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96.算尽机关,赌场今成决死地 进退维谷,牢中何处是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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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要冷静下来!……”

沈园喃喃自语着,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背靠墙上,双手交叠,结起了几个印咒,喝道:

“凝身术·洪流!”

“柔身术·涓流!”

“轻身术·御江!”

“凝冰术!”

“太阴符箓·聚水盆!”

“太阴符箓·广陵散!”

“呀啊啊啊啊!!!癸水禁术·破!”

“……”

“为什么全都没反应啊!”

沈园气恼地松开了手,纳闷了好一阵,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郁:

“难道说……是净蚀?!”

净蚀是一种合成金属,可以说,只要是异人,没有谁会不清楚净蚀是什么东西。让异人被迫藏匿于世界各处,仓皇躲避艾斯兰的清剿而不敢有所反抗,罪魁祸首便是因为净蚀。净蚀的成分十分怪异,就算是最为神秘的异人组织世隐乡也丝毫无法分析出正确的合成公式。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净蚀中含有一种能够溶解异人能量的特殊物质,艾斯兰军方将净蚀金属制成了净化弹以后,便是普通的枪械也能够对异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如果沈园身上的锁链真是由净蚀所制成的,那她无法使用异能就理所当然了。

这也就意味着,光凭沈园自己的本事,是绝对没有办法逃脱这里的。

“诶……等等!”

沈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惊叫起来:

“我的小海螺呢?!”

沈园慌乱地摸索着自己全身:

“笛子不见了……”

“项链也不见了……”

她失神呐呐着:

“不见了,都不见了……娘亲的东西……都不见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钥匙转动声,把沈园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才发现一名全身包裹在白色长袍里的人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

沈园害怕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不是死了吗?!”

那白衣人对沈园的话语全无反应,冷漠而僵硬地端着餐盘走到了她面前,将餐盘放下以后又一言不发径自离去了。沈园呆滞地望着那白衣人的背影,恍然间好像反应过来了那白衣人与先前那死在街道上的白衣人只是穿上了同样的服装,大抵不是同一人。

沈园幽幽地叹了口气:

“被抓到了……我会不会被解剖啊?”

沈园又气恼地握了握拳头:

“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个撑死鬼!”

沈园吃力地将身子往前仰去,想要够到身前的餐盘,没想到那锁链的长度却刚好差了一截,她在地上努力地往前蹭来蹭去,却始终够不到那个盘子。

沈园耷拉着脑袋,委屈地冲铁门外怒喊:

“喂!你至少也把盘子给我推前一点啊!我根本碰不到嘛!我饿了!喂!”

铁门之外的通道黑黝黝一片,又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

……

奢华的包房里,横陈着一张华丽的赌桌。

蓝思琳和虎爷分别在闲家和庄家的位置上,沉默对立而坐。

一名服务员恭敬地侍立在侧。

虎爷打开了五副全新的扑克牌,忽然问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赌场?”

蓝思琳道:

“赌场只是一个幌子。皆破先生的雾城既然作为这座雾城的影子而存在,那么影子和本体之间必然需要有一些联系,而你是真雾城里唯一的活人,也是最了解两座城市的人,让你来作为连接两座城市的桥梁,最好不过。”

虎爷道:

“你说得没错。这几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帮皆破先生整顿两座雾城的事情,我是皆破先生在现世中的代言人。”

他话锋一转: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用很多不同的身份完成代言人的工作,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开赌场?”

蓝思琳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虎爷将五副牌一一洗净,动作行云流水,手指轻颤,变戏法似的从牌堆里飞出了十张卡牌,赫然正是每副牌的大小joker。

虎爷平静道:

“因为我的赌技很好。”

虎爷洗牌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转变,再也不见眉眼中的凶戾情绪,反而平静如水,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

“我是这座赌场的ace。”

他说道,“雾城赌场开业二十年来,不曾有过亏损。唯一一次,就是四天前,输给你那一场。”

蓝思琳依旧没有说话。

虎爷道:

“如果我告诉你,让你赢下整座赌场,也是皆破先生的意思,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出手。即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玩下去吗?”

