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墨雨

天禄山顶广阔无垠，花草丛生，种类繁多，又有山石嶙峋，浑然天成。空中忽大忽小不消停的雪花无疑给这一副极美的自然景观更添几分神秘妖娆。

落小伍正自顾环望四周，脚步踏入厚重积雪的‘嗖嗖’声自耳边响起，不禁闻声而望。一袭灰衣正追赶着面前踏雪疾驰的白衣，一跑一追，两人身法极快，脚下的积雪都被带得飞溅起来。

“李烟云，你给老子站住，和我打过，我赢了以后，你不准再和盼盼说话。”后头追赶的人有些气急败坏，语气偏向于恼羞成怒。

李烟云额上青筋凸起，恨得牙咬咬。本不算太大的眼珠子愣是被他撑的犹如铜铃般。一手反扣着金无庸，另一只得空的手掌竟真的略微有些颤抖的举起来，显然是要真下重手。

落小伍心地极佳，淳朴善良，最看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作为算无差池的一位卦师，外加每天只卜一卦，少不得所有王朝的江湖人士与权贵甲胄为了那一挂而大大出手。微微皱眉的落小伍有些于心不忍，目光落向身边的中年男子，足足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落小伍对他了然于胸，很清楚这个高傲且孤僻怪情的男子不会出手阻止，这一望也只是最本能且无奈的肢体动作而已，可是出了奇的，老墨今天却和他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实在是难得的破天荒呢。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一声轻吟的娇喝阻止了李烟云差之分毫便要拍下去的手掌。也给落小伍对老墨今日反常的无限好奇画上了休止符。

声音来的突兀，山顶空旷无垠，除了几人再无人烟，银铃娇喝峰顶回荡，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很自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闻声而望。淡粉色的连衣裙华彩煜煜，不用细看也知衣质上佳，衣裙上也无过多的图案来装饰，只有零星几朵镌刻精良的牡丹作为点缀。她腰间紧着碧玉丝绦，丝绦正中绿意盎然的玉石似乎与丝绦浑然一体，毫无违和感。看不出究竟有多长的秀发用碧玉髻髻起来，得体而端庄。女子一米有六，身材称不上婀娜多姿，前凸后凹，略微高耸的胸脯含花待放，显然是正在发育的少女。少女柳眉杏目，鼻若琼瑶，薄薄的嘴唇上唇脂微点，秀色可人。

人如其衣绣，雪中粉牡婉约动人，少女端的生了一张好脸蛋。

“你休要再叫嚣，你次次对我纠缠不清，莫要以为我真不敢！”李烟云听得这话，心中怒火更甚，说话间猛然用力上提金无庸被反扣的手臂，只听得对方由于疼痛而大声呼叫。

“你有本事就动手杀了老子啊，还废了老子？你倒是来啊，我就是皮痒，等着你动手呢......”金无庸根本不吃这一套，嘴上毫不服软，继续叫嚣。

后面追赶的金无庸体态略微臃肿，脸上已然溢出汗珠，可他身法巧妙，脚步落下时次次都是脚尖点雪，而后整个身形又迅速飞跃出去。看着两人逐渐缩短的距离，不难发现单论身法，金无庸是要高过李烟云的。眼看前头狂奔的身形越来越近，金无庸脚下步伐不停歇，右手打了一个掌旋，浓厚的天地之息被他凝聚在手掌，冲着李烟云的后背就拍下去。李烟云也非等闲之辈，除去身法赶不上后头金无庸，整体实力要强上金无庸一线，当下只觉后背一股浓烈的天地之息逼近。李烟云心知此击若中，自己也要重伤，不敢大意，脚下一个大跨步，整个身子都前扑出去，有惊无险的躲过了金无庸蓄力的一掌，重重前扑在雪面上。金无庸一击未中，难免恼火，眼下李烟云扑倒在雪地，又怎会给他机会起身？当下提腿下踏，朝李烟云的后背踩去。李烟云反应极快，天地之息流转至支撑身子的双手，用力一撑，他的身子无视厚重的积雪，先是很轻盈的弹起，而后借力空中一个测滚，极其巧妙的闪过金无庸的进攻。两人一来一去，地上的积雪漫舞飞扬，已经分不清周遭的落雪是天成还是两人打斗所至了。

李烟云一个侧身，又是躲过金无庸一记重拳。金无庸论整体的修为本就低于李烟云，加之怒火中烧，这记重拳浑然没有留有半分余地，被李烟云躲过后，整个身子都失了重心，向前冲去。李烟云见他漏洞百出，顺势横移步法跟上前冲的金无庸，左手搭上他前冲的臂膀借力再用力，顿时金无庸整个人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扑倒在雪地中。金无庸刚想起身再次发难，才发现臂膀被李烟云一个反扣，死死的压在后背上，难以起身。

