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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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这个机会,夏涅便是和滚来的石头一齐,鱼贯走出,闷声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贴着山面,顺着山势走。从谷里昂首仰望,经由那狭长曲折的隙缝,可见,灰黑的天上,群星闪烁,星光璀璨,好不热闹!可这样的情景,若与五人来时的“充满人味”相较,无疑还是太过冷清,可谓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某刻,当两人从一处隘口通过,行将步入一方开阔的草原时,滚来的石头陡然“沙沙沙”数下,连续迈出了轻重不一的步子,赶上了夏涅,拍了下夏涅的左肩,将夏涅留住,然后,出语道:“不觉,刀刃上线了,给我送了条信息,说要见见你,还说什么他们的老大同意了。”

蓦然叫人拿住了肩头,夏涅不疾不徐地回过了身儿,冷冷注视着滚来的石头,直到看得滚来的石头难为情地移开了悬空的手掌,才是答道:“让他在游戏里的午后,赶到重生镇西边的一个乱石谷里,能做到的话再说。还有,小心些,动静这么大,很容易引来怪兽。”回话时,夏涅可是尽量放轻着语气,若要是换做了别的人,夏涅哪会说这么多话,甚至早在转体的刹那,就能撇掉那只肉掌的擒拿,并予以反击,将匕首抵在对方的咽喉上!

蹬着田间小道进了村儿,夏涅轻车熟路,领着滚来的石头来到一户小院儿旁,轻叩柴门,未几,就有一位中年大汉前来开门。这个壮汉生得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粗制的衣物歪斜披在肩上,像是匆忙套上似的,还有,如果细细观看,可以发现,其怀里还鼓鼓囊囊地,藏着什么。

见得这名猎户打扮的男人,夏涅简要地说明了来意,再是与滚来的石头一人各付了点儿房钱,就是在推辞了几下后,得到了中年汉子的许可,进了院子,在一间破陋的柴房中休息。

坐卧在成堆的柴禾上,滚来的石头伸了伸双臂,疲困地朝坐于对面的夏涅道:“不觉,怎么千挑万选的,还选了个要钱的!这不是膈应人嘛!”

夏涅沉思似的低垂着头颅,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你注意到了吗,这家的主人怀中常备着一柄匕首,是个警觉的猎手,要知道,这个地方不像重生镇,没有所谓的‘保护’,兽类随时可以自由进出,有了猎人守护,我们离线后也能放心点。另外,付钱的话,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就是体力值会在玩家不在线时缓缓增长。”

“既然有危险,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逗留呢。”听说怪物能进来,滚来的石头一咕噜坐正了身子,困意全无。

夏涅稍稍动了动,似是醒过神儿来,却是教人摸不着头脑地换了个话题:“我曾讲过,重生镇的西边多是些食草动物。”夏涅把视线移向滚来的石头,“这个游戏的怪兽对玩家来说,等级低了没经验,级别高了打不过,有些重攻轻守的灵巧怪兽更是玩家的天敌,还有那些群居的动物更是可怕。所以要找到适合练级的怪兽,还得看本领和运气。恰巧,雄踞附近的是一群白皮黑斑小猪,除了生命值上限多些以外,只要人手足够,那就是一组组会动的经验。换句话说,这个村庄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据点’……用于升级。”

闻言,滚来的石头先是兴奋地叫唤了几声,直夸夏涅懂的多,才是强抑着声音里的激动,向夏涅问道:“不觉,那我们不回重生镇去交任务吗。”

夏涅沉吟了少许,才是回答了滚来的石头的问话:“村里还有几个零碎的任务可以做上一做。石头,下午五点,准时上线,我们抓紧了,将这些任务包圆儿了,好歹弥补一下那些与落云山相关的任务被迫中断所产生的损失。还有,待会下线前,你给浊酒写封邮件,让浊酒与如雪汇合后,来这个村落找我们,若人数太少的话,浊酒那边还有几个同学,让浊酒一并叫来。”讲话时,夏涅还卸下了足部的那双凉皮鞋,放回了包裹里,夜里可不比白昼,到处冰冰凉凉的,锥心刺骨,夏涅只得套着这对防具走路,以防止体力值的加剧流逝,但是,今时歇息了,夏涅便是依着习惯,收回了这件颇有几分重量的装备。

