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墨雨

那掌柜与小二本是凡人之躯，刚才还庆幸今日生意火爆的欢愉一扫而空，早已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吓得魂不守舍。

落小伍身为天下第一卦师，早已见惯为求自己一卦而大打出手的各路高手，其中冲突严重者，也不排除一方会死于非命，亲自见证一个人的死亡过程，对他来说也非第一次，可这大和尚下手轻描淡写，此时场面却无比血腥，本身便没任何修为，看着这一幕顿感不适，只得别过头去，不欲再看。

他这一别头，却见端坐在身边的少女“呜哇”一声，忍不住场面的极度血腥，反胃到无法忍受，呕吐起来。

“哈哈哈，你这娃子也算有趣，没有一丁点儿修炼的气息，也不怕我，好吧，我便如实回答你好了。”自在和尚微微打量一番落小伍，便发现其根本不是一名修行者，他的心情显然极好，又继续接话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自知是天下第一卦师，可你莫不知天安还有个人，他名号万事晓，圈养成千上万的白鹤，鹤通灵性，嘴上会衔着万事晓所书的万事纸在天安各处出没，一个多月前的那张万事纸上写得便是‘天下第一卦师落小伍已出冰天雪地，预计一个月后路经东暮城’，上面还画着你的面容。我看你年纪也不是胸无城府之人，莫不会真以为你这一天只卜一卦，一人一世一卦的规矩在出了冰天雪地后，还能稳稳当当吧。（后文会解释为何在冰天雪地落小伍的规矩能成立，重不被打破。）这第二个问题嘛，更加简单，这天安第一美女，洒家知道是谁，但洒家打不过她，所以绑不来。”自在和尚一口气说完两个答案，当之说到第二个问题时，不免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一个习惯，每次当他心有不甘时，才会出现。

“你便是落小伍，你给洒家卜上一卦，洒家想知道谁是天安第二美人，好去绑来做媳妇。”自在和尚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人的面相，此时他正将眼前落小伍与画像上的人做着校对，似乎觉得没有差错后，他将宣纸揉成一团，随处一扔，而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首先，我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到了这东暮城。第二，我特别好奇为什么你不绑天安第一美人而是屈居其下的第二。”落小伍又将视线转向自在和尚，虽然地上不远处还有血腥的尸体与血流成河，可较之刚才那幕的触目惊心，难以忍受，自己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洒家坐不改姓，正是。”大和尚瞪着吐出的眼珠，抽出还插在刀客胸前的手臂，任其倒地，淡淡道。

“既然连悟到本境的人都要求这一卦，我虽不甘，也无可奈何。”其中一桌人带头先说了一句后便出了酒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十几桌食客俱数离开客来酒楼，只留下落小伍那桌三人。强者为尊，是为王道。

老墨心中很确定这一老一少是生平首见，可为何他们一进门便开始说那些与自己有关的陈年往事，真的只是巧合吗？

随着女孩手中快板清脆的声响又起，老者又开始继续下一段：“皇室十绝中，又以年龄最小的小十最为突出，他为我们的皇上立下无数功劳，可最后却又反出中土皇室，与之决裂，其由众说纷纭，可真正的真相......”

“落小伍何在，洒家都听这人说了，他在这客来酒楼呢。”说故事的老者被打断，一句洪亮的话语传入整间酒楼，而后一道身影便飞入这间酒楼，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被扔进来的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血迹斑斑，有着多处伤口，眼看他嘴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显然伤的不轻。

“是蜗行牛步，你是蜗行牛步自在和尚。”不知在场谁喊了一句，所有人听之，再看向大和尚的眼神都有了深深惧意。

自在是大和尚反出师门后自己取的法号，意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十年前，自在和尚本是天安寺的一名本份出家人，不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便大鱼大肉，迷恋酒色，最后无法立足于天安寺，便判出师门，做了闲云野鹤之人，没想到他的境界也随之一日千里，短短十年间，便突破修行一道的幻化境，领悟出了自己的本境，期间机缘，恐也只有自在和尚自己能明了。

“铛”的一记响声入耳，本该血肉模糊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那柄精钢打造的大刀应声而断，脱离刀身的半截落在地上再次传出“丁铃当啷”的声响。

“滚。”大和尚看都不看一眼神色呆滞的刀客，毫不留手的推出一掌，出奇的是这一掌速度极慢，从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出掌到触及刀客，足有两秒的间隔，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刀客竟不躲不闪，眼巴巴任由缓慢的一掌击在胸前。受了轻悠悠一掌的刀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大和尚宽大无比的手掌穿透他整个胸腔破体而出，极其血腥的一幕出现在大庭广众下，空气中弥漫开无比浓重的血腥味。