蓝思琳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

“我清楚得很。我的赌技有多烂,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又道:“但是这些都已经没所谓了。”

“所以……开牌吧。”

虎爷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思琳一眼,将牌堆打横递到了蓝思琳面前,蓝思琳手执牌板,从那五副均匀切洗过的扑克牌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切了进去。

切牌的工作完成后,虎爷便将牌堆放进了牌盒里,开始发牌。

“black jack.(黑杰克)”

黑杰克,也就是二十一点。

是赌场中最常见,也最简单,也最讲究技巧的游戏规则之一。

黑杰克的规则非常明了,流程大抵如下:

一、玩家定下赌注以后,庄家会为每个玩家发牌两张,牌面朝上;再给自己发两张牌,一张为明牌,牌面朝上;一张为暗牌,牌面朝下。

二、k、q、j、10算作10点,2-9照牌面计算,a既可算作1点,也可算作11点。

三、游戏的目的是尽量让自己的手牌总和接近21点,玩家场上的两张起始牌牌面太小的话,可以继续要牌,直到自己不想再要为之。

四、一旦要牌过后,总和超过了21点,即为爆牌,直接输掉一局。

五、闲家的回合全部结束以后,庄家开始给自己发牌,如果牌数总和小于17,则必须继续拿牌。如果庄家爆牌,同样输掉。

玩家进行21点游戏的战略主要有5种:

1、hit。再要一张牌。

2、stand。停止要牌。

3、double。双倍下注,再拿一张牌,并且停止要牌。

4、split。两张起始手牌相同时,可以选择分开两张牌,分别进行两场牌局。

5、surrender。直接认输,庄家赢得一半赌注。

虎爷道:“筹码分五种,十万,五十万,一百万和一千万。像上次一样,底注十万,先赢得两亿的人结束游戏,可以吗?”

蓝思琳点了点头,取过了一枚黄色圆形筹码,放到了桌面上:

“先下注十万吧。”

虎爷点了点头,同样在自己的筹码堆里取出了十万筹码,开始发牌。

[蓝思琳:3,4](7)

[虎爷:8,暗牌]

蓝思琳不假思索道:“hit me。(要牌)”

[3,4,2。](9)

“hit me。”

[3,4,2,5。](14)

“hit me。”

[3,4,2,5,4。](18)

蓝思琳眉头皱了一皱,沉声道:“stand。(停牌)”

虎爷开始给自己发牌。

[8。]

[8,4。](12)

虎爷掀开了自己的暗牌。

[8,4,6。](18)

同样是18点。

蓝思琳的眼皮子跳了一跳。

“平局。”虎爷平静地收走了桌上的牌,开始了下一局。

[蓝思琳:a,8](19/9)

[虎爷:k,暗牌]

a和8的组合已经有19点,是胜算非常大的数字,再往上叫的话,拿到小于3的牌的几率非常小。蓝思琳深吸了一口气,道:

“stand。”

虎爷依旧沉默,给自己发牌。

[k,2.](12)

[k,2,3.](15)

虎爷翻开了自己的暗牌。

[k,2,3,4.](19)

同样是19点。

“平局。”

游戏刚开场,便连续出现了两次平局,虎爷却仿佛对此司空见惯,沉着地收走卡牌开始了第三局。

蓝思琳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

[蓝思琳:q,5](15)

[虎爷:4,暗牌]

蓝思琳握了握拳头:“hit me。”

[q,5,2.](17)

“hit me。”

[q,5,2,4.](21)

刚好21点。这已经是要牌的极限。蓝思琳松开了手。

“stand。”

虎爷脸上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4,j](14)

[4,j,5](19)

虎爷翻开了自己的暗牌。

[4,j,5,2](21)

同样是21点。

蓝思琳眉头高高扬起,诧异地看了一眼虎爷。虎爷平静道:

“平局。”

第四次发牌。蓝思琳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心中却已经是掀起了惊涛海浪。

这真的是巧合吗?