听到夏涅这么说,滚来的石头便是信服地照做。

待得滚来的石头忙去了,夏涅大大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才是放缓了吐息,做贼一样,唤出了主菜单,打开了“宠物栏”,登时,一个边框呈银灰色的窗页就是弹了出来。

这是个黑底的,叫四道横线划分为了五个等分的页面,现在,仅有最上头的那个格子里列有着一行白色文字——“石龟”。

夏涅以目光点选了第一个大格,当即,一个全新的小窗儿便是倏然跃出,里边,不对等地一分为二,左大右小,左边,在透明的背景上,细致地列着“石龟”的属性,右边,是一只面向夏涅的、“活灵活现”的石龟像。这只石龟或是在原处摇头摆尾,左转右转;或是呆萌地一边翻着眼皮儿盯着夏涅,一边缩进龟壳;或是在钻进了硬壳中以后,浮空转上三个圈儿。

此外,在整个版面的最上边,还有着数个签叶似的互相叠压着的选项,里头,还标注着颜色各异的古朴字体。目前,第一个标签正上浮着。

石龟

等级:0;

生命值

攻击力:3;

防御力:11;

移动速度:5;

忠诚度:0;

饱食度

状态:休息;

夏涅切到第二个选项,随着签页的起伏流动,左部的数据,便是跟翻页儿似的,顷刻间替换成了五个相互嵌套、某个锐角向上的正六边形。图形中,朝上的那个尖角里,填充着一条从中心延伸到第四个六边形的的绿色粗线。同样地,右上侧的顶角,亦有着一道稍短的,只存在于中心点与第一个六边形中间的蓝色粗条。

第三个栏目中,内嵌着数量按照“二三二”排布的方格,似是与“装备”一项有着某种挂钩。

第四个项目里,摆设着好些外凸的格子,有些是石龟的“天赋”,有些是“技能”,当夏涅关注着某个小格时,还会有小框弹出,叠加在原来的界面上,描述着该项的具体内容。同时,夏涅还观察到,画面的右上角,还有着0/4的标识,代表着可学习的技能数。

阅览完石龟的各项参数,夏涅的心间不由得涌现了磅礴到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就像夏涅是个初次见到心仪的玩具的孩童那样。那种欢欣是直达人心的。

快乐,就是那么地简单,那么地不可捉摸……那么地,容易被夺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成了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代名词;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沦为了商人手中敛财的工具;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群体鲜明地分化为付费玩家和普通玩家两个部分;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又悄然转为了衡量精神文明高低的标杆;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又升格为了“信仰”……

夏涅犹记,初次面见“网游”时内心的震动、对着人物面版时的懵懂、自主加点时的紧张、人与人间互帮互助时的暖心、直面怪物时的小心翼翼与亢奋并存的矛盾、与敌人交战时的笨拙、周末时因为可以多玩半个小时才睡觉的欢呼雀跃、父母催着吃饭时的焦躁……这些这些,如是种种,俱数历历在目。只是,随同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那些旧款游戏所能带来的刺激,便是逐渐归于平常。于是乎,人们变得麻木、机械,要求更快更直接的欢愉,使得游戏不断向“快餐化”转变,流于表面,失去内涵,一代更比一代烂,倒是那些要时间去探索与深思的,或者说,那些不能砸钱、不能速成的游戏,遭到了冷落。几个回合下来,就是形成了一个研发商们乐见其成的恶性循环。在这个怪环儿里,他们不再将“提升游戏的可玩性与体验性”列为首要任务,却是把“如何变着法子从玩家手头抢钱”当做了核心课题,以钱为本,乃至变本加厉地,捞了钱就走,只丢下一个烂摊子给玩家。过后,人们没了目标,只能在空虚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并渴求着下一个游戏的诞生,然后飞蛾扑火、饮鸩止渴。

是人心变了,更是环境变了。有了太多的束缚,有了太多的杂念。你还是你,你又不是你。游戏的初衷,丢掉了,快意恩仇,没有了,相逢一笑,不见了。只在记忆中留存了一块看似真实的、经过美化的、时刻可能磨灭的净土……终将与那逝去的游戏一同埋葬。

过去,过不去;回去,回不去。

夏涅长舒了口气,关闭了属性窗,然后点取了“石龟”二字,旋即,一个长条状的小窗口就是冒了出来,其内,除掉中部那个闪烁的光标外,最下边,依照上下左右的顺序,还有着一列提示性的小红字:“请输入名字”,以及“确定”、“取消”二个白洁按键。

思虑了片时,夏涅果断吐出数个字:“噗噗大奶嘴!”然后单击“确定”,就是顺利将“石龟”更名!

