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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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说金嬷嬷还没觉得,听了这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真见手上沾着面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快别取笑奴婢了,郡主近日里饮食欠佳,陛下为此忧心不已,皇后娘娘便想亲自为郡主做点心,奴婢是进去帮忙的。”

岑璋听罢眼前一亮:“母后做的点心,那待会儿孤也要尝尝。”

说完又忍不住嘟囔一句:“也不知那安福郡主是何等人物,父皇这段日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就连母后居然也亲自下厨为她做点心,孤长这么大也没见母后这般关怀呢。”

“啊?”岑璋停下给皇后捶背的动作,去一旁的罗汉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斟了茶水抿着,“儿臣……就不去了吧,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皇后瞥他一眼:“太傅既然没在,你陪母后看看安福郡主又有何妨?也刚好给你父皇请个安。”

岑璋默了片刻,搁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皇后跟前低头认错,一双好看的凤目垂得很低:“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严肃几分。她就知道,这孩子此时跑过来准没好事:“说说吧,又做了什么怕你父皇生气?”

岑璋搓了搓手,目光看向别处:“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趁太傅午憩时揪了他一根胡须。然后太傅一怒之下去御书房找父皇告状了。”

说罢,他自知做错了事,愧疚地抬手抚了抚后脑。想到待会儿父皇可能会拉他去问话,岑璋一双腿禁不住哆嗦了两下。

皇后听罢也生了怒气,沉声道:“你父皇为你请太傅是教你读圣贤的,你身为太子乃万民表率,岂可对太傅不敬?居然还敢揪太傅的胡须,你父皇不生气才怪。”

“儿臣和皇兄约好了一起玩蹴鞠的,结果太傅跑过去非要儿臣回去看《战国策》,儿臣一时气不过才……”

“你是太子,有你该做的事,岂能跟着大皇子贪图玩乐?”皇后一呵斥,岑璋当即不说话了。她又语重心长道,“璋儿,母后家境普通,而你又并非长子,你可知为了能让你坐上太子之位母后有多不容易?”

岑璋惭愧地低下头去,眼眶里含了水雾:“儿臣知道,贵妃娘娘乃丞相嫡女,又诞下皇长兄,当时朝中众臣皆支持立皇长兄为太子。若非母亲身染重病险些命不久矣,父皇也不会因为疼惜母后而将这太子之位交给儿臣。”

“璋儿就不觉得,当初母后那场病来得巧吗?”

岑璋神色微惊,诧异地抬头。

侯在一旁的金嬷嬷道:“太子殿下不知,当初皇后娘娘为了让您当上太子,夜里偷偷在冰天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这才生了场重病。因为那场病,娘娘险些就……为了您能坐上太子,娘娘可是豁出命换来的啊。”

岑璋扑通跪了下去,眼角一滴泪水划过:“这些事,儿臣从来不曾听母后提过。母后,您这是何苦呢?”

皇后苦笑一声,怜爱地抚了抚儿子的发顶:“母后虽出身书香世家,但并无亲族在朝为官;而陈贵妃的父亲陈丞相是最先率领百官拥立你父皇为帝的有功之臣。

当初你父皇执意立我为后而非陈贵妃,丞相对此早已心生不满,所以一直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处处给你父皇施压。陈贵妃有孕在我之后,大皇子却先你一个月早产而出,是巧合还是人为谁又能断定?那个时候,若非母后濒危堵了悠悠众口,咱们母子二人谁能料到会落得何等下场?”

岑璋惭愧不已,低头认真道:“母后息怒,今后儿臣定当发奋努力,争取做个好储君,绝不辜负母后的一番苦心。”

皇后伸手拉他起来,拿帕子为他擦了擦眼泪:“都长成大孩子了,哭什么?太傅是你父皇千挑万选的,你日后好生遵从他的教导,母后也就很欣慰了。”

见儿子点头,皇后总算宽慰许多:“时候不早了,阿宁此刻应该陪你父皇待在御书房,咱们带着这些糕点过去瞧瞧。”

“可是……”想到要去见父皇,岑璋仍旧有些害怕。

皇后道:“纵然现在你不肯去,待会儿你父皇也会差人宣召你。放心吧,母后会尽量为你说好话的。”

岑璋听罢不由欢喜,挽上皇后的胳膊喜道:“多谢母后。”

皇后拉开他:“母后这回帮你,不代表就认为你没做错。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方才对母后的保证,万不可因此事再惹你父皇生气。”

岑璋如今晓得母后曾为自己吃的苦,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个太子,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着皇后恭恭敬敬行礼,言辞格外认真:“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母后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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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后面有三间抱厦,其中一间题名为潮汐阁,顺熙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便将漪宁安置在潮汐阁里。

