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灵御

外面的帘子先掀开，进来一个伟岸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愁眉男子，后面一众小厮。

老夫人焦急张望，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急忙问道：“方家娘子呢？”

只是中年男子懊恼的神色，让老夫人的心都凉了半分，中年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方家娘子的丫鬟说……方姑娘三更才会起身，让我等三更后将孩儿带过去。”

可是最近这个神出鬼没的女子风头正紧，听说可以治好各种怪病，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是真的，那她的曾孙就有救了。

只是身为一个医者，连自己的眼疾都治不好，还谈什么治病救人？

况且这都是什么规定，还要病人登门。虽然自己的曾孙怪异，可是那还是自己后代，范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这可是范家的香火啊！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更加没底了。

可是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说方小姐医术高超，什么奇怪病症在她手中都不在话下。

不然范家怎会知道这个人。

可是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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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夜色浓郁，外面还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露微凉，眼看之处都是一片湿黑夜色。

枝南县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两盏微弱的灯笼往巷子深处前行。隐隐约约之中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抱着襁褓孩儿小心翼翼，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如今已经是三更天，巷子前后乌黑，男子更加小心，伫立停在一个小院门口。周围都是湿冷的冷春雨水，烛火映衬淡淡青苔。

“咚咚咚……”

老嬷嬷前去敲响了门，因为周围寂静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不一会儿，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咯吱一下，破旧的木门突然打开，门外的几个人都吓一跳。

冷色的灯笼出来，一只白森森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怦怦跳。

年轻男子紧紧护住孩子。

“是范公子吗？”清脆婉转的女声轻轻传来，众人才放松下来。

范久年急忙道：“是的姑娘，请问方姑娘休息如何？”

休息好了，就可以治病了吧！

碧螺明了的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已经醒了，公子这边来。”

碧螺带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里面不大，也就三间小屋子。可是进去一看也只有一间屋子有烛光。

烛光透过窗纸，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形，静静的坐着，瘦弱的身子看起来也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范久年慢慢收回心思，跟着走进去。

却被一只手拦下。

范久年一看，碧螺正在微笑的看着自己，只听到碧螺说道:“让老妈妈进来罢，公子男儿身。”

方姑娘还未婚嫁呢。

范久年脸一红，将孩子给老嬷嬷带进去，自己现在门外。

却总放不下心。

直直的盯着倒映在纸窗上的影子。

沉静的室内空气微微有些凉，一个五官普通，衣着蓝色碎花底裙，黄白外卦的女子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恬静的让人不忍心打扰，美中不足的就是眸中一种空洞，没有明亮的眸色，就像没有星星的无光夜色。

似乎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

门还是打开来，碧螺带着老嬷嬷进来，脸上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

“范小公子来了，娘子。”碧螺又对老嬷嬷道:“且让娘子看看。”

看看？

那个丫鬟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老嬷嬷不动声色的眼眸一瞥失明的方小姐，有些踌躇。

失明的人还怎么“看”病？

再看这屋子简陋的不能再简陋，怎么也不像一个大夫。而这个方姑娘也太年轻了些。

只是…

碧螺也不理会老嬷嬷的犹豫，只是自己一边忙着将一个奇怪的药箱放在方小姐手边桌子上，待嬷嬷过来，才将方小姐的手搭在小公子的脉博上。

碧螺这才看见这个孩子真的一身青黑色，之前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睡着，可是方小姐的手刚刚搭在他脉搏上时……感觉这个小东西抽搐了几下。

似乎很害怕。

“方姑娘……”

老嬷嬷有些犹豫，要是小公子原本就不好，要是在她手中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没有安稳日子了。

正在犹豫之间。

只见方小姐只是淡淡说道：“不怕。”清清冷冷。

虽然只是两个字，老嬷嬷心却安静下来，就连小娃娃也没有再抽搐。

片刻。方小姐停手，摸索着在药箱拿出一只釉里红小瓷瓶，指尖沾上里面的药水，碧螺让老嬷嬷将小孩子靠近。

只见方小姐在孩子额头上，画了什么图案，嘴里也念念有词，孩子安安静静睡着了。

“无事了。”