嘿,噗噗大奶嘴,第二天堂的史册上,将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

怀着愉悦的心情,夏涅退出了游戏,摘下了头盔,下了床,强撑着软弱的双足与无力的体魄,便是往厕所行去。当下,窗前一派光明,窗外烈日长挂,照得房内热浪汹涌,不知不觉间,外界,已是午间时分。

慢步间,夏涅一面抚了抚饥饿的肚腹,一面轻轻叹了叹,这回,居然在游戏里度过了一整个午夜的时光。往常,夏涅总会在白日里逛逛“第二天堂”的论坛,汲取各种知识,不肯浪费一丝宝贵的光阴,只是,无论夏涅再如何殚精竭力,这种“闭门造车”的做法,依然无法登堂入室,连带地,夏涅的汗水亦是再无第二个见证者,于是,在外人的认知里,夏涅就是个一文不值、好逸恶劳的年轻人,宛如一截朽木——反正,就是一个没钱的主儿。

夏涅不是不曾拼搏,不是游手好闲,不是不愿改善物质条件……夏涅只是……没有弄到钱罢了。

辗转来到客厅,夏涅下意识一抬头,霍然,一道倩影便是印入了双目中,同一秒,一道悦耳的欢声,亦是闯进了夏涅的双耳。

“夏!”

夏涅的面前,一名少女正倏尔从一张折凳上起身,背窗玉立。少女留着一头悉心打理过的乌黑长发,体态纤细柔弱,容貌上佳。她一边整理着身上陈旧发白却是颇为整洁的粉色衣裙,一边亲热地与夏涅打着招呼,其跟前,还放置着一张矮矮的方桌,桌上,则是摆着一个闭合的黑色食盒。

“媛媛!”听得少女的呼唤,夏涅一面欣然应道,一面装作没事人似的,上前几步,凑近少女,“你怎么来了!”那一刻,夏涅不由自主地,将前日里所受的不公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通畅,仿若这名少女是冬日中的暖阳那样,让得世间所有阴暗的不愉快冰消瓦解。

少女“冬媛”略一低首,避开了夏涅的凝视,就是轻柔道:“嗯,好些天没来看你了,所以……”

在冬媛的话声里,夏涅略为垂头,便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桌顶的黑盒上,仿如对冬媛的行为未有所觉那样。往下,夏涅更是猛地开口,打断了冬媛的谈话:“媛媛,你又给我带好吃的来啦!今次是饼干,是萝卜丝,还是面皮儿?”

冬媛偷偷瞄了瞄夏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是低着声,怯弱道:“夏,你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我……”说话间,冬媛还扭捏地俯下了身,行动僵滞地,将那分量不轻的木盒往前轻缓地推了推,“嗯,你……你来把它打开吧……”还有些话,冬媛没有说。事实上,午时未到,冬媛便早早地,来寻夏涅,只是当时,夏涅仍在第二天堂中奔波,见状,冬媛心生不舍,便是静候在客厅中,没有打搅夏涅。

“生……日?”夏涅疑惑着,首先露出了一丝迷惘与悲凉之色,才是扯出了一抹微笑,挑了条小矮凳坐下,却是在电光石火间,火烧屁股似的,乍然弹起,并在冬媛反应过来前,撂下了一句“媛媛,我先上下洗手间”,就是踪迹全无。

少时,等到夏涅与冬媛各自坐好后,便是由夏涅亲手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蓬袅袅的热气就是携带着扑面的香风,直冲夏涅的鼻子,引得夏涅的心里涌动着汹汹的浪花,胃部与咽喉,更是不加抗争、争先恐后地叫唤了几声。末了,越过那烟气,夏涅就见,一只大白碗正盛着满满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汤!上面,没有过多的辅料,唯有一个荷包蛋作为“点缀”,但正是这么一道简易的吃食,对夏涅所言,却是珍贵无比——很多意义上的。

