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玄落

慢慢下放至藤蔓底部，待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冷泺泫不由扭头望了望双目紧闭的墨若。

这里竟然有一个山洞！

山洞四周被藤蔓巧妙地遮挡起来，而且这些藤蔓上还残留着一股清新醇厚的灵气，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冷泺泫想起来了，这正是墨若的木系藤木，同先前在山中时，路上见过的那些半截藤条枝桠一般无二。

冷泺泫只当没听见，依然自顾自地用她仅能活动的左手拖拽着。

还有闲工夫来嫌弃挑剔，看来是缓过来了。果然啊，修士的身体素质就是好，本已多次出现“死脉”之象，但瞧瞧他现下这自我修复能力，都不用治疗的，倒还给她省心了呢。

脸颊撞上石壁，疼痛穿透面具清晰地扩散至神识，墨若还以为方才的声音太小，她没有听见，不由提气，“点火！”

火什么火，她能容忍一路上同墨若的招式配合，忍受招招火灵擦身而过，但绝不代表着此刻，在黑暗无光的地方，让眼中继续看到令她生恶的火焰。因为这会让她的耳中，不由回响起那一夜响彻很久的凄厉惨叫声，和烈焰灼烧肉体的声音。

她宁愿就这么黑着，摸索前进！

“咚——”随着冷泺泫脚下的一个趔趄后仰，墨若后背被重重地甩在石壁上，单听这声音，都会让人觉得生疼。

墨若咬牙，忍无可忍，偏偏他此刻全身僵硬，行动不便，只得在麻痹蔓延，连话都不能开口说之前，赶紧道，“左侧，收纳袋，夜明珠！”

夜明珠？

闻言，冷泺泫忙停下脚步，伸手朝他的左腰处摸去，嘴中同时嘀咕道，“早说嘛。”

黑暗寂静的山洞中，连山风声都几不可闻，耳边唯有带着馨香的清浅喘息声。突然，一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胸腹处向下，在身侧腰腹之地游移。

透过薄薄的衣衫，墨若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柔荑所过之处，明明轻软冰凉，却带来阵阵火热，而后，他的双眼蓦地睁圆，“你……”的手在碰哪里？！

糟糕，这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该怎么阻止她继续作乱的手？

“找到了！”

一声充满着欢喜的喊声将墨若惊醒，尚来不及松一口气，他便觉胸前一片柔软，脖颈处也时不时与温润细腻的皮肤摩擦着，待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墨若只觉早已习惯了的面具，竟桎梏得他无法喘息。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令他心慌不已。

是不是回去之后，该命人再去重新打造一张透气性更好的面具呢？

冷泺泫找到收纳袋之后，本想将怀中的人直接扔地上，免得妨碍她单手拿袋找东西，不过幸好她在即将松手的时候，意识到他仍是一个救过自己的“虚弱病人”，所以只好让墨若暂时靠在自己的肩上，而她则快速地翻找出袋中的锦盒打开。

随着锦盒开启，夜明珠显露，洞内出现一片光明，视线也重新由黑转亮。

“呼……”

“呼……”

两道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借着夜明珠之光，冷泺泫动作快速地将墨若放置洞内一处较为平坦宽大的岩石上，权作石床歇息吧。

“噗——”墨若刚躺下，一口鲜血便顺着面具边缘流出，浸湿了他脖颈肩膀处的黑衣。

冷泺泫忙将夜明珠放在一旁石壁上的凹陷处照明，而后给墨若把脉。

随着脉象的探查，她的眉心越皱越紧。

墨若体内的气息非常紊乱，至少，此时有不下三股不同的气脉，正以不同的方向在经络各处流动，相互冲撞攻击。这就相当于有三个高手在他的体内打架斗法，而所有的招式威力，尽数攻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种犹如撕裂灵魂一般的酷刑，他是如何忍下的？

看着墨若全身僵立，直挺在石床上的模样，冷泺泫心中闪过犹豫，但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她再去细想。

“撕拉——”外袍被撕开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墨若霍地睁开双眼，瞪向犹自打算继续拉扯他里衣的女子。

她，她，她摸完自己之后，又打算折腾什么？！难道，当真想让我将她变成一个活死人！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神情，就好像……自己是个正强迫良家纯善少年郎的恶霸一般。

良家？纯善？这种单纯又美好的词，什么时候可以用在他身上了？

你再敢脱一个试试！虽然口不能言，加之体内灵气被制，也无法施展传音之术，但面具下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在强烈地表达着主人的抗议。

