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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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音子是吧?呵呵,都长这么大了眼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啦。伯伯以前看你,才这么点子高呢,哈哈。”

沈音跟着众人,经过回廊来到后面一套三间正房处休息。离中午开席还早。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

厢房后头有个院子,连着院子中间有个小抱厦。事先已经到了许多的官家太太和小姐。

简直非我族类了!旧式打扮的少女想,竟跳过沈音,隔着她跟沈音右手边的少女联络攀谈起来。

“喂,明珍,你看我绣的这个香袋怎么样,好看嘛?”

“还行,”那个叫明珍的女孩子热情看过然后回答道:“我脚上的鞋帮子,上面的牡丹花可是我花了半月的功夫绣的,如何?”

两个人隔着沈音聊得亲热:

“梦琪,你的银镯子式样倒新巧,在哪家打的?”

“这是前儿我生日,我爹在陈聚和家帮我订的。他家的车工,全凭自己心思细巧,一次就只够一对的,别无重样儿。”唤梦琪的得意地推荐道。

少女互相展示着衣衫鞋袜,聊个不尽。

沈音瞧见正对面挤在一团的姐妹花子涵和子真,开始比着头油哪里卖的好,一个女孩子抱过另一个,掰脖子闻了闻对方的头发,然后进行点评道,“这闻起来不想像我们平日用的桂花油,想是白茉莉?”

听着看着沈音不觉大有意趣。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左右邻舍小儿女,种种十分天然的情态,借此打发时间。

然后就看见余惜之那张意味深长的脸---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

沈音落落大方朝她微微一笑,略一颔首。

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余家的一个小丫头,立在门槛上扶门站着,左盯右瞧的,最后目光落在沈音身上,走来问到

“你可是沈音姐姐?”

“是的。”沈音答道。

“刚才那边有个姨娘叫你,跟我来,”她拉了拉沈音的裙角,沈音只得跟着她去。

才转过墙角,一只手就跑来牵着她,沈音吓了一跳------却是况玉恩。

“跟我来。”

“干什么去?”

“来就是了。”

跟着他沿着回廊,跑了足有一射之地,来到一处精心修饰的院落。

三角梅顺着围墙,将淡淡的枚红色染了整整一面墙,微风一吹,迎风飘举,

十分赏心悦目。

“人我可带来了,”况玉恩推开门,得意的说。

随着他这一身叫唤,里面的人一起朝她看来,杨泽如,还有谁,余墨之?

玉恩说,“我们三人在这里聊着天,想到了你今儿是必来的;还是我想了个办法遣了一个小丫头去把你给骗出来了。----那里有什么好呆的,一群不懂事的小丫头。

不如来我们这,有上好的茶等着你。”

玉恩一边说着,一边拿了茶杯,极其讲究地泡好了一杯茶,酽酽地递给沈音。

“有劳了,是雀舌!”透明的玻璃杯,沈音瞧了一瞧,弯弯尖尖,小巧如鸟舌;又闻了一闻,芳香馥郁。

“瞧这丫头,就没有难得住她的。”云恩得意地说到,“给你们女孩儿家,喝那么苦的做什么?还是这清甜的贵州眉潭雀舌茶最好,好喝吧?”他问道。

沈音没有理会他,垂着眼皮子喝茶--果然回甘。

“上次在她家,哎哟,差点没把我老命吓掉半条。她爹,沈老板,原来是个老学究。考起书来,比我爹严格多了。害的我本来日日想起上君家,现在不敢了。怎么办?”

沈音说,“好啊,请我来喝茶,却是在背后这么说我爹是吧?以后但凡我爹在家,你就别去了---省的吓坏你。”

“哦,你的意思说,以后只要你爹不在家,我就可以想去就去啦”

“你!”不跟你说了。

沈音看向杨泽如,“你们先前在这干啥呢。外头宾客盈门,你们怎么不去招呼去?”