见过太傅后顺熙帝去潮汐阁看漪宁,还未跨进殿内,便对着门口的内监方德宣道:“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方德宣应诺离开,顺熙帝方才阔步走了进去。

漪宁正坐在矮榻上发呆,旁边两个宫女拿了拨浪鼓哄她玩,还给她讲故事想引她发笑。她却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哭不闹的。

“郡主可有再吃什么?”顺熙帝问旁边的乳娘。

乳娘小心翼翼回道:“郡主没有食欲,什么也不肯吃。”

漪宁听到这边的说话声,从矮榻上爬下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抱住了顺熙帝的大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娇软软喊了声“陛下”。

顺熙帝笑着将漪宁抱起来,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阿宁怎么不肯吃东西,你瞧这两天又瘦了。”

“阿宁不饿。”她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乖乖巧巧地回话,但因为近日里食欲欠佳,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力,让人心生疼惜。

顺熙帝一颗心都要化掉,嗔怪道:“胡说,每天只吃那么几口,不饿才怪呢。阿宁告诉朕你想吃什么,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朕一定让尚食局给你做。”

漪宁摇了摇头:“阿宁不知道。”

顺熙帝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这天底下,朕也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整日闷闷不乐的,要朕怎么样才好呢?”

漪宁依旧趴在顺熙帝的肩膀上没言语,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精神,偶尔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爹娘,双目里红丝遍布,可怜见的。

这时,外面方德宣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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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岑璋干笑两声,给皇后捶背的两只拳头越发殷勤了:“没有的事,母后怎能这么不相信儿臣呢。”

眼见他不说,皇后只瞥了一眼却也不追问:“没事就好,刚好我要把做好的点心送去给你阿宁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对了,阿宁入宫半个月了,你还没见过吧?”

皇后被儿子逗得哭笑不得,碟子被金嬷嬷接下后顺势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就你这嘴能说会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见皇后坐下,岑璋站在一旁为母亲捶着肩膀:“太傅被父皇叫去谈正事了,儿臣看了会儿书觉得烦闷,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皇后凝眉看了眼儿子,眼见岑璋心虚地低着头,她无奈地摇摇头:“你父皇此时召见太傅能说什么,莫不是你又犯错了?”

银嬷嬷回道:“倒是有一些,不过怕是没有尚食局那边的齐全。”

皇后凝神细想了少顷:“那待会儿我拟一个单子,你对着上面的食材到尚食局去拿。”

银嬷嬷低头应诺。

皇后端着碟子刚走进大殿便听到儿子的抱怨,不由嗔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在这儿争风吃醋,还是太子呢,不怕你父皇听到了骂你。”

提到顺熙帝,岑璋的脸色变了变,旋即起身笑嘻嘻迎上前:“父皇这不是没在吗,母后最疼儿臣,难道还会向父皇告状不成?”

这太子殿下现如今不过八岁,也算是金嬷嬷看着长大的,如今见他满头大汗的,金嬷嬷心疼道:“殿下这是跑着过来的吧,瞧这脸上的汗。”说着吩咐外面的宫女拿了热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岑璋一抬头看到金嬷嬷脸上、鼻子上都沾着白乎乎的东西,不由得捧腹大笑:“金嬷嬷,你掉面缸里了还是白无常上身了?”

金嬷嬷显然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莫非娘娘您想亲自下厨?”

皇后只是莞尔一笑。

金嬷嬷熟稔地将手里的一缕青丝缠绕在皇后头顶,拿赤金镂空雕花螺丝珠钗固定,这才回禀道:“郡主还是胃口欠佳,早膳喝了四勺枸杞黑豆粥,午膳吃了一块玫瑰饼。后来御医给开了消食开胃的药,郡主喝了一口又全吐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赏了御医院院使杜大人十个板子。”

皇后略微怔了怔,旋即喟叹一声:“这段日子陛下为阿宁之事忧心,心里只怕闷着气呢,如今发出来也好。只是,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说罢略顿了顿,“银嬷嬷,咱们椒房殿的小厨房里可还有食材?”

银嬷嬷很快拿着单子去尚食局取了食材回来,皇后挽起袖子进了小厨房。

太子岑璋来到椒房殿时大殿里寂静无人,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母后?金嬷嬷?银嬷嬷?”

金嬷嬷闻声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应该听太傅授课吗?”

此为防盗章

椒房殿

皇后午憩醒来,坐在妆奁前由着金嬷嬷和银嬷嬷为自己梳妆,想到近日里顺熙帝总是心烦意乱,她拧眉问道:“郡主今日进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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