站在门口的是一道极其高大的身影，足有八尺，想来打断老者说话的正是此人。

来人面相凶恶，一双眼珠子兀自突出，本大如铜铃的眼珠愈发吓人，鼻子算挺拔，可却极其不和谐，没有半分因挺拔而散发的美感，同样大于常人的嘴巴上下都留着黑色的胡茬，不修边幅，张狂肆意，看去无限嚣张。他身穿破旧的白色袈裟，脖间悬着硕大无比的佛珠，每一颗都有成年人握拳大小，最有象征的还是他丝发未生的头顶，这颗光头在酒楼灯火之下极为醒目，好一名望去凶神恶煞的大和尚。

“话说十八年前，中土皇室学院成立，一年之内能人异士辈出，与整个天安国其他三大学院呈平分秋色之状，更有扶摇直上之意。皇室学院中，有十人各具风采，彼有所长，世人称皇室十绝，广为流传。”老者一段音落，身边小女孩手上快板节奏快慢有致，起到声声衬托之意，与老人的言说自成一派，有异曲同工，天作之合之秒。

老墨听闻，冷不禁侧身张望过去，无与伦比的震惊在心间徜徉，他开始细细打量说话的老者，心中波涛汹涌，再难平复。凝神细察，这名老者样貌普通，神情清癯，穿着朴素，厚实的外袄上打着多处补丁，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说之最为贴切，老墨早已立于本境，运用天地之息探查对方的修为极其容易，探查之下老者修为不过筑体，连登堂入室的幻化都未有达到，这反而更让老墨心生疑虑，他究竟是谁？再看那名小女孩，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眼球透出几分机灵，脑袋上扎着一双马尾，看去极其可爱，此时少女也正巧在打量着老墨，眼神相交，那名少女有些羞赧的撤走目光，脸上泛起微红，表露出她此时的羞涩。

“这厮不愿告知洒家所寻之人何在，被和尚我好生教养了一番。落小伍何在？还有你们这些各门各派的三脚猫快给洒家滚出去，今日落小伍这一卦洒家要定了。你们若有人能打得过洒家，洒家倒也有这份觉悟自行离去，有人要挑战洒家，现在就站出来。”大和尚说话大大咧咧，一点也不似出家之人，还边说边走到就近的桌旁，自菜盘中拉扯下一只肥妹的鸡腿咀嚼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被大和尚随意撕扯下鸡腿的那桌，其中一人按捺不住怒火，起身便一掌朝大和尚上身劈去。这名修者修行境界在筑体后期，这一掌虽不是全力施为，可在怒火的驱使下，也用了七八分力道，只见他一掌击打在大和尚胸前，大和尚好似受若未受，连眼神都不看这名修者，径自大口撕咬手上鸡腿，嘴中口齿不清道：“挠痒吗？再用点力。”

那名修者完全被激怒，将其筑体后期所能动用的天地之息俱数挥发，拔出随身携带的钢环大刀，一刀便斩在大和尚脖颈处。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孩立于门前，说完这番话后，深深行了个款，那名懂事的女孩也向众人鞠了个躬。老者不请自来，说辞言罢，也不分生，爷孙俩径自找了个空桌坐下，老者在众目睽睽下清了清嗓子，女孩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副快板，试手的打了两板子，板音清脆，极具节奏。

那名掌柜的见这两人不是食客，还自称要说书叨扰他的酒楼安静，生怕还不容易才热闹的生意被他赶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走上前，怒气冲冲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快些出去了，不要扰我做生意。”

“让他说。”整个大厅上足有十几桌食客，每桌人数不一，也不知是哪一桌的客人出手阔绰，说话间竟掷出一锭白花花的真银，那名掌柜的手忙脚乱的接住飞来的银锭，瞧着心花怒放，握着银子的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银子便会长上腿，自己跑了般，这可是真金实银，就算今日所有的桌数加起来，所付银钱也不过尔尓，怎能不让这掌柜心神摇曳。拿着银子的掌柜再也不顾老者与女孩，喜出望外的退出柜台，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只要有钱拿就好。坐在酒楼的食客都是修行者，派别居多，所有人都暗自在探查周身人物，这名老者明显也是修行之人，大家心知肚明，其中情商颇高的修者掷出银两，这顺水人情也算做的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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