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点

“姑姑说的对，所以我找了张哲。我不算贫，他也不贱。”

张哲拉住陈晨，侧过身子挡住了她：“陈晨被我惯坏了，现在开玩笑时候都不看大小了，姑姑别见怪。”张哲侧过身，假意的训斥了陈晨几句，陈晨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见张哲开口，陈晨爸妈没有说话。

张哲有点尴尬，这种女朋友父母责骂她的时候张哲这个外人似乎不该出现。可张哲觉得陈晨会需要他。她爸爸每个字张哲都听在心里，不一样的是张哲想起的是陈晨每天在他办公室角落里，卡着眼镜一页一页啃着专业词典时候的样子。那么努力的人明明只是想要赞赏，为什么不能说一句:我为你感到骄傲；而非要找到缺点来加以指责呢。

陈爸爸看张哲进来没有吭声，转身走了出去。张哲整理了一下陈晨湿漉漉粘在脸上的头发，拽出纸巾给陈晨摸眼泪。轻声安慰她:“我们明天就回家了，回了家 家里还是你最大”。 陈晨点了点头，眼泪断了线一样开始往下掉。“晚饭的时候我在提一下。一会你收拾东西，好不好？”

陈晨点点头，眼泪掉的更快了。张哲拿着纸巾给陈晨擦脸，对陈晨说:“你的努力我都看见了。回报已经有了，不管以后是好是坏，我为你感到骄傲。”张哲说的很慢，语气肯定的让人没法怀疑，陈晨突然裂开嘴，哭出来声。 张哲把陈晨揽到怀里，轻声安慰。

晚饭的时候，张哲提到要回去，回来的时候都说过要初五走，他们知道，也就没有说什么。收拾好之后，陈晨打算跟妈妈聊会天。

“张哲人挺好的，但是这个家庭背景，太差了。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总感觉跟正常孩子差点什么。”

“我知道，我有打算。”

看陈晨对着干话题似乎不想多谈，陈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张哲靠在门口听了几句，安静的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东西张哲带着陈晨跟家人告别

“过段时间我再来。这几天辛苦伯母照顾了。”

“没说，要是有时间，你们就回来。”

张哲坐了进去看陈晨在副驾驶上弯着腰低头哭泣，他心疼的揉了揉陈晨头发，和陈晨爸妈示意了一下，开车离开了。

陈晨趴在车窗朝爸妈看去，摸着眼泪一声不吭。

说不定这就是她和张哲在一起的原因，两个人其实都是简单的在索取有人称赞和在意的回报，一个选择倾囊相助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所谓‘家人’，一个选择拼劲全力去争取看起来就很遥远的东西。

我们都是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握在手里的似乎都不在那么重要了。

唯一值得陈晨庆幸的，是遇见张哲的时候 她已经成熟了一大半，不再嚣张跋扈，不再试图叛逆，不再选择用拙劣的手段来唤起张哲的在意。

我们相互依赖鼓励，心里都在同一处柔软，所以就算我们南辕北辙的性格，也阻止不了我站在你身边承认我有多爱你。

回到S市的陈晨似乎轻松了不少，消沉了一路在打开家门的时候已经满血复活。张哲打开手机给陈晨的父母发视频报平安，陈晨耍宝搞怪打招呼的样子看起来毫无瑕疵，张哲盯着她的眼神却还是有点不忍。

挂掉视频，陈晨愣了一分钟，拎着两个人的行李去收拾。张哲跟在身后，不肯让陈晨自己来。

展平，挂上衣架，陈晨一声不吭，动作很慢，也面无表情。张哲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挂在衣柜里。

良久，她开口问道：“张哲，你说我是不是根本做不到。留学什么的，要花很多钱，英语其实也没有很好，我考了三年才考上研究生，说明我也不是很聪明，定律基金对我来说太遥远了。以后的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张哲心里一疼，想伸手抱住她，可陈晨平静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和停顿，衣服还是挂的整整齐齐，张哲似乎都确定不了她是不是在难过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我一直想跟你说，我想参加高考去读大学。”

陈晨转过头，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总是目标明确的样子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什么想做的。 我本来想说服你我们结婚生个孩子，可是张轩问我，我喜欢孩子么。”张哲笑了一下“不喜欢，你不想做妈妈，我也一样不想做父亲。张轩说，生孩子这种事，理由除了想养育一个生命之外，任何原因都很自私。这种事对我来说，也就是成年人有生育能力的都会生孩子这个意义。我陪你面对世俗的眼光去争取你想要的，你陪我好好走以后的路。好不好？”