“招呼?”泽如懒洋洋的:“有余伯伯就行了,我们又不惯在那。”

沈音见上首有一大班台,县城铺好的平整整的白宣纸。又有文房四宝在侧。

沈音有个毛病,看到空白的大纸张,现成沾满了墨汁的笔,手指大动不由得就想泼墨。

这么好的宣纸,待我来写几个字儿:

不羡黄金罍,

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

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

曾向竟陵城下来。

她方一开始,沈玉恩就站立一旁道,“哎,看不出你还有好一把刷子,这字儿写的真好嘿,比我的要好上十分!从此以后我要叫你师父了。”

余墨之听了这话,笑而不理。他之前是见过沈音的小楷,清秀娟丽,字如其人。

这次见她驾驭如椽大笔,挥毫落墨,竟然俊逸非凡,风流不让。

起身站在桌旁,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小姐平日临摹的是哪家字帖?”

“小时候练的是颜柳,后来临摹东坡帖。“

“哦,你喜欢苏轼的字儿?”余墨之倒是很意外。

“他的一切都喜欢。”沈音微微一笑,眉毛弯了弯。

“我平生最羡慕的人,就是苏轼,我常常想,如果东坡先生生活在当今现代就好了。”

“若能师从苏轼。丑点无所谓---相传他面相过于瘦长,”沈音说道这里,吐了吐粉色的舌尖,说道:

“一身不通世故亦无所谓,反正当老师都有这两大特征的。一口眉山四川话搁现在也能听。”

“一生风雨无晴”

“但有学士在,北宋哲宗以后,历史的天空上,一身风骨乐达通天,用半世吟啸还酹江月”

“除了苏大学士也没有谁了。”

“听听,这口气,心胸不小,竟然想拜苏轼---东坡先生为师。”玉恩吐槽道,“那我还想拜王安石为大哥呢。”

“大哥?大哥我也早就想好了,反正不是王安石。他太古板了。无趣。”

“哦?!有意思,那你想认谁当大哥。你看,我们三个都在你面前站着,哪个可以作你的大哥?”

“你们三个都不行,我心中的大哥,非得是李白。”

“李白?”

“如果我有个哥哥,我希望他是李太白。”

“跟着太白身后作小弟不要太爽。身量伟岸,仗剑侠行。行得了蜀道,爬得了青城。既能陪游,陪酒,还能赶马当司机。估计当个保镖也没问题。绣口一张,就是半个盛唐。关键此酒友能赚亦能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拥有这样金钱观的哥,作丈夫肯定不行。作大哥肯定是非常好的啦。。。。”

“恩,果然是国民好大哥,跟他比,我们原也不配。”听了沈音这么说,泽如笑着摸着鼻子说。

“我还不想当你的大哥呢。”玉恩随后揶揄道,“你想象中的夫婿是啥样儿的?”

“夫婿?别扯了---我还没想那么远。不过,我心中最想处的对象有了。”

“是谁?哪个?!”玉恩急急的问道。

沈音笑笑,“跟你截然相反的《饮水词》---纳兰容若。”

“性灵或偶有相似,然际遇大体非同。”

“那是我最最爱的纳兰啊,千古第一情痴。”

“许多人走在通往罗马的路上,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纳兰出生钟鸣鼎食之家,金阶玉堂之所。聪明异常,平步宦海。”

“功名利禄对他来说是指间之物,属于出不言兮入不辞,万人争看却不得语一的满蒙第一贵公子。然他却轻看富贵,身外之物无心一顾,对求而不得的爱情则流连向往。”

“这样的纳兰,如雪如玉,如雾中之花,如天上明月,皎然出尘。”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这个,呵呵,这个也太难超越了。”泽如也忍不住感叹道。

沈音觉察到余墨之的眼神定定的立在自己身上,觉得十分不安,她恐怕自己的话太多了的缘故,毕竟言多必失,话大闪了舌头。就沉默了片刻。

余墨之却说道:

“纳兰的饮水词我也看过,过于纤弱,不像是大丈夫所为。”

