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攻心计

自打头的哨兵返回来报告说前方十里均无一个人影时，众人便又押着辎车缓缓朝前行动。

须得比其他地方，更要小心谨慎一些。

毕竟在这黄泥冈上才被人劫走了蔡太师的十万贯生辰纲！

见其也并未制止，更是聊得火热。

只说自这个冈子上被劫走的生辰纲，便是他们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到头来，竟是便宜了那群贼寇！

敢在蔡太师嘴里拔牙，也是一群虎狼之辈。

有个士兵家的二房表弟原是在济州府当差的，也合该这人倒了血霉，被当值的何涛何观察点了去那梁山八百里水泊追捕那夥贼寇，却是全队两千人马，齐齐地折在了那水泊里，做了冤死的水鬼，只留下那没了两只耳朵的何涛，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地狼狈地回去给济州府尹报了回信。他那表弟的尸骨至今仍未寻回。

要说这何观察，也是撞到了铁板上。

怪只能怪他实在时运不济，偏偏那伙人选在了他的地盘动了手。

蔡太师雷霆之怒之下，若是十日内破不了案，济州府上上下下都要被革职查办，而那何涛的脸上更是被率先刺了两行金印，只剩下发配的地址还未补全。

若是在限期之内不能逮捕相关作案人员，便是也将他发配到一个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岛上去当野人。

而事实的结果就是，那何涛不仅没能在十日内缉拿为首的七人，派去用来剿灭的官兵更是全军覆没，而自己更是丢了两只耳朵，然后又迅速地被发配到了沙门岛上。

这口黑锅他不背，还能有谁呢？！

人人提及那梁山水泊，俱是摇头叹气，那些时日，唯恐官府里也下了公文，征了他们这群闲在县衙里的兵卒去充当炮灰。

两千人马，连个照面都不曾，就眼眨也不眨地消失了！

八百里梁山水泊。

这几个字眼，现如今已经成了这一片不敢提及的词儿。

也只有远处过来的不明情况的商客才敢在那几条路上行走，其余知晓此事的人，哪个不是宁可绕道走，也不肯正面与这群阎王殿中的恶鬼相遇？！

武松自马背上静静旳听着手底下的兵卒小声议论纷纷，只是不发一词。

这黄泥冈已经派了哨兵去前面打探过，应是并无贼寇埋伏在此处。

一路上夜宿日行，手底下的兵卒又是只负责看着辎车，体力，精神上都处在巅峰时期。

若是遇到小波突然袭击的人马，倒也不足为惧。

这般想着，心下微微安定了几分。

望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也不知怎的，心思忽然又转到那个梦境。

昨日……竟是会作出那般荒诞的梦境来。

梦境里，先是出现了一个婀娜的女人。

瞧不清楚长相，却是令他感觉无比的熟悉。

稀微地感觉她的脸上挂着浅笑，与自己相伴斟酒。

屋内很热，很燥。

那股燥热，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那酒，却是清凉无比，入口清甜，令人心荡神驰。

那女子只是笑意盈盈，只是脸上，仍带着一股模糊的雾气。

不管他如何详问，却一直不发一言。

屋内越来越热。

他的脸上，渐渐开始滴下汗珠，只得扯开了衣襟，却仍是有些透不过气来。

只见她飘渺地走了过来，拿起一块手帕，轻轻地在替他擦着不住淌下的汗珠。动作很是轻柔。

像是羽毛轻轻划过去的感觉。

他闭上双眼，只是顺从地，等她替自己一点，一点地擦干。

自额头，到两颊，到下巴……

谁料那双纤纤玉手顺着他的脖颈，一溜地滑了下去，一下贴在了赤着的胸膛上。

手心冰凉，但却又十分炙热！

他吃了一惊，连忙睁开了眼，却发现在眼前，放大的一张脸，竟然是她的脸！

只听见她气吐如兰，低低地浅笑。

“二郎……奴家可是救过你的命呢，却又那般出口伤人……这笔帐，又该如何算呢？”