陈晨没有接话，张哲有点紧张，觉得气氛有点压抑。

“嗯。。。其实我们还是不对等的，因为我以后想读研的时候肯定有钱去读。“张哲讲了个很冷的笑话。

‘扑哧‘ 陈晨突然笑出声，抱住了张哲。“那一起吧，我去读研究生，你去读大学。”

“你还是老样子，自己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见人也不热情，也不随和，自己没本事，还总沾沾自喜的。心比天高，日子过的也不安心。不知道你哪来的资本。 你快三十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当自己是什么人物。还有脸说别人，自己那德行明明谁都不如。读研，你都多大了，还读研，读完以后呢？” 陈爸爸骂人的话也说的慢慢的，咬字很清楚，不激动，很平静，看一眼听一句，就知道都是心里话。陈晨不吭声，偶尔吸一下鼻子。

停车回来的张哲站在门后，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陈晨的缺点。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陈晨低着头坐在小凳子上，并拢双腿，手肘拄在大腿上，蜷成一小团，微微拱起后背，分不清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了头发，粘呼呼的贴在陈晨的脸上。

陈爸爸端起酒杯打圆场：“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大家一起举起了酒杯，维持这个假惺惺的欢快场面。

回到家之后，陈爸爸因为陈晨的表现不是很开心了。每年的家庭聚会是他最重视的，他一直觉得什么样的亲人，都比别人靠得住。本啦他很少训斥陈晨，但是喝了酒，就不一样了。

人体制一特殊，总有人来挑衅，或者是因为两个人太过亲密又自然的举动过于扎眼，给陈晨介绍过男朋友但是没成的姑姑，第一时间先发制人：“陈晨啊，听说你交男朋友了？”

陈晨咽下嘴里的食物答应着：“嗯，是，这是我男朋友张哲，这个是姑姑。”张哲配合的点了个头，问了一句姑姑好。

“张哲干什么工作的啊？”来自姑姑的追问。

“女人可不能惯，越惯越不懂事。”挑事精哪里都不缺。

“我懂事就可以了。她开开心心最重要。”张哲不太开心，还是冷静的接了一句。

“我也知道人家条件好，自觉配不上他。不过还好，我跟张轩性格和喜好还算搭调。也不算遗憾。”陈晨不喜欢她针对张哲，回敬了一句。

“喜好那可不重要，贫贱夫妻百事哀，过日子可是很难的”

“开了个小店。”张哲答道。

“这工作不稳定啊，怎么不当公务员？”

果不其然，开场之后，所有的焦点都放在了最有钱的一个堂哥身上。陈晨不勤劳的性格让她头都懒得抬起来去迎合他们，她低着头一直在吃。张哲坐在她旁边，时不时递给她一只剥好的虾。

嘴里的东西口感不对，她拿出来看了一样，胖乎乎的肥肉被她当成土豆夹了过来，肥肉是陈晨唯一的克星，她皱了皱眉毛，把筷子伸向张哲。他抬头看了一眼是陈晨递过来的，低下头含住了筷子，把肥肉吃了下去。

“我没有本科学历，不能考”

“可惜了，我上次给陈晨介绍那个国企的小伙子，听说月薪刚拿到八千，可是真好。”

陈晨和张哲都坐在这，这句话未免有点煞风景。

年初四，家庭聚会。张哲开着车，陈晨坐在副驾上，爸妈坐在后面，她哥哥上班，早就去了。

陈妈妈突然笑了起来：“陈晨小时候，他爸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他俩长大了，她哥开车，她坐在副驾上，我们坐在后面；后来孩子他妈坐在副驾上，陈晨出去读书，一直孩子他妈离婚走了，又是陈晨在副驾驶上。没想到我还能活着看见有人要你。” 陈晨襟着鼻子不接话，张哲笑了起来：“这的感谢你们，把陈晨养这么大，还被我骗过来了。”

家庭聚会是陈爸爸每年最重视的活动，全员都要到场。陈晨一直满不在乎。世态炎凉这个词用在亲戚身上其实是很合适的，陈晨无比确定的知道自己家不受欢迎，更无比确定知道是因为自己家没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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