“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大概就是他吧。”

“难道古往今来的人物,还没有别的什么人值得你敬佩的嘛?”他问道。

沈音本来决定沉默,见他发问,激起对答的兴趣:

“当然有的啊,比如,你们家这坐山,阳明山,王阳明---阳明先生啊。”

“只不过他既然被称为古今第一完人,我资质浅陋,不敢比他。”

“人生做人做事总有一定的榜样。毕竟曾国藩,蒋中正及许多大咖都对先生表达过膜拜之情。用兵则平乱除逆,治武则定国安邦。及至后来开创“心学“一派,门徒甚广。”

“其实在我心里,觉得辛弃疾也是号人物。他有些春秋范蠡的影子。打仗也行,从商致富也是一流。后来广置了一片山庄,歌童舞女过于奢靡。朱熹老头子过去看了一眼,弄得自己且行且羡。所以辛老先生虽然也是不世出的天才,一生事迹可书可画,到被这朱熹之流一枝笔判了后,风评就有些微暇。”

“说到底,还是我们阳明老先生正统大儒端正。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圣贤。”

“虽是寂寞,但家学渊博浩瀚,胸有大沟壑,决计是不无聊的。”

“虽不风流,不及王维养辋川别墅,弹琴篁竹里,随意歌复啸。但他门徒众多,万人景仰,如登凌烟阁像,仿佛位列仙尊。这自然又是另一番人生之得意境界了,我们一众宵小,嫣知其中学问之乐?”

“如能选择灵魂的引导者,当然非属王阳明。。希望到了最后的最后,也能说一句,心中光明,更需何言?无愧此生…”

杨泽如没有说话,他惊讶于沈音神采飞扬的气度,纵横捭阖发散的思维---说是奇思妙想也不为过,但听起来也句句有理。

他先前有感于沈伯伯教化女儿,思想深度无法企及,深知教育太过不容易。

沈家家传固然如此,如果得其菁华,真的是十世幸焉。

他不无欣赏地温和地问道:“音儿,你平时看什么,都是你爹在一旁栽培的你,你怎么看待传承?”

“教育本来就非常重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家传教育十分重要。”

“我想起前不久读到三国。。。。”音儿还没说完,

“你?读三国?”玉恩又插嘴道,惊叹不已。“你平时的闲功夫都拿来看书了?!妈嘢~那是你们女孩子们该看的书吗?”

沈音不理他,朝杨,余二人说到:

“读到曹操,读到曹操的那句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虽然我现在聊起子女教育,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然而我说,生子可不必如孙仲谋,但一定要如曹阿瞒啊。”

沈音得意地笑,为了她的这个小想法,

“想当年五陵年少,阿瞒这孩子从小深谙心理学,离间叔父,从中获益。”

“行军中骗军士青梅止渴,一改军情靡顿。”

“诛董卓,征袁绍,一统北方。东临碣石,遗篇文采隽永;”

“横槊赋诗,慷慨激昂。建安七子,曹家占三。”

“天子在手,号令群雄,天下莫不俯首。”

“世人都称曹操奸诈,其实曹操聪明又自负,简直不要太可爱~”

“都说阿瞒诡谲,其实人家貌是猛虎,内嗅蔷薇,临了分香卖缕,柔情不已。”

“这样智商情商双高的孩子,哪个父母教出来的都算是福气。”

余墨之深深看向她,问道:

“你平日真的没想过未来夫婿是怎样的一个人?是根本没想,还是当真没想?”