[虎爷:10,暗牌。]

[蓝思琳,a,a。]

起始牌同时是两张a的情况很是少见,蓝思琳微微侧了侧头,宛如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不假思索道:

“split。(分牌)”

将两张a分开到两个不同的牌局中使用,获胜的概率非常大,如此一来,能够抽到black jack的几率高达8/13。这样的打法,绝对可以打破连续平局的僵局。

……

然而。

牌局1:

[蓝思琳:a,k(black jack,最大)]

[虎爷:10,a(black jack,最大)]

牌局2:

[蓝思琳:a,4,5.](20)

[虎爷:j,q](20)

第四场平局。

蓝思琳额头渗出了冷汗。

……

……

牢房里。

沈园极不安分地摆弄着脚上的镣铐,看上去很是无聊的样子。

她扭过头,冲着通道外面空荡荡的黑暗喊道:

“喂!”

“有没有人啊!”

“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

“我口渴了!我要喝水!”

“我……我要去上厕所!”

“喂!!!”

通道里只有一片黑暗,回应她的也只有单调的回声,就连冷冰冰的白衣人都没有。事实上,她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差不多一天了,那些白衣人除了只会在饭点准时将餐盘送来以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讲,简直就像是毫无人性的机器人。

沈园使劲了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挣脱净蚀制成的镣铐,可怜兮兮地在地上用小石头画着小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极度的寂寥让她失去了耐心,又或者是画小人实在没什么有趣的,沈园恼怒地把小石子丢到了墙角,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脸上顿时映出通红的印子。

“不行!不可以这么消极!沈园!你可是世隐乡的小师叔,最厉害的老爷子是你的师兄!超级厉害的大师兄还有舍予姐姐还有猪老三都是你的后辈!怎么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放弃呢!”

“必须要做点什么……对了!今天好像已经是十七号了……雾城的大家还在等着我去救呢,我自己也中毒了……总而言之,先想想怎么解毒好了!”

沈园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劲:

“你一定可以的,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沈园!”

打定了主意以后,沈园便重新盘膝而坐,开始认真冥想起来。

由于受到了净蚀的压制,沈园费尽心思才能够勉强感应到体内丝丝缕缕的微弱气流,潜伏在她体内的病毒种子和一天前别无二致,可是沈园心中却深知再过两天,这颗定时炸弹就绝对会爆炸,在瞬间将她的经脉毁尽,到时候就算是师匠来了,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园使劲冥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又软绵绵地靠在了墙壁。

“不行啊……本来状态好的时候就打不过这股气息了,更何况现在被净蚀压制了……”

沈园越想越气,不依不饶地又冲着门外喊道:

“喂!到底有没有人啊!倒是吱个声啊!你们把我关这么久是想要干嘛啊!要杀要剐就直接来好不好!面都不给我见,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告诉你们啊!我的师兄弟都超级厉害的!你们再不把我放走,到时候就有你们好受的!”

“喂!有没有人啊!”

通道里森森阴风拂过,吹得沈园一阵哆嗦。一时间,就连通道里自己的回音都显得诡异恐怖了起来。沈园的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低,怯懦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低声呐呐:

“有没有人啊……”

“我害怕……”

……

……

连平18局。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他是在出千吗……

不对,牌堆都放进了牌盒里,根本就没有出千的余地。

但是,从概率上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今为止,我的战略都应该没出什么问题,一直在稳扎稳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他真的能够在一开始洗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每一张牌的顺序。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拥有纵观全场的视野,甚至将我每一局的思想都算计在内,才能够做到这样。

但是,在游戏一开始前,就设计好了全局的走向,这样的人,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真的存在的话,这个人……还算得上是人吗?