“李烟云，你有种现在打残老子，否则我就找你比到离开盼盼为止。”金无庸身子被制服在皑皑雪地上，难以动弹，嘴巴可不闲着，立马叫嚣开来。可能是地上积雪过厚，嘴巴一部分被埋在雪地中，导致他的话语有点模糊不清。

中年人老墨带着落小伍此时走在上山的路上。老墨步伐相较平时要放慢一些，他心中知晓这是落小伍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走的急了，本就身子孱弱的落小伍想来是跟不上的。

山道的正中两人缓缓而行，四周都是白色的积雪，两人常年生长在冰天雪地，早已见怪不怪。天禄山是天安国繁饶中土连接冰天雪地的唯一通道，虽然人不多，可也达不到人烟罕至的境界，山道的路况明显是因为行人的来往而少去了本该有的积雪。

三尺有余的山道算不上宽敞，却足够两人并肩而行，不会举步难艰。落小伍挨着身旁的中年人，不时会俯首观望逐渐望不到底的深崖，心中几分惊奇几分紧张，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心间昂然。

“金无庸你少在这放屁，这已经是你第十八次要和我动手了。凭什么我输给你就要答应你不和盼盼说话，而你输给我十七次却一直隔三差五跑回来再打？往后，我都不会和你动手，你少缠着我不放。”被唤作李烟云的人话语脱口而出，说得风轻云淡，可却是头也不回的继续狂奔，显然不准备乖乖停下就范。

“因为我是你爹！”金无庸不再和他废话，侮辱的秽语蹦出口来。

“我可没这么...不中用，好着呢，只管挪步...向前走。”有些勉强的声音传入老墨耳中，由于体力的透支和高原反应使得他都不能连贯说完这句简单的话。

从只能望见山顶的方位到隐约能瞧清山峰的轮廓，再到依稀可见天禄山的全貌，这个过程对于落小伍来说还是很享受的，往往第一次的见证都是快人心扉的，哪怕只是爬了一座很高的山。落小伍走完最后一节台阶，站在山顶，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洋溢心头。

两人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风声渐大，雪花迎风摇曳，肉眼很容易发现空中的雪花无规律的随风飘摇，仿佛不再是以往那些悠悠然会落下来的雪花，而是无数被风儿卷起的棉絮般飘飞不定，漫天乱舞。又是一阵风迎面拂过，山上的风相比山脚显然要冰冷许多，从冰天雪地深处来的落小伍在那一瞬间似乎觉得又回到了那个雪白的严寒世界。落小伍不禁驻步抬首，寻找着山顶所在，他心中不免有点期盼，想要早点走过这座横跨在冰天雪地与中土的天堑。

抬首而望，极高的天禄山顶终于隐约露出。此时离得不算太近，山顶又云雾萦绕，瞧不大清却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早已赶路赶的麻木的落小伍闻言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言喻的兴奋，笑容顿时洋溢在他脸上，稚气的面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当落小伍抬头观望老墨说的那座天禄山时，心中不免波澜壮阔。冰天雪地一望无垠，从小没有踏出一步的落小伍是第一次见到山，此刻的心情定然新奇激动。

天禄山海拔五千三百米，是天安国海拔名列第三的雄伟高峰。天禄山东邻冰天雪地，常年风雪笼罩。空中忽缓忽快飘落下的雪花覆盖了大半山峰的全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极少数生长的高岸挺拔的参天大树才能在白色世界中稍稍崭露头角，在天禄山白色世界的版图中略微浮现出点点的绿意，孤傲而不卑微，可能和现实生活中的人儿一样，它们绽放着属于自己的骄傲，虽然绿意不昂然，却也让人清晰可见。

正缝十二月初的天气，严冬已至，来往于冰天雪地的行人更是少之又少，曲折绵延的山路前后都望不到边，路人独二，除了老墨和落小伍，还能有谁？正应了那：

山风兮兮白雪落，路面凄凄银霜裹。

“马上就能到山顶了。”老墨望着气喘吁吁的落小伍说了一句，似乎是在鼓励他。

中年老墨带着稚气未脱的落小伍长途跋涉了六个月，终于靠近了天安国度最为繁华丰饶的中土边域。长逾半年的时间两人决计是用不了跋山涉水来形容的。原因是常年鹅毛大雪纷飞的冰天雪地，不管在任何地方极目远眺，都会是一马平川无尽的雪白，这个东边的边疆世界里没有山川河流，只有一望无尽的平原和高低嶙峋的土坡。

气候随着地域的迁移而潜移默化的变暖，空中雪花依旧，较之冰天雪地的深处要相对小些。旭日东升，清晨的阳光爽朗而不刺眼，感受到阳光普照而下的落小伍不禁仰头观望。除了在冰天雪地，其他任何地方都是不会见到日出东方雪又随的奇观的。

“走过了这座天禄山，不远便能进入中土的东暮城了。”中年老墨提醒了身旁落小伍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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