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玄落

从来没有哪个人，可以走在她的前面，尤其是涉及到表哥的事情上！而更不能够存在一个人，让表哥在她的面前，出言去维护！

牟绮晴站在原地，脸上洋溢着她最为擅长的娇俏笑容，但是心里是如何所想，却只有她一人得知。

跪倒在地的丫鬟虽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可却熟知小姐的性子，所以不用看，就能猜出几分。

“谁准你多言！”牟绮晴不知是何感受，“表哥……”

小丽自是没有忽略掉表少爷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差距，心中窃喜，面上却未显，只有对自家小姐的怜惜与敬佩，“得知表少爷重病不醒，甚至体内莫名多出了水行的灵元，正压制着您的灵力，阻碍表少爷苏醒，小姐登时心忧不已。”

来了！冷泺泫心中忍不住为这个小丫鬟鼓掌。不过呢，有些时候，成也因它而生，败，也会因它而起。

小丽表述得声情并茂，临到更关键的点时，还会留下几滴颇具美感的泪珠，给她增添了几分牟绮晴一辈子都很难拥有的柔弱忧愁和浓情小意：

“小姐寻遍了能够找到的所有办法，灵药，灵宝，灵元修为，但凡是小姐有的，知道的，她都试过也求过，可惜，表少爷依旧没能渡过难关，始终昏迷不醒。”

“后来，小姐翻遍了典章书籍，这才看到一条可以救表少爷的良策，即便，那会付出小姐尤为珍贵的尊严。”

“表少爷大概想象不到，一个身娇肉贵，从未对旁人弯腰屈膝的嫡小姐，有一天竟会为了一个人，一步一跪，几乎是匍匐着穿过城主府，去了偏僻荒凉的北苑，对着虚幻的北边，低三下气地卑微祈求，只为期望表少爷安然无恙，早点苏醒吧。”

“可是，我家小姐当真做到了，却因连番劳累，再加上神识的过度紧张，终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而与之同时传来的，就是表少爷终于苏醒的好消息。”

小丽仰头，任脸颊上的泪珠缓缓落下，滴入脚下铺织的羽毯中，瞬间消失不见，“那一刻，莫说是旁人，就连小丽这个小小的奴婢，都为小姐的情谊和真诚感动不已。只是小姐临晕倒之前，尚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要对表少爷您隐瞒。其实，小姐就是不想您刚刚度过大难，就为她忧心伤神啊。”

“在赶来看您的一刻钟之前，小姐才醒过来，自然也没有时间和功夫去做点心，直接甩出一道飞行符箓，撇下奴婢就朝着表少爷飞奔而来。小丽这一路上，总担心我家小姐会因体虚而导致灵力透支，再次晕倒。”

“万幸，小姐安然无恙，表少爷也已脱离危险，再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心情大好的消息了，奴婢为二位主子高兴。”

听罢丫鬟的言语，在场之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只除了一个感动不已之外。

牟绮晴脸上的感动很直接，直接得所有人都能看到，小丽也是第一次得见，还是因为自己，所以与小姐眼神相触的那一瞬，她心中不免得有些瑟缩和退却，只是下一瞬，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软火热的手紧紧握住，而她本人，也顺着手上的力道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丽抽搐着一张笑脸，脸颊抖个不停，“小姐，您这是……”

小姐要杀她？！

小丽头脑飞快地运转，思索良方，可这当属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她哪里又能够想得到呢？

难道说，她不仅猜错了表少爷的意，还理解错了小姐的情？到现在，害得她自己两头不是人，总不可能，自己忍辱偷生，韬光养晦数些年，就要败在这一刻了吧！

没料到，牟绮晴竟满面含笑地看向浑身僵立，脸颊肌肉隐有抽筋倾向的丫鬟，“好小丽，还是你理解我啊。说真的，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有些多，表哥这来势汹汹地一病倒，哪怕现下是瞧着没什么大问题了，但那谋害暗算表哥的幕后黑手仍未找到，这种隐形炸弹一般的东西，实在是让我心中难安，所以情绪才会不太好。”

牟绮晴说完，又很是亲切地上前，扯起小丽的衣袖，将她原地转了一圈地查看，“刚才，可是碰疼你了？快让我瞧瞧。唉，这样吧，回头你去屋里，把我匣妆柜里的玉、肌药拿去擦擦。女孩子家家，还是要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才好看呢。”

这倒是牟绮晴的真心话，她也没想到这丫鬟灵活地弥补了先前的错误，让她脱离了尴尬，又及时止损，洗白了她刚才一切不好的言行和举止，让她在表哥心中的形象有了一个大逆转，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呢。