冷泺泫心中忍不住冷嗤，面上却眯着眼，露出一个假笑，“我只是在还你的救命之恩。”瞎幻想什么呢。

冷泺泫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没停，黑色外袍褪下，露出里面白净如雪、平滑流光的里衣，在夜明珠的照射之下，白得似能反光一般。冷泺泫不由一愣，这反差倒是不小，还以为他很喜欢黑色呢。

虽然听到她说要偿还救命之恩时，墨若心头升起了几许喜悦，但随着她的动作继续，墨若只觉气恨恼羞交加，不由用尽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伸出两根手指，拽紧了他的里衣：

住手！听到了没有，我不用你还什么救命之恩了，立刻给我停下，否则……

“好啦。”墨若的手指被冷泺泫轻轻一扒拉，便垂落至身侧，再无法动弹分毫。

冷泺泫低头，与那双微微有些愣愕的黑眸相对，“别任性了，我不是为了占你的便宜，真论起来，还是你更占便宜呢。放心吧，很快就会过去的。”

冷泺泫耷拉着失去知觉的右臂，勉强将墨若拖了进去，数步之远，她却趔趔趄趄走了好久，还时不时被脚下的岩石绊住。

“火……”接连撞向洞内石壁，令墨若忍不住出声提醒。既然看不清，难道就不知道点上火折子照明吗？或许，是她太过着急紧张他的安危，以至忘了？

“进去。”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醒了。”冷泺泫心中一喜，可是面具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依然紧闭着，让她无法瞧清他的状况如何。

山洞里面黑咕隆咚，洞口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但洞内却很深，一直蜿蜒至她看不清的地方。

“嘀嗒……”

拉扯缠绕之下，伤口再次被藤枝勒伤、撕裂，鲜血顺着冷泺泫的右臂滑落。有些滴在凸起的岩石上，有些则滑坠向未知的崖底深渊，而有的，则落在墨若冰冷的面具上，发出犹如雨滴石阶的声音，嘀嗒作响。

确认崖上再无人之后，冷泺泫尝试着借助藤蔓想要爬上去，可惜右臂早已处于麻木状态，别说是用力了，即便如现在勉强支撑的状态，她都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更何况是拖着将全身重量都放在她身上的墨若？

难怪她觉得此处的崖顶有些眼熟呢，这不就是白天被裂天虎追击时，墨若飞身上来，害得于氏兄弟以为白日见鬼的地方嘛，而这些断崖上的藤蔓，想来就是他当时往返上下时所留。

冷泺泫忍不住自语，“人都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中了，倒还知道要往哪里跑更安全。”

冷泺泫眼前一亮，赶紧顺着断壁上这略显突兀的藤枝索寻其根，很快便发现，藤根就在离他们脚下不远之处，而那里，似乎颜色较之周围的山岩石壁还要深一些。

冷泺泫心想，或许那里会有其他可以脚踩着陆的地方也不一定，至少比她吊在空中，单以重伤的右臂来承载二人的重量，明显能靠谱得多吧。

几次尝试之后，冷泺泫不得不紧了紧半搂在怀中，因她的动作数次差点儿脱手滑下的墨若，放弃了攀爬上崖的意图。

既然向上不行，那么，向下呢？

幸好在掉落的过程时，她看到了几条墨绿色的藤蔓，这才拼着一股强烈的求生之欲，催动内力，双脚踢蹬着岩壁，强行扭转了方向，将自己的右臂缠绕于藤蔓上，止住了他们俩儿下坠的趋势。

手掌摩擦，右手隐有无力下滑之势，冷泺泫咬牙，顺势将藤蔓缠绕好几圈，绑缚在胳膊上，借以固定住二人，左手则用力拖拽着好不容易抓住的墨若。

无论哪一边，只要能尽快脱离眼下的状态就行，否则的话，怕是她的右臂很快就要废，就更不用说活着出山了。

脚下是望不见尽头的深渊，漆黑一片，眼前光、裸的石壁上，除了手中的藤蔓之外，再无别的可攀附倚系之物。

对了，藤蔓！

悬崖高耸峭拔、壁岩垂直，远看如刀削般陡险，近看却遍布着奇石凸岩，尤其是其中一边，竟有数条藤蔓蜿蜒而上。

此时，正有两个人吊挂在同一根藤蔓上，随着山风吹拂，前后摇摆，身体也时不时碰撞在凸起的岩石上，加重了他们本就伤痕累累的伤势。

刚才事出突然，在墨若掉落的瞬间，冷泺泫只来得及拉住他冰凉的手，然后两人便笔直地朝下坠落，根本来不及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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