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殇

“蔓珺。是我。”蝉衣不得不发出声音，他怕再晚些，她就真的会发动她那把小弩。

“蝉衣？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蔓珺瞪圆了眼睛，在黑暗中惊讶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身影。嘴角不自觉得带出了笑。刚才自己迷迷糊糊都还没认清眼前的身影。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安心，让她在黑夜里，不再害怕。刚才还在不住狂跳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百合刚要去点灯，楚蔓珺缓过神，小声说，“不用了，你们回去睡吧。这里，有蝉衣就可以了。”她的嘴角，不住的上翘，幸好是在夜里，有星光，也看不清。

最为重要的是蝉衣每晚都来陪伴，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谁才是自己的亲人？叶家人？楚家的人？蝉衣？

兰园里现在就剩下百合她们四个，其他的都被蔓珺打发走了。她每日除了练练飞镖，就是研究毒药的药性。在楚府，毒王他们看着不让。兰园里现在可是她的天下。

暗影暗地里偷偷送来不少好东西。

楚蔓珺一夜睡得舒服，一边想着蝉衣温柔的手捂住自己的手的感觉，一边不住的偷笑，心情特别好。借着这个身体的光儿，那帅到极致，温柔到极致的男人，对待自己简直是太好了。虽然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那也是幸福感十足。

叶家除了李氏派人来监管楚蔓珺的衣食起居外，竟没有人再来看她。也许是叶老太太下了命令吧。

进府前就已经想到结果的。叶世尧只打那一面后，就再没出现在叶府，整日住在军营里。

已经不见了多日的噩梦，在回到叶府的第一个晚上，接踵而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楚蔓珺胡乱的伸手挥舞。“娘啊。外公。”一声声呓语低沉，满头的汗珠淋漓。她怕呀，怕母亲浑身是血的站在院子里朝她微笑。她怕外公站在楚庄朝她摆手。爆炸声，大火吞噬着外公和他身后一百多个楚家兄弟。眼看着这些景象，她却无能为力，任她怎样哭喊，怎样挣扎，也过不去。那一张张人脸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心像是被刀扎了一样痛。她无助的大喊，无助的哭泣。有谁能来帮帮她。

蝉衣不放心楚蔓珺就只带了小四个丫头回叶府，最重要的是担心她又做恶梦。天黑以后，悄悄潜入叶府，找到了她的房间。他在窗前站了有一会儿了，开始蜡烛亮着，屋子里面没什么动静。可是后来蜡烛燃尽后不久，就听到房间里，楚蔓珺模糊的呓语。她又做在恶梦了。

他轻轻拨开窗子里的插销，掀起窗子，一跃而入。屋子里面，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味飘来，这也没能让楚蔓珺摆脱噩梦，她两手正在空中无助的挥舞，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疾走几步，半跪在她的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然后空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扶着她的眉头，轻声低语，“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别怕，别怕。”

蝉衣不肯睡到床上，还如以往一样跪坐在她的床边，手拉着她的手，将就了一夜。百合想的周到，临睡前搬来两床被子，不然蝉衣该冻得生病了。北方可比南方冷得多。有了他的陪伴，屋子里面显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早上起床时，蝉衣早没了影子。

“谁？”楚蔓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过来，非常不满自己被惊醒，语气有些带了气。她先看见有一个黑影站在自己床前，不远处还有四个。身形应该是一男，四女。她马上清醒，不会是刺客吧，来的够快的。一边还暗自庆幸自己的反应挺快。于是她一手伸向枕下，拉出藏在下面的袖珍小弩，一边翻身跃下床铺，跳的离床前的人影远了一些。“刺客呀，动作够快呀。”嘴里还不忘特意调侃。

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无语。就这反应速度，如果来的真是刺客的话，怕是现在她已经没了机会调侃。

在江南时，那时她还是小孩子。蝉衣那时也只是偷偷陪在她的房间里，不敢叫人知道。后来她渐渐大了，他知道自己再睡在她房里如果被人发现，那将对她的名誉有多大的影响。后来他找老庄讨了出门的差事去做，一躲就是一年。可他心里对她的思念却有增无减。而她总是睡不好觉，噩梦总是侵扰着她。有一段还听说，她有时一连着几个晚上都不睡觉，人也没了以前那样的精神。从高丽办完差事之后刚回兰城没几天，就接到了救庄主的特殊信号。他知道这一回见了她，自己一定要留在她身边。不论什么情况，他都要守着她。

凉凉的指尖触感，微微的带有竹叶清香的熟悉气味漂入楚蔓珺的鼻子。好熟悉的感觉，她慢慢放松了自己。睡梦中的她，嘴角不断地向上翘，心里满满的都是安慰。

楚蔓珺身体里对蝉衣的记忆现在正在困扰着寄居在这身体里的灵魂。“有想法都没有用。”她非常无奈的自言自语的在和自己的身体讲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认为对谁都是拖累。哎。”又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有时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你的记忆，哪些是我的记忆。现在都混在了一起。算了，我就当做是自己的吧。看你可怜，想帮你一把，可你的记忆又不让。真是难为了我了呦。”

院门内，初春微入深院，可还是寒冷无比，罗维飘香，银台红烛，燃尽了满院冬日的萧条。

房门突然被打开，百合，款冬，风铃和丁香四人冲进来，每人手里持着一把剑，看见楚蔓珺床边隐约有一道男人的黑影，都以为是刺客，没多想，抬剑就要刺过去。

“是我。”蝉衣低喝。

四个丫头听了熟悉的声音后，立即收住了剑。“蝉衣？”四人异口同声，语气惊讶。

原来在江南那种地方，更深露中的冬夜，也很冷。那时她总是做恶梦。一开始她会害怕，但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梦里有爱她的母亲和疼她的外公。她只有以这种方式见到他们，所以，更多时后是她不肯醒来。她真的只想见见他们他们。

蝉衣总是带着他独有的竹叶清香，跪在她的床前，一手握着她的双手，一手轻抚她纠缠在一起的眉头。听着她的呓语，回应着她的梦话。他那凉凉的指尖像是带着魔力，让噩梦中的她不在害怕，不再彷徨，勇敢面对噩梦里的一切。他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等她睡熟才离开，有时她睡得一直都不安稳，他就陪在那里，等到天快亮了才离开。这样一守就是三年，他膝盖处磨得起了厚厚的茧子，可他心甘情愿从来都没有怨言。

她知道他在，一直都在。她不敢睁开眼睛，怕他会离开，自私的想要他留在她的身边。可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多年的药物侵害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就算毒解了，也没有把握能多活几年，这让她一直很难过。所以她一直尽力撮合着别人，封闭着自己。不敢对任何人流露出男女之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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