他这话仔细听起来是一个意思,沈音是一个历来不懂得藏拙的人。

一见人家往深了来问,不犹得开口说道。

“这有何难去想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尤其现在婚姻自主了,但凡有些主见的女子,怎么会不去想自己的这终身大事呢?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罢了。”

“那你说说看,你倒是说说看。”玉恩一旁催她。

“嘻嘻,反正不是你这样儿的”

“胡说,又打击我----我这样的有什么不好?起码我对你是真心的。”

“玉恩,别打岔,听音儿说完。”泽如也一派认真的神情。

沈音说,“我真没想那么远,纯粹只是看的闲书多了,钦佩的人多了,掩卷闲思,非常倾慕而已。如果能选择,择婿当如谢东山。”

“啊,为什么是谢安啊~”玉恩又碎碎念。

“是名士真风流。美姿容,面如冠玉。安石视出世入世之心态已入化境。少年散发隐于东山,青年执牛耳于朝堂,中年大败符坚于淝水。一生老庄风度,乱世用兵挽败绩于狂澜问千载而下几人能够。那真是神人啊,六朝人物之首谢东山。”

“好一个谢东山!”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推门而入,余振南和沈晋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余镇南喝了些酒,满面红光,兴致很高。想是听了音音的话,夸赞不已。

后面,却跟着余惜之。

原来余惜之见沈音和玉恩两人进了书院,存心使坏,便拉着他爹来门口,叫他听里头的胡闹。

余振南转身对他女儿说道:“你呀,真应该多读书的,跟你音音妹子好好学学。”

然后对着沈晋茗真诚地赞叹道:“沈老弟门下,教育有方,余大哥很羡慕啊!”

还有许多少女得意的晃着自己裹的小小的三寸金莲,仿佛生怕有心者看不见似的,那种得意与炫耀-----沈音瞧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少女总是格外敏感的,坐在沈音左手的一位,就极其成功地捕捉到沈音的乖觉之处,她见沈音身上并无金翠之物---连耳环也无一个,简直是身无长物;打扮穿着也与她们不一样---是上次在泽如家定做的洋装。

一时,况家和杨家的女眷也到了,况家以及杨家奶奶各自上来问好,大家又互相引荐,热闹非凡。

不少人把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也带过来了,趁着这样的好时候,给上了年纪的婆婆,婶婶相看相看----借机给自己家孩子留意门第相谐的亲事。

沈音很快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动着和一大堆穿红着绿,头上插金戴银的同龄少女挤在一起,大家一同坐在几张长凳上,围坐在一个大圆桌跟前儿。

沈家马车沿着齐整宽阔的沥青道,山道两旁是巍峨的山涧,满目葱茏,时有鸟鸣涧内,婉转清冽。

山坡向阳的一处,夹道两旁都是斑斑墨竹,还没有看见余家别墅,就瞧见沿路两旁停了八九辆小汽车。别墅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入口,有警卫人员上来盘查,为首的警卫头子见是沈爷,忙抬手放行。

绕过一池碧波粼粼,一栋主体白色的别墅映入眼帘。一楼门庭开阔,二楼却是带栏杆的露台,栏杆是一根一根纯白鼓腹的大理石,尽显奢华气派。

余老太太和沈田氏是从年轻时候走起的好闺蜜。

两人熟识已久。由于有了年纪,也有许久没有见面了,是以这次见面,异常亲密。

沈音忙上前打招呼,“余伯伯好。”

他回头看见沈音,一朵白玉兰一样站在面前,喜道:

沈晋茗把马车停在院门外头。扶着沈老太太往里走。

余宅门首挂了两顶大红灯笼,突出今日的主旨,平添许多喜气。

余家别墅建在阳明山上的紫竹明华。

这座山,因为有着独特的人文气质,山脚山上,官邸丛丛。

余振南正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一见沈晋茗,马上上前举着两手作揖到:“哎呀,晋茗老弟,哎~老姨,您老也来了,待我来扶您,咱往后头走,俺娘在后头,看见您,不定有多欢喜,来来,抬脚~”

沈老太满面春光,笑容堆了一脸。任由着振南上来搀扶走上台阶。

余振南扶老太太跨过门槛,后头女眷接了过去。

十二日,是余老太太七十大寿的日子。

余家在自家别墅里设宴招待政商两处的宾朋。

沈家依旧是两辆马车----沈晋茗和熊姨娘一乘;沈老太太,宜静和沈音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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