面朝着如斯美味,夏涅在干咽了几次后,却是有些心潮低落。有多长的光景没能好好品上一品这样像样的食物了。人说,食品讲究的是“色香味”,可在这个世代里,这些个形容词,似乎与夏涅……没有什么干系。夏涅一度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自以为忘了酸甜苦辣咸的区别,因为舌头的用途,只是用来展开压缩食品那千篇一律的味儿。味觉,甚至在人们厌恶速食产品后,化成了多余的负担,有些人还巴不得味蕾通通去死,否则,一日三餐,就是种连年不绝折磨。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夏涅颤抖着,从盒子中抓出一双筷子,生疏地拿在手上,然后尤为慎重地,勾出一根面条,悬于桌面上,观摩了好一阵子,才是迎上去,将之吸入口中含着放着,慢慢品味,让那暖人的热度与沁人的味道在心与口中扩散与游荡,直至温度降了气息淡了,把面都快含烂了,终于嚼了嚼,把其吞咽下肚。接下来,夏涅便是打开了胃口那样,狼吞虎咽了起来,但依旧显得有些慢条斯理,偶尔,这个少年还会捧着碗儿,慢吞吞喝上一口热汤,只是,每每有那清汤入口,夏涅的心上就有几多情思在翻涌……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

一旁,冬媛一边默默将夏涅的一举一动记下,一边轻启双唇,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是几度将到了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冬媛想要告诉夏涅,她攒钱买了游戏头盔,和他进入了同一款游戏;想要告诉夏涅,她的游戏人物的名与姓;想要告诉夏涅,她有多拼命才在热泪中,克服了惧怕怪物的性子;想要告诉夏涅,纵使笨手笨脚,她亦在拼尽全力,融入这个游戏……

不过,夏涅似乎没有在意冬媛欲言又止的小动作,只是在品尝了几口美食,恢复了些生气后,才是开了个头儿,渐渐与冬媛聊开了,而及至一碗汤面快要见底时,夏涅更是越说越高昂:“媛媛,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在游戏里挣到钱的!到时,我们三个就可以住到大房子里去了!是我们三个一起!”

“夏,我相信你!夏的游戏玩得那么好,一定会赚大钱的!”冬媛兀自用劲,轻握粉拳,真诚鼓励道。冬媛了解,夏涅可是很少在人前表露出这样失态的样子的……

夏涅猝然垂首苦笑:“游戏……懂得游戏又有什么用。古语有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应该是百无一用是玩家!”夏涅抬首看了看冬媛,直瞧得冬媛面有红晕,才又说下去,“要是有媛媛百分之一的心灵手巧就好了,也不用这样……呵……度日了。游戏,只会游戏……呵呵。”聊着聊着,夏涅忽然闭口不言,只是怅然若失地捞起了最后一根面,迅速地吸进口里,像在泄愤似的。

冬媛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藏下了心下的优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导道,“夏,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会玩儿游戏就是你的天赋!这是和别人不重样的能力呢!”

夏涅仰头将汤底饮尽,然后放下碗筷,才是魔怔似的,猛然以稚嫩的嗓音,歇斯底里地嚷道,一吐为快:“媛媛,等我有钱了,我还要买好多好多天然的食材,到那时,我们就能吃好多好吃的,再不用苦兮兮地过活了!”说到这,夏涅蓦地用手拍了拍面颊,顿了顿,才是改口道,“哎,是我糊涂了!哪用得着买回家来!我们完全可以天天去酒楼啊!”说完,夏涅便是痛苦地扶住额头,表情狰狞,似哭似笑,口上还喃喃呐呐着,就连获取了宠物的乐悦亦被冲淡了。

十七岁的年纪啊,那些“正常”家庭的孩子正在做什么呢。是为学业点灯苦读,是为梦想不辞辛劳,是为异性大献殷勤,是为……人生百态,轨迹纷乱,但在那刻,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点——衣食无忧,再不济,也有先辈庇佑。这就是他们的底气,可以随心挥霍,可以无故犯错,可以跌倒了再从容爬起,有恃无恐。可有的人呢,只能在未成年时,见惯了梦里梦外的落差,向大人那固化的观念飞速靠近。

