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美变形记

“哦，对不起啊……真对不起，大姐！”

“女士！”

“嗯，女士！”

张小美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张大奎的办公室面前，眼睛盯着张大奎的脸，这把张大奎震住了，随即，张大奎被激怒了，他像看待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看着张小美：“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问问小云的事情！”

“哪个小云？”

“就是那个被你欺负，然后辞职不干的小云！”

张大奎回过神来，似乎明白眼前这个丑女人是为别人打抱不平来了，笑了一下，说：“小美啊，你别多管闲事，小云已经走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去打扫卫生！”

张小美犹豫了一下，语气变得冷静，说：“其实小云没有流产，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

张小美说完，观察着张大奎的反应，饭店里所有的服务员都知道，张大奎只有一个女儿，做梦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儿子，所以，张大奎的脸上是怀疑和惊喜两种不同的表情在快速切换。

张小美又说：“我刚刚去看了她，她说……”

“说什么？”

“她说，虽然刚开始你是强暴了她，她也很怨恨你，但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希望你这个当父亲的，至少要给孩子一些生活费，……她还说，她一定不会打扰你的婚姻！”

张大奎愣住了，沉默，然后他抬起头来，问：“她在哪儿？”

张小美压制住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问：“……您愿意负责？”

张大奎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回答：“愿意！”

当这两个字刚出口，张小美像是一头母狼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张大奎的领子，把他揪到了地上，然后骑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脸又抓又挠，她似乎在用尽所有的力气，一边打一边哭：“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你这个从头坏到脚的男人，你把小云一辈子毁了！你他妈地把小云一辈子毁了，就你这样的人不配有儿子，不配！”

末了，张小美一把拎起他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狠狠地砸在地上：“你个老不死的，天天在网上和女人聊天，你也不怕那些女人把你生吃活剥了！”

张大奎满脸都是血，她看着张小美，一字一句：“张小美，我要让你坐牢！”

张小美拿出手机，在张大奎的面前晃了晃：“你刚才的话都在里面了，如果要坐牢，大家一起坐，反正，你强暴小云的事情是事实！……还有，老娘今天是来辞职的，这个月的工资我现在就要领走，放心，我不会占你的便宜，今天是二十号，我只要我那三分之二的工资，你现在就给，我知道你抽屉里有现金！”

张大奎瞪着张小美，眼珠子里似乎能瞪出血来，但是，慢慢的，他眼里的怨恨变成了无奈，从地上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钱，交给张小美。张小美接过钱就走了，关门的时候，把门关得震天响，似乎整个楼都能听见门和门框撞击的声音。

从张大奎的办公室一直走到饭店大门外，张小美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那么爽快过，那种得意，那种放松，那种酣畅淋漓，是她从未有过的。甚至，她都很想感谢周三毛这个把她抛弃了的人渣。

“这不是来了吗？”

“那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啊？几点了？我告诉你，扣你一百块钱的工资！”

张小美目睹自己头发的变化，心里有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快感，好像她突然之间醒悟过来，突然之间所有压抑的东西全部爆发，正想着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老板张大奎的电话，是的，今天光忙着离婚，上班的事情早就丢到十万八千里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显示的名字：张大奎，心里一股子怒气澎湃着，像是要冲出胸膛。

张大奎是张小美上班饭店的老板，四十五岁左右，因为常年带着一副眼镜，所以看着很是斯文，其实是一个地道的流氓。饭店里一个有八个服务员，张小美主要是负责饭店的卫生，听其她女服务员讲，她们多多少少都被张大奎欺负过，平时只要是有机会，他就会捏一把挠一把的。在所有的服务员里，懦弱的小云最惨，她是外地的，胆小怕事，年龄也最小，她曾经有一次抱着张小美哭到浑身发抖，至于因为什么原因，张小美也不清楚。后来很快小云就离开了饭店，听说是被张大奎欺负了，还有人说小云其实被强暴了，甚至还有人说小云流产了。当然，她们讲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张小美身上，因为张大奎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张大奎对张小美说的话永远都是斥责，哪儿哪儿不干净，如果弄不干净就罚钱。为了这份工作，张小美一直忍着，但这一次，她不准备忍了。

当张小美踏进他办公室的时候，张大奎似乎正在电脑上和女人聊天，一边聊一边笑，甚至是忘乎所以。张小美犹豫了一下，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然后咳嗽了一声。张大奎抬起头看到张小美，吓了一跳，随即关闭了窗口，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冷漠，问：“张小美，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小伙子说话了：“阿姨，您这头发啊，染得太黑了，显得特别不自然，特别僵硬，您看看现在大街上谁还染黑头发？现在大家都爱美了，越是年龄大的阿姨啊越赶时髦！”

张小美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只比自己小四五岁却称呼自己阿姨的小伙子，心里有了气愤，她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我不是阿姨，而且我的黑头发不是染的，是自然黑，但是，这种气愤在肚子里转悠了一圈之后，就变成了一种幽默感，是那种很凌厉的幽默感：“我是中国女人啊，黄皮肤黑头发是咱们的标志，咱们不能学假洋鬼子啊！”

小伙子弄不清楚深浅，继续试探：“话是这么说，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头发的颜色要和脸色相匹配，您看啊，您的皮肤……”

“就按照我说的办，剪短，然后帮我染黄！”

“好，就按照您说的办，绝对服从！”

小伙子愣住了：“阿姨……！”

“我就比你大五六岁，你能不能不要阿姨阿姨地叫？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什么叫尊重？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老！”

“我的皮肤怎么了？”

“您这皮肤啊，虽然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是比较黯淡，而且啊，您这个身材……比较丰满，头发又那么黑，所以啊……就显得缺乏女性的感觉！”

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离个婚吗？

所以，张小美踏进了理发店。

“就是没有女人味，对吧？”

小伙子笑了一下：“咱们的目的呢，就是让您增加女人味！”

“好了，别说了，给我剪短，越短越好，但后给我染黄，就是那种……很黄很黄的颜色！”

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张小美觉得恍恍惚惚，路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张小美驻足不前了，她突然决定要换一种活法，她要告别历史，就好像告别她的头发一样。

对，告别历史！

就算是他妈的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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