所以，区区一盒玉、肌药而已，不过就是能够让肌肤如玉般光滑细嫩，轻松祛除各种疤痕外伤，她牟绮晴还没那么地小气吝啬！

“玉，玉，玉……肌药？！不不不，奴婢一介卑贱之躯，哪里配得享那般珍贵的药物，小姐您这可真是折杀奴婢了啊！往常，您待奴婢就已万般地好，小姐可不能再这么不顾主仆之别，太过仁善了呀。”

小丽心中在滴血，玉、肌药啊，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药物之一了，同时也是自己，早就眼馋心痒不已的宝物！

小姐自小在外人面前娇俏可爱，嘴甜如蜜，纯真善良，可当四下无人时，她就是一个阴晴不定，喜乐无常的坏丫头！自己身上从小到大，只被她亲手留下的伤痕就不计其数，更何论别的。大概也就只有这张脸，还算是完好的了。

玉、肌药，正是小丽所需所求，但眼下却又不能去接的宝物！

“哎哟，这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牟绮晴还是很享受丫鬟的战战兢兢神态，这才是贱婢对她这个主子该有的态度嘛，哪像一旁站着的那两个贱奴才，若非有表哥给他们撑腰的话，哼！

牟绮晴笑容甜美，“爷爷说过，是个人都会犯错，而犯错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要及时道歉赔偿，所以，这玉、肌药便是我对方才之事的歉意了，小丽莫要再推辞，反正，表哥那里有件珊瑚手串，功效差不多的。”

嗯？被同时观戏惹火上身的几人抬眼，看向那个笑得针扎不透的俏脸袋。

“表哥，你会送绮晴那件珊瑚手串的，哦？”

件珊瑚手串的，哦？”

小丽掩下一切情绪，再抬头时，满脸的悲怆和心酸，“表少爷可能有一事还不知，小姐之所以比那位……姑娘来得晚，自是有她的原因，可偏偏，小姐只想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不愿让旁人，尤其是表少爷担忧分神。”

“哦？”温和的询问，可若细听的话，便会发现，他那语气中根本就没有热切的探究欲望，不过最起码，可以让人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单看这一条，就已经比刚刚面对牟绮晴时的冷场，要有温度得多了。

但是，即便惹怒了小姐，令她当着表少爷的面被罚被打，小丽还是很开心的。

低垂俯身，以额触地的面容，将小丽嘴角扬起的弧度遮住。表少爷果真对小姐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别之情，与府中其他任何的小姐们一般，毫无区别。

这个“一视同仁”，当真是好呐。

丑得很！

这是牟绮晴对她的第二印象，心中升腾起自然而然的傲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出自己的几分怜悯。长成这番模样，平平无奇，惹人厌恶，她这命运也够可怜可悲的。

为什么，我总会将目光瞥向她？！就好像，那是一道天然的发光体，令人无法拒绝她周身散发出的风华气度，而他们这些人，仿佛只是具有本能趋光性的昆虫，围着她，缠着她，迎向她，哪怕是扑火的飞蛾，却仍克制不住心之所向。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到时候，最先倒霉的定是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贱奴，小丽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弥补的措施。

先前是她高估了小姐在表少爷心中的地位，故而刚刚才会犯错，弄巧成拙，激发了小姐眼下的气性。

“在你之前。”

温和简洁的话，不急不缓，却让牟绮晴心中一抽，紧接着，脸颊也有些发烫麻痛。

这是牟绮晴对她的第三印象！

意识刚刚闪现，牟绮晴头脑中的弦瞬间绷紧，双手不由地攥紧，这种在意，令她心中憋压的怒火、郁火、情火，统统集结到一起，以强悍的势头，直指冷泺泫。

很丑！

这是牟绮晴对她的第一印象，心中满满的都是鄙夷与不屑，连半个眼神也不想再施舍给这个对自己毫无半分威胁之力的女子。就她这副尊荣，不说旁的，连自己身边的丫鬟小丽，都比之美上九成。

“表哥的屋中，何时多出来这么一个不协调的……女子？”

牟绮晴声音轻扬嬉戏，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刚刚话中的停顿，是对冷泺泫的不敬与羞辱。

难道是想说，她已经丑得不辨性别了？

太过自我的人，凡事找借口时，永远都会先从旁人的身上深究。大概扯了一圈缘由，直到最后，仍不可能认为是她自己的错。

身份尊贵的牟绮晴，在以往何曾像现下这般尴尬过？没人接话，更没人解围，好不容易来的贴身丫鬟，竟还是个拖后腿的棒槌！怎么以前没发现小丽是这般呆笨的？

眼光一转，看向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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