“夏,我们都在等着呢!我们一直坚信着夏!”冬媛鼓起勇气,凌空挥了挥手!这时的夏涅,是那样无助,恰似一头丧失了双亲的幼兽……

夏涅阖上双眼,深深吸了吸气,才是睁眼看了看这个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亲的少女,终究平复了心口的波澜,再不提半分有关“钱”的事情。接着,夏涅与冬媛就是在闲扯中,津津有味地分食了那颗荷包蛋,让得二人的身心为一种名为“饱食”的幸福感层层填满。

“媛媛,我记得你还在打工的,不是么。”某时,夏涅遽然发问。

闻声,冬媛慌乱地放下了撑着下巴的小手,面色一变,惊叫着:“呀!是呀!差点儿忘了呐!夏,那我走了!”话音一落,冬媛便是匆匆将一干物什逐一放入一个小竹篮里,然后拉了拉竹子编成的提手,就是要走。

可就在冬媛磨蹭着将要离开之际,夏涅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出言将她拦住:“媛媛,你可以帮我保管一下我的几位朋友吗。”

极快地,冬媛就是从夏涅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夏涅的心思,随即避过了夏涅的目视,应了声“好”,却是掩饰不住语音里的甜滋滋之意。冬媛明白,那些被夏涅唤作“朋友”的,可是夏涅的心头肉,能让夏涅这么说,就等于……获得了夏涅全部的信任!

跟着,夏涅便是打开了木柜,从柜里掏出了一个个护目镜似的物品,将其移交到冬媛手中,并在亲自确认冬媛把其放进小挎篮里收好后,才是将冬媛送到了门口,然后在楼道上,又是和冬媛聊了数句。

夏涅率先启口,如释重负道:“媛媛,过些时日,我再把剩下的给你送去。”

“要……要是夏太忙了……那……那还是我过来拿吧……”冬媛一边看护着夏涅的“宝贝”,一边讲道。

夏涅没来由地低头冲着篮子失神地自嘲道:“要是我能懂上一些活计就好了,就算是最基础的……也行啊……”讲着,夏涅还不自觉地伸出了右手,使劲掰住了门框,直捏得指头发白。

冬媛安静了片刻,才是凝望着夏涅的下巴,安慰道:“夏,俗语有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有你的短处,可你也有长处呀!你最擅长的,就是游戏儿!况且,人怎能一心多用呢,这要是让你做这做那的,那可就要耽误你在游戏里的发展呐!夏,你认定了,就请坚持下去!”尔后,冬媛便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逐步从楼梯拐角处消失了。

“梦想……不一定能养活自己呀。”望着冬媛渐次消逝的身影,夏涅关上门,背抵在门板上,有些迷茫地低低叹了句,便是回到房间,将所剩无几的存款划给了冬媛,只给自个儿留点零头。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能让冬媛白养着啊……

过了正午,医生前来复诊,夏涅就是在医务人员的护理下,安坐着发呆着双眸失焦着,任来人拿捏翻弄着足部,任这个仪器那种器具来回晃荡,任外部的世事如电影那样一幕幕放映着——那些人的面容上挂着的热情洋溢的僵硬笑容、那些人单调重复不含情感的嘘寒问暖、那些人变着花样为了展现去展现的忙碌……全部印在了夏涅的脑海里。一成不变,如若行尸走肉。

这或许是个饿不死人的时代,但是,亦不是个适合干大事的时代。人们醇醇闷闷活着,化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部件,添进“社会”这台“四平八稳”的大机器,时时有人排着队在等着替代你,三五十年后,除了一抔黄土,哪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来过。你顶多是洪流中的一颗无足轻重水珠罢了。

仔细想来,真是恐怖,只是人们不自知,亦或是不想承认罢了。不过,其实,可怕的远不止如此,人人头顶上还悬着“衣食住行”四个大字,不说其他,单提一个“食”字,就能难倒多少英雄好汉。往上,更有“生老病死”扼守要道,压得人透不过气儿,兴许一场大病下来,就会人财两空,比直接丢了性命好不到哪去。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啊。

时流滚滚,犹如白驹过隙,五点,转头便到,这不禁给予了夏涅一种恍然如梦、全天浸没在虚拟世界中的知觉。但是,若有选择,夏涅还是愿意在“第二天堂”中流连不返。他不得不这么做,也只会这么做。对于没有“生存技能”的他来说,只有在游戏里淘到第一桶金,才能支付一应用度,更何况,刚刚夏涅才把“小金库”交予了冬媛。可是,向来是花钱容易挣钱难,要不然,夏涅也不会在这么多年间,只依靠着福利金过活了,并且,这些保障金最终总会变着花样落入游戏开发商的口袋里。