“该你下注了。”

虎爷的声音将蓝思琳从沉思中惊醒,蓝思琳愣了愣,犹豫着,再次拿出了一枚十万的筹码。

十万是最低底注。虎爷对此却没任何感想,轻轻笑了笑,继续开始发牌。

[蓝思琳:7,2](9)

[虎爷,9.暗牌]

蓝思琳的牌面只有9点,再怎么抽都是绝对安全的。然而,这一轮,蓝思琳却嘴巴微张,犹豫了一下,才道:

“stand。”

虎爷眉角略略一挑,眼底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说话,直接给自己发牌。

[9,10.](19)

虎爷亮出了他的暗牌。

[9,10,2.](21)

蓝思琳9点,虎爷21点。

虎爷取过了蓝思琳桌面上的第一枚筹码,笑道:

“你在算牌啊。”

蓝思琳眼角颤了一颤,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虎爷继续道:

“高低法,是吗?的确是非常高效的算牌术。”

高低法,是算牌手在赌场里比较常用的手法,通过统计已经用出的牌,来推测牌盒中下一张牌是大牌还是小牌的概率。当偏差值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预测到下一张牌有极大概率是大牌或者小牌,再通过这样的技巧进行战略性停牌或者要牌。

这种方法对使用者的记忆能力和数感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而且牌堆越多,成功率也会随之降低。方才,蓝思琳便是猜到了下一张牌极有可能是大牌,才决定主动停牌,让虎爷抽到那张数字大的牌以后爆牌。

然而,虎爷的底牌却是2。

只有2/13的概率会输,可他依旧输了。

蓝思琳怔怔出神。

“还是十万吗?”

虎爷的询问再次将蓝思琳惊醒,蓝思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麻木地取出了下一枚十万筹码。

虎爷继续发牌,仿佛闲聊般:

“赌博就是一项综合性的艺术。考量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一个人的财力,胆魄,智力。造诣高深的数学家在赌场里输得倾家荡产的新闻比比皆是,身无分文的穷乞丐凭着几枚硬币成为富豪的故事也不是新鲜事。每一个人赌博时的状态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千变万化,而这就是赌博本身最大的魅力所在。”

“有人赌博算运势,有人赌博算人心,有人赌博算数字,有人赌博靠千术。无论哪种赌博方式,最后都会出现赢家和输家,赌博这种事,从来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但是,绝对的输家却是有的。”

听到这里,蓝思琳的眉头微皱。

牌已发好。

[蓝思琳:k,4](14)

[虎爷:10,暗牌]

虎爷继续说道:

“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

蓝思琳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继续发牌,点头呐呐道:

“担心会发生的糟糕事情,终将会发生。”

虎爷给他发了一张牌。

[k,4,2](16)

“不错,在赌场里,墨菲定律同样适用。”

蓝思琳又点了点桌面,示意继续发牌。

[k,4,2,4](20)

“赌场里不可能有永远的赢家,但是却会有永远的输家。如果连赢的自信都没有的人,必然会惨败收尾。”

蓝思琳眉头紧皱,深吸了一口气,道:

“hit me。”

虎爷深深看了蓝思琳一眼,慢吞吞地再发了一张牌。

[k,4,2,4,10](30)

爆点。

蓝思琳一脸呆滞。

虎爷再次收牌:

“你的节奏已经开始乱了。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赢的可能的话,你就绝对没办法赢下这场游戏……”

“也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根本……就没有关系吧。”

蓝思琳忽然道。

虎爷皱眉:“嗯?”

蓝思琳呐呐道:“你清楚地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张牌是什么,不是吗?”

虎爷的牌技精湛得无以伦比。与这样的人赌博,已经无异于初入江湖的新生魔导士和魔法世界的造物主正面决斗。魔导士想要通过魔法来战胜造物主,可天地间的魔法元素本身就是造物主的奴隶。

蓝思琳只能够凭借算牌术大概猜测下一张牌的大小,而虎爷却一清二楚地知道每张牌的具体数值。眼前密封的牌盒,于他而言,根本就和透明的无异。

这样的对决,又怎么可能胜利?

