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寂天涯

“他们在等，等我们都死了。”

老人说出这话，语气带着浓烈的悲伤，在他们没死之前，魑魔宗肯定会鼎盛，但等他和沈观苍死了，魑魔宗也就没有了抗大梁的人，下面的弟子虽然争气，但却无法跟其他魔道的天之骄子对比，他们魑魔宗除了杀人技巧，没有境界特别高的人。

沈观苍牵住了师兄的手，和声道：“师兄，不是师弟说你，你太悲观了，我们还有阿拐。”

沈观苍笑了笑，问道：“您当年十九岁还没入归一吧？”

这么一说，老人这才惊觉，是啊，古蔺这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归一，已经算是当今罕见了，就连当年的沈观苍，也是二十六才入的归一境，而他更是四十岁才迈入归一。

相比较之下，古蔺的起点高上太多了。

想到这里，老人一扫颓废，高兴起来，道：“这话不错，小古蔺才十九嘛，还有这么多师父教导，我就不信在三十岁之前入不了返尘！”

“您也太没目标了，返尘怎么行，要天动！”

“哈哈哈哈……天动，三十几的天动，我们魑魔宗注定要继续鼎盛下去啊！哈哈哈……”老人开心得不能自己，非要拉着沈观苍下棋。

当然，是五子棋，他知道沈观苍是个臭棋篓子，就连下五子棋都会悔棋。

沈观苍捏起一子，轻轻放下，道：“还有掌门师兄不必装开心，阿拐有贵人相助，那贵人，可比我们魑魔宗强多了。”

老人笑呵呵的放下一子，释然道：“也是啊，真是老糊涂了，风雪盟是南玄大教，比那万毒教都要强上几分，有他们的相助，小古蔺就算没有成就，我们魑魔宗也不怕被灭门。”

“那是，况且我还送了他那贵人一样宝贝呢，他是个念情分的人，魑魔宗有难，不会袖手旁观的。”

“哦？你说的可是那朱雀？”

“原来掌门师兄你知道啊？”

“呵呵……你想要瞒我，还嫩了些。”

沈观苍笑眯眯的下着起，忽然李平帆轻声道：“小古蔺斩良一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相关的人也要除掉，你放心，除掉的那些人，都是些倒卖人口，贩卖毒药的恶人。”

沈观苍知道掌门师兄说的什么，他有些感叹，道：“掌门师兄您也是大胆，万一那小子真的死了呢？”

“不会的……”

老人放下棋子，道：“我看到了，他不会死，况且就算我们不委托，另外十几家可不会放过那小娃娃，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小古蔺，他就算知道了也会理解吧。”

沈观苍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这个师兄没有别的本事，杀人不行，经商不行，为官不行，什么都不行，唯独能未卜先知。

这些年魑魔宗能蒸蒸日上，李平帆功不可没，从他接管魑魔宗开始，宗内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岔子。

这也是沈观苍甘心当师弟的原因，说起这对师兄弟，沈观苍比李平帆入教的早，按理说应当是李平帆叫沈观苍师兄，但那时魑魔宗内不讲究这些，只讲本事。

那时李平帆比沈观苍有本事，所以后者也就理所当然的叫他师兄了。

这一叫，就是叫了六十余年。

“还有一件事，小古蔺去了方台山。”

沈观苍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问道：“可是为了那个小女娃？”

李平帆点头，沈观苍笑道：“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我那时做过比他更过分的事情。”

“抢了一教圣女？还行了周公之礼？”

沈观苍讪讪挠头，道：“掌门师兄，说好这事不提的。”

儒圣学习圣人知识，朝食露，晚餐霞，已经跟神仙差不多了，纵观千古，儒圣也就这么一位，不然当年华都与北荒之战，也不会绕过儒城，在平原上打斗。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一个宗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呸！你这个王八蛋，就不能说点好的？”

“这是您自己说的，事实也就是如此，您现在已经有九十七岁了，我也就比您年轻个十岁，该来的还是会来，毕竟儒圣只有一个。”

老人垂眉，无法反驳沈观苍的话，他现在已经有九十七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岁就能知足了，况且他已经活了九十七岁，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这里的对话被高殿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他身后一位人影笑道：“掌门师兄，我们的弟子风气还行吧？”

人影身穿黑袍，胡子头发雪白，在他的腰间，悬着一柄断剑。

魑魔宗宗主听到人影的话，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他就叹道：“不知我们魑魔宗，何时才能摘去杀人狂魔的称号。”

“你是说小古蔺？可他……太年轻了，我们纵然能再撑个七八年，但七八年后，他就能扛起大旗？”

沈观苍点了点头，语气充满了自豪，道：“师兄，我这辈子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唯独收阿拐当徒弟这事情上，我很骄傲，看来佛家所说的缘，真的存在，要不是当年我四处游历，也就遇不到阿拐这种好徒弟，他虽然年轻，但就是因为年轻，我们魑魔宗才有崛起的希望！而且掌门师兄太小看自己了，不熬个十年，你舍得进棺材吗？”

魑魔宗宗主叹了口气，沈观苍的这话虽然有些拗口，但事实的确如此，不管他们做什么，正魔两道，都会除他们而后快。

李平帆伸出如枯骨般的手指，对着空气轻轻一抓，似乎要抓住什么，但又抓不住。

人影耸了耸肩，道：“这辈子您别想了，我们魑魔宗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怎么也摘不去魔道这个称呼。”

宗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下面黑色的潮流，道：“我们魑魔宗杀了九千多年的人，一代代传承，到了我这里，也不算辱没先人，但怕就怕，有一天我们魑魔宗没落甚至不复存在了，观苍，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远。”

其中一位高大的师兄拍了拍师弟的肩膀，笑道：“这位师弟，到时候叫上你，让你看看，几位师兄是怎么杀人的！”

“嗯！”

沈观苍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道：“师兄你想多了，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魑魔宗会越来越兴盛，况且您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事情？”

“观苍，这是大势，刘尹川的一招杀棋打开了大势，天下云动，让一些多年未曾下棋的老不死纷纷跳出了棺材，我们魑魔宗被夹在三者之间，很难全身而退，现在东凤的那些魔道早已知晓我们魑魔宗的道义，魔道之人最是跟随本意，我们是魔道中的第三，但却干那些只有正道才会干的事情，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人影沉默了数秒，答道：“群起而攻之，魔道与正道其实没差，都注重风气，只是正道是正气，而魔道是魔气，魔教不会允许一个魔道做好事，而正道也不会因为魔道做了好事就不是魔道了。”

“华都境内专门掳掠年轻女子的大盗，据说他是个驼子，常年被灰袍裹着，看不到容貌，也不知道名字，我们就给他起了个佝偻鬼这个外号。”

“原来是这样啊，那几位师兄，杀这个王八蛋记得叫上我，师弟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奸。淫。女子的人了，我姐和我娘就是被人凌辱才上吊自杀的。”

听到这位师弟的遭遇，几位师兄都没有表情，他们之所以加入魑魔宗，就是因为可以尽情杀天下恶人，而魑魔宗大部分人，都有着难以回首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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