待到医生离去,夏涅便是熟练地戴上头盔,准备登录游戏。他渴望着第二天堂里那不存在的氧气,好似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天地,好似那儿才能卸掉加在他身体上的枷锁……可悲可叹可惜可怜……不可原谅。也许……喜爱幻想、沉迷游戏的人,对现实或多或少,均有着排斥与不满吧。

“打金!弄钱!”进入游戏前,夏涅用力呼喝了几声,给自个儿鼓劲儿!

没有面对过那些冷嘲热讽,没有体会过揪心的苦楚,你很难去理解何为“不易”。就像……夏虫语冰。夏涅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只会玩游戏的废物,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废物,一个只懂呆在家里的废物,一个只会做白日梦,不切实际的废物。甚至他的那个“家”,都快成为别人的了!

更神奇与超自然的是,人们总会不谋而合地,故意无视你的努力,不理会你的上进心,说白了,衡量一切的标准,是你能否快速积累可供人瞧见的财富罢了。相反,你若没有创出一番让人瞩目的“丰功伟绩”,就是饱食终日咯。

归根到底,就是笑贫不笑……呵呵。

听言,滚来的石头一下子便联系到了夏涅曾和两名玩家独斗的情形,以及夏涅曾说过一句“他们由于某种原因短时间内不能赶回来”一事……综合着看,夏涅大抵是在那场战斗中成了唯一的赢家吧!

最末,夏涅和滚来的石头终是风尘仆仆地进入了一个简陋的村子。这里,没有重生镇那样的栅栏,更没有重生镇那样的酒家独院,只有数十户人家零散地,在广袤的平原上分布着,且户与户间,最多的,便是一亩亩种植着作物的田地。

粗犷的叫嚷声中,滚来的石头突然发觉,视界中竟是多了些建筑物的影子,再是稍一琢磨,就是意识到,这趟旅程可能就要结束了。

“不觉,今晚你怎的变了个人儿似的,那么疯狂!”瞧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景物,滚来的石头按捺不住性情,便是张口询问,原先,浊酒一壶走天下等人还在时,夏涅可是老成持重、稳稳妥妥,现时,却是雷厉风行、莽莽撞撞!就一觉的工夫,两人便是披星戴月,硬是在一夜间将漫长的路程一次性走完了!这要搁在过去,简直是骇人听闻、不可想象!

大概是兴致不低,夏涅取笑似的,侃侃道:“嗯,要是只有我一人,速度会更快些。”话里的含义很浅显,就是你们拽着我了!

滚来的石头偏着头,俯视着夏涅的背影,好奇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拿光他们所有的东西,反倒要留下一些物资,好让他们能够走回重生镇呢。”

夏涅回头一瞥,简洁道:“你的背包还能装得下哪怕一个物件吗。”

讲完,夏涅便不再启齿。算算时间,时下,正是第二天堂的夜晚,夜间情势多变,使得徒步行军变成了件十分困难的事儿,通常,稍有不慎,就会马失前蹄,所以,夏涅不得不全神贯注,更别说,队伍里还有着一个“笨重”的见习战士要照顾。不过,不论夜路怎样艰险,夏涅还是一往无前,因为夏涅知道,这几乎就是今下最好的应对方式,若是随意找个位置登出,未必会有更好的结果。

随后,夏涅便是将一个坐标说与了滚来的石头,交由其转告给血腥刀刃。闻得夏涅的吩咐,滚来的石头忙不迭答应着,就是原原本本地传达了夏涅的意思。

确定血腥刀刃接到了消息后,夏涅和滚来的石头便是星夜兼程,犹若从樊笼里逃出的猛兽似的,在那无尽的青草中尽情奔走,途中,少不了要和一些横冲直撞的蛮兽打个照面,有时,又得和几许灵巧的小兽打交道,使得滚来的石头冷汗涔涔,步步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差错,就会万劫不复,不过,夏涅总能化险为夷,让得滚来的石头打从心底一厢情愿地认定,夏涅这是在玩火儿,是对他冒失的举动的处罚!只是,当怪物等级跌落,不再拥有致命的能力时,滚来的石头却又是大呼不过瘾,直嚷嚷着还要去冒险!