蓝思琳有些失神:

“……有你这样的牌技,能够预测每一个人的每一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的吧?”

虎爷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你错了。”

“我并不能预测你的思想,我相信的从来都不是我的牌技,也不是我手里的牌。”

“我相信的,只有我自己……一定能够操控好每张牌的我自己。”

第一轮。

37局。34平,3负。

蓝思琳筹码还剩九千九百七十万。

虎爷筹码还剩一亿零三万。

……

……

沈园在墙边。

蜷缩成了一团。

她连瑟瑟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也想要表现得再开朗一些,或者是再脆弱一些,再让人同情一些。

可是,无论是开朗,还是柔弱,还是绝望,还是无助,一切都被囚禁在了小小的牢房里。也没有任何人会看到。

整整两天。

白衣人进来了六次。

每次都是机械地将餐盘放在地上一走了之。

没有理会沈园的撒泼打闹,生气怒骂。

甚至连确认她是不是活着的兴趣都没有。

在这样的,绝对的黑暗里,透骨的孤寂里,她又有谁可以依靠?

说到底,平日的她再怎么天真活泼,不谙世事,大大咧咧。

终究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啊。

好冷呐。

好困啊。

铁链子冰冰凉凉的,听起来就像小海螺。

娘亲给我的小海螺,被我弄丢啦。

娘亲的笛子和项链,也被我弄丢啦。

我自己也被我弄丢啦。

没关系的。

娘亲不会骂我的。

因为娘亲她,早就不在了嘛。

娘亲才不应该骂我呢,她自己也是偷偷死掉的,我也偷偷死掉报复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关系的。

师匠不来救我也没关系,那个混蛋自己逍遥自在去了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一定可以的。

没有认识娘亲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我一直也是好好的。

娘亲死了以后,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一直都是好好的。

现在我也是一个人,一个人一点都不可怕。

只要唱歌就好啦。

娘亲教我的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唔……

……

……

第二轮。

已经完成了十九局。

七局平。蓝思琳负十二局。

蓝思琳筹码还剩四千八百万。

虎爷一亿五千二百万。

虎爷收回了桌上的牌,平静道:

“该你下注了。”

蓝思琳茫然地摸向了筹码堆,将一颗十万的筹码放到了桌上。

已经输了很多了。

[蓝思琳:8,9](17)

[虎爷:k,暗牌]

完全没有赢的机会。

蓝思琳呐呐道:

“stand。”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真的能赢吗?

虎爷开始给自己发牌。

[k,8](18)

一点一点地输下去,也只是温水煮青蛙吧。

再这样下去,大概真的会死的吧。

虎爷亮出了自己的暗牌。

[k,8,3](21)

他有弱点吗?

完全清楚每一张牌的人,真的会有所谓的弱点吗?

虎爷拿过了桌上的筹码,道:

“你输了。下注吧。”

蓝思琳呆呆愣了很久,才又慢吞吞取出一枚十万筹码。

……

……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它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

……

第二十二局。

[8,9](17)

“hit。”

[ 8,9,2](19)

“stand。”

10,5,暗牌是5。

“20点,你输了。下注吧。”

……

……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它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

……

“hit。”

“hit。”

“hit。”

“hit。”

“……”

“怎么了?不要了吗?”

“hit。”

虎爷轻轻一叹。

“爆点了,你输了。”

……

……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

……

第二十五局。

[蓝思琳,10,5。](15)

虎爷,a,暗牌。

“hit me。”

[10,5,5.](20)

虎爷翻开了暗牌。

[a,10.](21)

“black jack。你输了。”

……

……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永远爱着她”

……

……

已经……差不多了吧。

连平局都没有了。

已经……连输多少次了?

这样子下去,真的能去到雾城吗?

