好吃,而且我不饿。”说完又眼巴巴看着他,“你觉得好吃吗?”

邵恪之道:“虽然不比其他糕点细腻柔软,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咀嚼的久了更是觉得齿颊留香,很特别。”

听他说得,漪宁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可又害怕是刚才的那个味道,在她犹豫之时,邵恪之又拿起了一个。他将手里的一个丸子掰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给她:“郡主不如再尝尝?”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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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此为防盗章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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