洞外,景致模模糊糊,不甚明朗,近处,大多是些茵茵绿草,透过风儿,夏涅可以闻嗅到那略带朽烂与浑浊的独特草木气味,稍远些,是一棵伞盖似的大树,这棵树正杵在洞门外,将其囫囵儿掩藏着,间或,枝头的树叶还会“沙沙”响动。

换了换气儿,夏涅张弦放飞箭矢,使其“咄”一声扎在了树干上,立时间,远近那些“叽叽叽”的虫鸣便是戛然停止,同时,数条或从树上爬下,或从草丛里爬出的蛇儿,亦是一面“丝丝”叫着,一面向箭支逐去。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滚来的石头飞快地查看了下物品栏,接了句话儿,便是摸了摸后脑勺儿,讪讪笑了笑,静了下来,乖乖赶路。

有了夏涅打头开路,扫清沿途的各种障碍,滚来的石头基本上不用操什么心,最夸张的时候,滚来的石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可是连一星半点的怪兽亦未见到,就像一路俱是安全地段那样,滚来的石头只要浑浑噩噩走着,亦步亦趋便可,让得滚来的石头有些不是滋味。以往,滚来的石头亦曾尝试着在外夜战,却是被打得抱头鼠窜、落花流水,但是当今,却是省心省力,和以前的遭遇截然不同。只是,当滚来的石头悄悄打量着夏涅那似乎有些过于谨慎的举止时,便是没了声息。别的不提,就算偶有风吹草动,亦是逃不过夏涅的刺探。滚来的石头扪心自问,不管怎样,他是做不到哪怕只有夏涅一半的程度的。

“只是,那两个人自称是刀刃的同伴,我们这么直白地要走他们手里的东西,真的好吗。”隔了会儿,滚来的石头舒了舒气,又是补充了句。

“这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他们,一条命和这些东西相比,哪个更值。”夏涅一边领头往回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多时,一阵阵清凉的气流从前方吹来,吹得滚来的石头一个激灵,从那迷蒙中醒来。清醒后,滚来的石头四处张望,便见,不知何时起,小半个洞穴已然沐浴在了乳白的光线下,这些光芒成束成束地从洞顶的孔洞中垂落,或是洒在地面,或是照在洞壁上,让得四下明亮了不少,使得这儿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与瘆人。

循着风来的方向,夏涅和滚来的石头沿着山壁,藏在漆黑的阴影中,徐缓行走,便是走入了一条昏暗的长道,过程中,夏涅的头发便是叫那时强时弱、有一波没一波的风势吹成了参差不齐的怪样儿,而少顷,就在夏涅临近出口时,那风更是呼啸着,骤然猛烈起来,连连绵绵地扑打着夏涅,让得夏涅像是突兀遭人推搡了似的,有些不适。

顶着风,夏涅立足在那狭小的洞口上,没有鲁莽着急于出洞,反是换着角度往外望了望,适应了明暗的变化,然后,才是试探着,踢了踢足下的石子儿,弄出了些许杂声,把数只足有巴掌大的黑蝎子引进了洞儿来,再是花了些功夫,将它们领到角落里安置好,这才畅通无阻地步出了地洞,扫视四周。

..,

“不觉,这次我们可是收获颇丰啊!”灰暗的地底通道里,滚来的石头一面欣喜地说着,一面跟在夏涅后头,徐徐向前行进。历经了一天的激战,现今清净了下来,滚来的石头不禁心怀舒畅、信心百倍,虽然财物上有所折损,行程更是被耽搁了不少,但是单凭背囊里的战果,就足以补偿这些亏损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以少敌多的不利境况下,成功逆转了局势,一举拿下了一帮子敢于来犯的坏家伙,再是回想着术士和战士那副前倨后恭的“弱鸡”模样,滚来的石头更是扬眉吐气!

滚来的石头鲜少组队,这还是头一回在组队时,尝到了那种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的舒爽,正好比往日里,在那武侠游戏中,啸聚山林,来去自如,肆意驰骋,有滋有味,该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的快活时日,哪要吞下什么鸟气!两相对比下,滚来的石头禁不住,有些憧憬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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