去了雾城以后又怎么样呢?

能找到她吗?

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的话,她遇到危险了吗?

她遇到危险的话,我真的能救到她吗?

救了她以后,她会愿意跟我走吗?

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还要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把命也丢掉吗?

……

我还真是……

白痴啊。

……

……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它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泥娃娃/泥娃娃……”

歌声越来越小,最终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沈园将脸埋在膝盖里,泪水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

第一次真正的,像个孩子一样地,无助地,绝望地,毫不可爱地大声哭着。

真丢人。

上次这样哭,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明明发誓过,娘亲死了以后,明明发誓过,再也不会哭的。

不会有人心疼你的啊!

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啊!

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沈园一定要坚强才可以活下去的啊!

明明……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靠自己的……

为什么停不下来啊……

好难受啊……

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可是……

“我好怕……我好害怕……”

“救救我……”

…………

“蓝思琳……”

……

……

……

……

……

第二十七局。

“该你下注了。”

虎爷皱起了眉头,对着发了好长时间呆的蓝思琳又催促了一遍。

蓝思琳恍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牌盒,五副牌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二。

“还是要十万吗?”

蓝思琳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侧了侧身,将桌上的所有筹码都推到了面前。

虎爷猛然挑起了眉头,神情甚是诧异:

“你这是自暴自弃了吗?”

蓝思琳呐呐道:

“我不知道。”

虎爷叹了口气,继续开始发牌。

[蓝思琳:3,4](7)

虎爷:2,暗牌

蓝思琳机械性地说了一声“hit”。

[ 3,4,4](11)

点数是11。绝对安全的范围内。虎爷将手伸到了牌盒处,等待着蓝思琳的下一次叫牌。

蓝思琳却慢慢地摆了摆手。

“stand。”

虎爷的眉头猛然一跳,震惊地看向了蓝思琳。

“你确定吗?”

蓝思琳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虎爷长长吁出一口气,把那张本该发到蓝思琳前面的牌放到了自己面前,又掀开了自己的暗牌,看都不看一眼,叹道:

“我输了。”

9,10,暗牌是k。

爆牌。

一直在连败,从未胜过的蓝思琳,在一局内,赢了四千七百万。

他的资产,一下子重新回到了0.94亿,几乎与虎爷不分伯仲的地步。

虎爷凝重地看向蓝思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依稀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神态上有了一些非常微妙的改变。

虎爷微微眯缝起眼睛,惊异道:

“你也能看见牌?”

蓝思琳摇了摇头:

“我看不见。我不能接触牌,我也没有你那种记住每一张洗过的牌的才能。我只能够用最传统的算牌术预测牌的大小。而且算牌术只有在牌堆快要用完的时候才用得上。但是玩了这么久,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

虎爷皱眉道:“什么事?”

蓝思琳平静道:

“既然你可以算计我,那么我也可以算计我自己。”

虎爷心头猛地一跳,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大的优势不只是在于你能够记住每一张洗过的牌,还在于你可以通过诱导我来修正你洗下的牌序。那一个牌盒里被你洗过的牌都是你设下的陷阱,你很清楚一个人在拥有什么样的牌的时候,抽到什么牌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打算。假如我的牌面只有十点,那么我绝对会再抽一张牌。你就是不断通过这种形式的发牌诱导来让我一点一点踏进你的陷阱,第一轮的连续几十次平局也差不多是因为如此。”

“但是,这一切建立的基础,都是在于我。因为你觉得‘我一定会这样做’,你才会把牌按照那样的顺序洗好。如果我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做出你意料之外的选择,就会完全影响牌堆里的牌序,你人为设定好的‘好运气’,也会转移到我身上来。”

“但是,那样的时机非常之少,只有在牌堆剩得不多,我的算牌术有效的时候,我才能大概推测牌的大小,抓住那样的时机。”

蓝思琳平静地直视着虎爷,轻轻笑道:

