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吾妹
两人沉默不语，鱼叶跑进来看见姐儿手上红了一圈，气红了眼。
“你是坏人，坏人！”
项擎措手不及，只得以手格挡小丫鬟毫无杀伤力的捶打。“鱼叶你闹什么呢？”
再喝下去，今晚就别想睡了。
项擎诧异的抬头看了眼，小姑娘沐浴在橘黄的烛光下，简简单单的男式夏衣罩在她身上，无端看起来像个大人。
先前怎么就不觉得呢？刚到时师妹还很调皮，性子也颇为活泼，自从上次撞到脑袋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性子沉稳了，待人接物也更加令人挑不出错来。可也让他察觉出一种疏离，难道小姑娘看出了他来此地的目的？
项擎心一沉：“给师傅写家书了吗？”
季攸宁啊了声，小脸洋溢着笑容，一派天真。“写了啊，我还托娘去县里的时候直接送到信使手上呢。”
小姑娘高兴得在厅里蹦蹦跳跳，晃得项擎眼花缭乱。果然是他想多了，敢情师妹近日的沉稳都是装出来，是不想让师母担心罢。”
突然颈上一凉，项擎暗道不好，劈手去夺。
季攸宁手中悬着一块莹白发亮、圆圆如月的玉佩：“司马……”
玉佩的正面雕刻着极其细小精致的蔷薇花纹，中央的“司马”二字尤为显眼。
项擎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丫头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宝璎？”季攸宁看着玉佩背面，这个名字听着是女孩子的吧？
项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人，项擎眉梢动动，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小姑娘清甜的嗓音说道：“放心，不会叫娘知道的。”
项擎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已经二十五了，虽然这副模样总是被人认作十多岁的少年郎。他也很苦恼的好不好，毕竟底下管着这么多人。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少年郎项擎解释道。
呃，季攸宁见他伸手，从善如流递过去。“令堂的名字真好听，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项擎微微勾唇，脸上浮现出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的笑。
母亲确实美，美得叫人嫉妒，美得令人发狂……
他看向正和鱼叶玩耍的不亦乐乎的小姑娘，眼神深邃，看来她没有留意到母亲的姓氏呢。
母亲希望他娶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蒲家分院。
陈玄脱去一身墨色斗篷，接过锦衣卫递过来的帕子，直到将身上的雨水都抖干净了才进门。
“干爹。”
“回来了？”声音慵懒无力，透露出主人的疲倦。
洪忱擦把脸才从里间出来，看见陈玄微乱的头发，眸光闪闪。“怎么不去换洗再来？”
陈玄单膝下跪：“有事禀报便顾不得仪容了，干爹让儿子盯着季家，终于有动静了。”
“是么。”洪忱五个指头在桌上点点，刚毅方正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从季家出来一个男人，但天太黑，儿子没看太清楚。”说着，陈玄皱紧了眉头，要是白天他早就将那人捉住了。
真叫人恨呐，那个人是发现有人跟踪，故意甩开他？
洪忱点头，问：“他是去见谁的？”
“儿子听他是去见崔氏的，可崔氏早晨去了县里，眼下还没回来。依儿子看，能接待他的只有咱们不清楚是何身份的季家姑娘或公子了。”
洪忱听陈玄的语气不肯定，一个眼风扫去：“你没进去看？”
陈玄不寒而栗，他倒是想潜进去看看，但是暗处有高手啊。
洪忱瞧干儿子的神色猜到了七八分：“那人武功很高？”
“在儿子之上。”真是丢脸啊，一个锦衣卫竟然比不上躲在暗处的护卫。
“起来吧。”洪忱听着门外的雨声，突然问道：“公主呢？”
陈玄顿时站得笔直，对呀，公主呢？
这时有人才来回禀，把洪忱气得眼睛鼻子错了位置。
“一群混账，叫你们好好看着，怎么让她溜了。”
跪在门外的几个锦衣卫个个苦着脸，您老人家也没说那是安邑公主啊。
陈玄劝道：“干爹息怒，不知者无怪嘛。既然公主住到了她舅舅家，咱们不正好少了个烫手山芋么。”
他可是记得一路上这位公主没少提各种要求，虽然桩桩件件都很合理，但是他们都是一群男人好不好，伺候不来女人的！
鱼叶含着一泡泪瞪着项擎，还有下次？再有下次，她绝对拿刀看他，管他是老爷的徒弟还是上峰呢。
“可以说正事了？”季攸宁重新添了热茶，却没喝。
在他人眼中一向温和甜美的丫鬟鱼叶撒起泼来，的确叫人目瞪口呆。
项擎回神，脸颊微红，起身对季攸宁拱手：“方才是我下手重了，师妹要打要骂，我认罚。”
这人倒是懂得尊重女孩子，季攸宁笑笑，道：“师哥下次记得把握分寸。”
或许是要去抢救河堤的，叶妈妈挠挠鬓发，没放在心上。
“师妹这么随便就放人进来？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项擎站在门前没有进去，手中捏着一柄剑。
“你欺负姐儿，回头我告诉夫人去，不要你住我们家了！”
可怜姐儿纤弱的手腕快被这个糙人搓破了皮，还少爷呢，她没骂他禽兽已经是客气了。
“父亲”这个字眼刺痛了项擎，他无力的垂下手，闷头坐下。
季攸宁倒是不懂了，她没对项擎做什么啊，该委屈的是她吧？
季攸宁收拾茶盏，将冷茶倒入高几上的盆栽中，嗯，对植物生长很有用。
小姑娘的毫不在意激怒了自带师哥属性的项擎，气急冲进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你到底听见没有！”
或许因为她是自己启过蒙的孩子罢，刘明义淡笑，冲入雨中。
叶妈妈正转身进门，眼风扫到大树下晃过一个人影。
季攸宁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一下撞入项擎的眼中。
可他为什么觉得心口被狠狠扪打了一下？这双眼，多么像那个人……
“他不是坏人。”季攸宁坚定而缓慢的道：“他是我的启蒙先生，亦是一位痛失爱女的父亲。”
叶妈妈将人送至门口，贴心送去一把油纸伞。“雨大蓑衣不经用，先生还是打伞吧。”
刘明义摇头谢过，他在其他人眼中仍是个疯人，突然知道下雨撑伞岂不是在昭告自己不傻了么。
他往院中深深看眼，一抹纤弱的身影映入眼中。那个小姑娘啊，只能祈祷一切如常进行了。他知道把希望全寄托在季攸宁身上有些可笑，但是她给人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似乎跟她接近不自觉就会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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