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芳记

三毛不讲话，拉着大哥和二哥绕到苟家的房子后面。这种老式的屋子后一般都会开一扇窗，只是不常打开而已。

果不其然，苟代如今住的那间屋子正好开着窗户。三毛自豪的扬了下巴，怎样？

大毛竖大拇指，戳了一下二毛：“你学学三弟，平时不要总咋咋呼呼的。”

苟布盛许久没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奉承的话忘得七七八八，低声道：“哪是什么公子令爱啊，就是两个屁孩子。”

贾大观笑眯眯去抱芽芽，小孩子柔软的肢体像白云，轻飘飘又给人欢喜的感觉。“这娃娃相貌好，可惜……”

苟代带着几分防备，双臂微微弯曲，全部的注意都在芽芽身上。

苟布盛一怔，可惜什么？芽芽这个年纪相貌再好有什么用，并不能入宫当选皇妃什么的……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直到摸清苟家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贾大观才停下脚步。他看向一身正气的苟代，又看了一眼匆忙打扮但仍有几分邋遢的苟布盛。

可惜啊……要是两个孩子是孤儿，事情兴许会好办一点。

“……别挤我……”

“没挤你，你自己贴过来……”

小房间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贾大观脚步一顿。部下很有眼色的带上两人冲进去。

“啊！！！别动手……”

“我们是好人，不是小偷！”

“别伤害我二弟三弟！”

很快大毛二毛和三毛被推了出来，苟代惊的五官扭曲。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二毛鼓着腮帮子很不听话，左右扭捏着道：“我们自己能走，不要你推。”

“二哥你消停会吧，仔细差爷手里的家伙伤着你。”三毛乖巧的待在大毛身边，手紧紧的抓着大毛的衣裳。

贾大观把芽芽交还给苟代，围着三个男孩子转了一圈。然后在二毛与三毛面前停下，问道：“你们两个是胞胎兄弟？”

年纪最小却最老成持重的三毛点头，恭敬的道是。

“那暂时没你们的事。”说罢看向大毛：“你是他俩的大哥？”

大毛点头，两手一边抓着一个弟弟回道：“回大人，我是大哥。大人若要责罚，罚我一人就好了。”

倒是个懂事爱护幼小的，怎么做事也这么鲁莽？贾大观在心底叹了一声，板着脸问：“你们偷跑到苟家做什么？”

大毛懂事，却是三兄弟里最老实的，刚要如实回答就被三毛抓住了袖子。

“大人，我们三人见又这么多人到苟哥家里，以为又是来抢芽芽的，就……大人不知我们庄里经常会有人偷小娃娃，尤其是漂亮的！”

偷孩子啊，这点是可信的，毕竟芽芽确实长得很漂亮。

不过……“本官长得这么像坏人嘛，还偷小孩子？”

贾大观气呼呼的样子，像极了书里讲的铁面无私的黑面青天，唬得毛家三兄弟小心肝一跳。

“不是……是老大说的，不管什么人都得提防着……”二毛声音颤抖，担心贾大观不清楚他老大是谁，忙解释就是季攸宁。

贾大观只觉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好在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撑住了。怎么又是她……

苟布盛嘁声：“什么偷孩子，都是流言！季家才是真正偷孩子的，不仅偷人还偷心，这两孩子都快改姓了。”

苟代不解释，抱着芽芽静静看他爹说。

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只要是宁子说的话，都是对的！

“才不是呢！”二毛和三毛异口同声争辩：“苟哥每日在外挣钱养家，指望着你能看着芽芽，可是苟叔你根本不管事，上回险些让人把芽芽偷走！”

大毛点头叉腰：“就是，宁子哥帮了你，你非但不感激还反咬一口，羞死人了！”

三兄弟齐齐竖起食指在脸上划了几下，吐舌示威。

苟布盛握紧了拳头，奈何贾大观在此，三兄弟又不是他的孩子就不敢动手。“你们就向着小霸王，哪天被她坑了都不知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苟布盛连连道，目光时不时看儿子和女儿。

“这是令公子和令爱？”贾大观说着走向苟代，听说季攸宁为救他怀中的女娃娃受了重伤，差点破了相。

苟布盛战战兢兢站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矮小，不知是因为贾大观的官威过于显赫，还是因为心里有鬼。“大人……大驾光临，不知为何事？”

“没事本官就不能到你这里坐坐，嗯？”贾大观环视一周屋内的情况，横梁下结了蛛网，壁上挂着几副积满灰尘的裁衣剪子。

当他的视线定格到墙角摞成一摞的酒瓶子，方脸瞬间一黑，怪不得这屋子里总有一股子酒味。

毛爹顺手捡了一块带绿草的软土丢过来，喝道：“赶紧干活，不然中午没饭吃！”

大毛挪到两个弟弟面前，悄悄打手势让两人先走，自己乖乖坐在田埂上。

毛爹忙碌间回头不见二毛三毛，手脚不停忙问：“弟弟们呢？”

二毛不耐烦的道声知道啦，率先从窗户口爬进屋内。大毛和三毛紧随其后，一点声响也没弄出来。

贾大观捻着胡须眯眼端坐，青色官服在光线不大明亮的屋内多出几分暗沉。

大毛赶到的时候，二毛三毛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哥，你怎么才来，县官大人都进去了。”

大毛做事也勤快，回道：“他俩肚子疼，蹲厕去了。”

“懒人懒马屎尿多……”毛爹复又埋头干活，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在褐色的土地里。

田里忙着春播的百姓双腿沾满泥泞，抬手擦去淋漓汗水，笑呵呵看着长长的队伍行向苟家。

毛家的三个男孩子坐在田埂上整理杂草，远远的瞧见彩旗翻滚的队列鱼贯进了两道竹林道，纷纷跳起来。

大毛一边做事一边注意着毛爹的动向，等毛爹干活到了两耳不闻外事时，他突然捂着肚子眉头紧皱：“爹，我肚子也疼……我一会儿回来啊……”

毛爹弯腰的身影几乎要贴到地里，没理会大毛。

“孩子哟，每一个叫人省心的……还是闺女好啊，贴心……”

差役听是要问责了，赶忙解释道：“大人您不是说排场要足够大么，小的记得去年七夕县官大人出行的时候，便是这样……”

所以你就依样画葫芦，给本官来这么一套？贾大观气得捶腿：“你们呐，都不动脑子……办事不机灵，说话也没有分寸，你们县尊怎么教的下属？”

差役连连道息怒，被贾大观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息什么怒，你是要气死本官呀……赶紧把灯笼灭了呀！真是大白天打灯笼，白搭啊……再大的排场都不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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