“接下来,这回合剩下的牌只够我们再玩五局左右。这五局内,就是我反扑的最好机会。”

“所以,这一局,我下注五千万。发牌吧。”

虎爷忽然也笑了起来,摇头叹道:

“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

错的离谱。

从一开始就错了。

完完全全的错了。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会担心失败,也从来不是对自己没有自信。

他的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博狂徒。

就算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完全看不到一丝获胜希望的局势里,他也会最大程度地保持着沉着,匍匐在黑暗之中,等待着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旦那个机会到来的时候,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也有勇气倾尽所有一切赌上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绝对不是什么贪生怕死,而是隐而不发,到最后才破釜沉舟,让人望而生畏的疯子!

就像是虚弱的病虎,在草原上奄奄一息,嘴边溢出白沫,眼角堆积白翳,气若游丝,生命如风中残烛,任由秃鹫啄食伤口绽开,流着血脓,泛出恶臭的皮肉,冷静地计算着自己剩余的寿命,妥善而隐蔽地保存着仅有的一丝体力,不顾一切地示敌以弱,为的就是能够在最终时刻,让最警惕的豺狼也彻底放松了警戒心,靠近到跟前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腾身而起,绝地反扑!

蓝思琳的牌面是,7和k。

虎爷的是,8和一张暗牌。

蓝思琳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道:

“surrender(认输)。”

虎爷眼角又是一跳,脸上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却是有些释怀:

“二十多年来,像你这样的疯子,我是头一次见。”

蓝思琳笑道:“过奖。下一注我把所有筹码都压上。”

一口气直接输了两千五百万,蓝思琳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开始了下一局。虎爷默然将牌发到了蓝思琳的桌子上,赫然是k和a,一对黑杰克。

蓝思琳笑了笑:

“你看。你的好运气被我抢走了。”

一胜一负之间,蓝思琳的筹码竟已经反超了虎爷,达到了一点四亿。

虎爷的局势被逆转,看起来却并不怎么难过,反倒是眼神渐渐有神了起来,点燃了一根香烟,长长呼出一口气,由衷道:

“一直没有看清你的本质,是我的错。面对着你这样的对手,我一定要用尽平生技巧来将你彻底击溃,才能够表达我对你的敬意。”

蓝思琳也点燃了一根烟,扬了扬眉头,笑道:

“荣幸之至。”

接下来的三局,两人的筹码都发生了大幅度的变动,动辄都是四五千万一注,直到第二轮整盒牌用尽的时候,蓝思琳还剩一亿三千万,虎爷还剩七千万。

虎爷重新开始洗牌,手上洗牌的手法却有了不同的变化。

“跟你这样的疯子赌博,不需要再耍任何花招了。从现在开始,牌序就是完全随机的了。谁输谁赢,听天由命。”

虎爷的眼底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让我们来好好享受一下真正的赌博吧……”

接下来的牌局,不再涉及任何算牌的技巧,两人全凭着经验和智慧,以及胆魄,你来我往,牌桌上刀光剑影交错,竟是比往常的两轮还要激烈许多,气氛却不再凝重。蓝思琳彻彻底底沉浸在赌局之中,全不在意失败以后的结果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事实上,以死亡作为赌注,只会让他感觉到更加兴奋。

两人的筹码高度交替变化,难解难分,虎爷凭着手上的几千万几度反超蓝思琳,而蓝思琳则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全力反扑,重新占据上风,直到第三盒牌即将用尽之时,两人又回到了1.5亿比五千万的情况。

“这一局……”蓝思琳把牌桌上的筹码全部推倒:

“我把1.5亿全部押上。”

虎爷的眼里绽起精光,凝重地将牌发到了桌上。

[蓝思琳:7,7](14)

虎爷:10,暗牌。

蓝思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hit me。”

虎爷又给蓝思琳发了一张牌。

7.7.7.