那梦境到此时嘎然而止。

他自是满头大汗地自那梦境中惊醒过来，这才发觉，屋内的温度的确是十分的燥热，离着床头不远处的火盆里的炭火，正烧的旺。

披了衣衫，去打开了木窗。

窗户掀开的那一刹那，一股冷冽的空气直冲进了胸腔内。

却仍是驱不散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

“都头，前面就出了这黄泥岗了，这天色也有些晚了，前方还有几家农户，今晚是否要去那里借宿”

“嗯”武松回了神，淡淡地应了声，却偏过头，好似有些不经意地问身侧的赵构生，“昨夜屋内那个火盆里的木炭，是你放的量？”

赵构生连忙回应说：“小人见这几日天气寒冷，怕都头屋内寒冷，于是就擅作主张多添了些木炭进去”

武松微微蹙眉，语气平板，“那你可晓得，木炭放的多了，会有什么后果？”

赵构生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惶恐，语气里含着十分的愧疚：“是小人的错！小人一时疏忽，差点让都头中了炭毒！真是该打！”

“……炭毒？”武松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遍。

“是小人的错！”赵构生深色惶恐地望着武松，见他脸上似乎有些阴沉不定，更是一阵懊恼，暗骂自己真是个瓜脑壳！连忙低头单膝跪下，“小人只是一心想着多添些温暖，却忘了这木炭若是一次性在屋内烧得太多，会让人渐渐昏迷，甚至性丢了性命……小人下次一定打起万分的精神！”

正不知该如何向都头表明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迹，却冷不丁地听见对方一声叹息，“你且起来，我自是没有怪你的意思”

赵构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头……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原先的那些什么都头，什么大人，都不曾对他们这些没甚用的衙役假以颜色，若是哪出事务上出了差错，更是拿他们顶缸做替死鬼，那会如此地善待与他？！

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感动，瞧着前面的那个背影，暗暗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他只跟定了武都头。

***

***

小剧场：

正不知该如何对都头表明自己的心迹……

赵构生（擦汗）（俺真的是一心为了都头好啊……）

“就是！”

众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却见武都头只是一径地在马背上沉思，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闲聊。

身后的士兵都低低地笑了起来。

衙役栓子笑骂了一句，“把招子放亮一点，别只顾着咧着嘴瞎乐，若是遇到强人出没，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不是还有我们的都头嘛！连那吃人无数的大虫都三五拳打死，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劫咱们的车啊？！”

由于辎车内装载着金银珠宝十几箱奁，一众人马的特征还是极为显著，明眼人一瞧，就知晓这是官府中人押送着什么宝物。

想起前不久发生的特大生辰纲被劫案，更是令人暗暗担心。

只怕某一处林子里突然蹩出一夥强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听见哨兵的报告后，众人齐齐地松了口气！

武松身侧的心腹赵构生忍不住笑道：“昨日在脚店打尖的时候，就听见了外头有喜鹊在叫，就知晓是个好兆头！要不咱说，跟着武都头，每日吃香喝辣的，这差事，倒像是出来快活了！”

四下里无云无风，又是冬日，四周都是枯枝败叶，顶着光秃秃的树冠，一眼望去，周遭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有剩余的一些松木还挂着绿枝，上面残余的白雪仍未化完。

起初众人俱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偷觑马背上武松的表情。

只见他表情沉稳，看不出一丝的慌乱，派了几个士兵骑着马去前面先行查探情况，再回来报告。

越往东京行走，越是见不到几处乡镇。

茫茫林子内，半日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倒也不曾遇到看上去可疑的人马。

想来并不是人人都会遇见那么晦气的倒霉事的！

今日所行之处，唤为黄泥冈。

虽是趁着雪天赶路有着诸多不便，但白天赶路，夜里打尖住店歇息，吃喝用度，所花银钱，都从公家的口袋里出。

除去天气寒冷这点不好之外，倒也算是一路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自在。

途中已经经过了几座城镇，又翻过了伞盖山等几处山林，一直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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