方小姐淡淡说道，一切都井井有条。

老嬷嬷从那一句“无事了”才回过神。

老嬷嬷战战兢兢的看着小公子脸色在方小姐手中慢慢有了肉色，可是心里却更加寒战。

这样治病的，也只有在道观里面见过。

老嬷嬷惊讶的看着方小姐，心中犹豫要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自家老夫人。

要是小公子真的是中邪了，老夫人该担心坏了。

老夫人可是礼佛之人。

老嬷嬷默不作声，碧螺告诉她注意什么，便将人送走了。临走前还嘱咐改日送一两银子前来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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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每每这个时辰，小姐都要一个人在屋子里。

“小姐，刚刚为何不直接让奴婢将老嬷嬷出去，直接收了那孩子？”

她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不是正常人。

方小姐向碧螺方向看去，眼神却无比空洞，可是瞳孔却准确的看着碧螺的位置，要不是碧螺日日相伴，如此诡异的眼神还真会被吓到。

只听见方小姐说道：“小心为好，古洛童不好惹。”

方小姐还是没有一丝波澜：“明日范家人来，我们过去一趟。”

碧螺不明白了：“那章家那边……”按照小姐预算，章家也是明天过来。

她们可是千方百计才等到章家来人，好不容易明天就有这个机会进章家了。

“这次不去。”我们等了这么久，这次就该他们着急了。

碧螺不太明白小姐的心思，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出了房门。

留下一室春凉雨沥。

这一晚方小姐没有像往常一样做陶瓷，而是对着橱窗望了一晚上，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瞎子，眼神空洞的吓人。

外面天还没完全亮，小小的院子外面就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范家老爷，带着范久年还有一众仆妇，小厮前来拜访。

“让他们稍等片刻。”

却没有说请人进来等。

碧螺明白小姐的意思，便出去了。

范老爷道，

“不急，我等就在这候着。”

碧螺也就歉意微微一笑。

乾禧年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保守，出门还是有一些女子传承古制度，出门戴上帷帽，方小姐平时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睛吓到人，也会戴上帷帽。

今日也是一样。

一身素蓝色碎花衣裙，方小姐消瘦，似乎风吹会摇摆。

方小姐刚刚一脚踩出门，素白的帷帽随风一扬，正想开口，一个粗野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听着让人厌烦。

“你们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让路。”

众人回头一望，看见一行人走来。

巷子本来就窄，范家老爷一行人都是徒步进来，现在却是一辆木雕轿子堵住了来的路。

碧螺却一下子认出来小厮中一个人影，在方小姐耳边说了句什么。

方小姐微微一笑，却冷冷的。

……章家的人啊！

来的真巧。

年轻男子也皱着眉，对老夫人道：“祖母，这方小姐似乎不太方便。”

说完一脸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出来：“方小姐眼疾，给谁看病都要病人亲自登门……这……”

孩子才刚生出来不久，出去还不得病了。要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只是……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后自己的儿子。

如今已将过了一更天，老夫人平时也没有熬过这么久，再加上人老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雅致古朴的茶厅之中，一位灰发老者静静坐在主位上，疲惫与悲伤让她看起来没有以往的精神奕奕，只见她摇摇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悲色眸子中闪过坚定和无奈。

三更才起身？还要带过去？

“这怎么行，孩儿身子羸弱，怎能就这样出去。”老夫人反应有些大，中年男子都没有想到，只是回头想一想，确实是这样。

从回忆中拉回，眼眸闪了闪。

那个仆妇还想再劝一声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夫人激动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恨不得冲出外面去。

因为就在不久范家大儿媳生了一个浑身青灰色的娃娃，看的人心惊胆战。

可是如今范家找遍了县城大大小小的大夫，不乏知名的良医，都束手无策，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孩子除了浑身青灰以外，都没有任何异常。

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焦急打破了寂静。不一会儿，有个人影从茶厅内掀开厚重的布帘往外看来，看见依旧寂静的庭院和潮湿无尽夜色，接着又失望的进了屋子。

“老夫人，兴许晚些就来了，您要不就先歇着……”出去探头的仆妇劝慰着：“方娘子前来，老奴再叫您。”

可是这看起来……还不得不说，真像一只“鬼娃娃”。

说是范家造了孽。

注定要断子绝孙了。

一更的锣鼓已经敲过，江南早春的雨水却更加浓雾迷蒙，阴郁之色笼罩着整个枝南县。微凉的雨水沿着青瓦滴答滴答，节奏一种独特的悲色。

即使这个时辰了，范家的人依旧坐立不安，装点雅致的茶厅点着微弱日晕烛火摇曳着。

“方小姐还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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