“恭喜你,按照我们赌场的规则,三张7有1.5倍的红利。”

三张七,已经是21点。

再加上1.5倍的红利。

也就是2.25亿的利润。

在最后一局,拥有着如此逆天的手气,蓝思琳已经是完胜。

可是,蓝思琳却只是摇头笑了笑:

“收注。”

虎爷愣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无奈地笑了笑。

“我本以为你是个疯子,没想到你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收注,是在black jack玩法中,除去常用的发牌停牌等五种战略外,最不常见的第六种战略。

当闲家得到21点的时候,如果庄家也是21点,这一局就会是平手。

为防止这一种情况出现,玩家可以主动退步,选择收注。收注后,只会获得0.5倍的红利,直接结束闲家的回合。

虎爷摊开了自己的暗牌,是a和10,一对最大的黑杰克。

“没想到这样的牌也会输。”

在雾城赌场的规则中,同样是21点的情况下,只有两张牌的黑杰克要大于其他的21点。

也就是说,如果蓝思琳没有选择收注的话,他押下的1.5亿筹码,将在一局内彻底输得一干二净。

蓝思琳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应道:

“为什么这么说?”

虎爷叹道:

“单纯的疯子,只会让疯狂彻底占据自己的思想,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完成常人所不能完成的成就。而像你这样的怪物,不仅能够像疯子一样的疯狂,与此同时还能保持着恐怖的理智,既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有悬崖勒马的冷静,正是这样的理智,才让你在最后一刻赢了我。”

蓝思琳平静道:

“我只是单纯地相信你的能力而已。如果是虎爷的话,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会失败。”

虎爷摇头笑道:

“我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你了。这场赌博,是你的完胜。”

“过奖。”

虎爷释然地站起身来,忽然问道:

“我可以带你去雾城。但是你去到雾城以后,就是九死一生了,那个留在雾城的女孩,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蓝思琳道:

“我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做了一个梦,想起了一些往事,才慢慢明白有些事情确实比苟活稍微重要一点……我已经逃跑了一次,这次我不想再逃了。”

虎爷悠悠叹道:

“如果你能够从雾城回来,或许哪天你能够站上这个世界的顶端也说不定。”

蓝思琳轻笑道:

“我只要过上没心没肺的小日子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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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进行flag结算……

解锁flag: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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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结算界面……

——跳转ec.

今天只有这么一章了,原因一部分是因为这章很长,有一万一,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很懒……从现在开始雾城篇会真正发力,把前面冗长的铺垫串联起来,小机灵鬼蓝思琳具体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就容许我姑且在这卖个关子……反正……算挺有趣的吧。

嘿嘿嘿嘿……

沈园诧异地说着,手上的印咒姿势又是一通变化:

“瞬身术·五阴!”

“凝身术·洪流!”

依旧没有反应。

“诶……?!难道是我记错印咒了吗?”

沈园下意识地想要拍拍胸口,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其他异样,却听到了一阵锁链碰撞声。

“咦——咦?!!!”

她慌张地低下头去,这才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套上了镣铐,紧紧锁在了墙壁边上。

没有反应。

沈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呆滞。

“呼……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坚固……”

沈园的天生蛮力,别说是蓝思琳,就是赌场里的那帮保安都是有目共睹的,连精钢制成的铁笼她都能直接掰弯,结果却拿身上的镣铐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园恼火地鼓起了腮帮子,蓄起劲来,想要凭借着蛮力将镣铐挣脱,用力挣扎了好一阵,镣铐发出夸张的扭曲声,渐渐变形,却始终没有挣断的迹象。

她马上回过神来,透过阴暗的光线诧异地打量着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俨然是牢房般的所在。

“对了……我那时候好像是昏过去了……”

沈园瘫靠在了墙上,眼底里溢出泪花来,委屈呐呐:

“好痛……”

她又长长呼了口气,气喘吁吁地:

两天前。

沈园恍恍惚惚醒转过来,视线尚未清晰,便闻到了一阵潮湿闷臭的味道。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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