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面

“黎黎清河，君在侯。烛火微微，卿伴奏。柳柳垂青待君过，白发半鬓无佳音。”

一声声极浅，恍若叹息抚风过，却少了柔，嘶哑尖锐异常宛若女子哭泣。正是静，这浅浅呢喃浅唱，一字不落全被大哥听了进去。

“二……二弟。”他缓缓侧了头，方才呆若木鸡的二弟一手伸前，死死抓住他的脖子，两眼瞪的老大。

高瘦大哥惊恐万状，侧身便要跑，奈何双腿仿佛被灌了铅重，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她是没有头颅的，只有鼻子部位，脑子里鲜红的脑浆都看得清清楚楚。

“嘻嘻嘻”女子缓缓冲他笑，一张嘴咧的老长，猩红的嘴直直长到耳根出，笑声亦是破碎不堪，沙哑难听至极。许是才发现自己头只有一半，女子歪了头，伸出手掌在自己头颅里挠了下，面白手指带出一块又一块脑浆，稀稠一片滴落地上，场面血腥至极，恶心至极。

感受刺骨的凉意直沁心底，高瘦大哥再也忍受不了，仰天长啸：“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空旷无几，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沉默，骨肉碎裂之声。

忘川河畔，隐隐又传来那首：“黎黎清河，君在侯。烛火微微，卿伴奏。柳柳垂青待君过，白发半鬓无佳音。”

女子海棠花前莞尔一回首：“夫君，小蝶唱的可好？”

暖和好了云绾身体，盖好被褥，周围设置了结界。未归又下去要了壶温茶，再三确定温度适中后，这才端着茶进了屋里，将茶倒进茶杯。

水流渐落，淅淅沥沥只倒了半杯，茶蕴消散，未归拿着放在唇角吹了吹。

“阿绾，阿绾。”未归弯身轻轻拍了拍云绾白嫩的脸颊，柔声唤着。

云绾睡着正浓，蜷缩着身子在被窝里掀了掀开，不再苍白的嘴唇红润了些许，此刻正因未归的轻碰而微微嘟起，泛着可人的光泽，看起来诱人极了。

未归看了，只觉腹间一股小火直窜。他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腿上了床榻，两手握紧略有些不安的互相摩擦两下，犹豫一会儿，宠溺的低头便要吻去。

说时迟那时快，未归这边正要享受温香软玉。察觉有东西在靠近自己，云绾眼皮未抬，直接一巴掌呼过去：“什么鬼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嘻嘻笑着的未归猝不及防，一点防备都没，这一掌正中下怀，狠狠拍在了未归左脸颊上。

“啪”一声，整个屋子都静了，二人也愣住了。

反应过来，云绾尴尬的收回手，看着未归亮如白玉的脸上微微泛了红，解释道：“我，我以为是蚊子，……我不是故意的。”

未归身子还在半斜着，整个嘴角都是抽的。

云绾紧紧抱住暖和的被褥，轻移了上来，粉色绒棉的被褥被拽至鼻尖，裹紧了，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一双亮如星的眸里泛着一层水雾，长而浓密的睫毛不时轻眨，又带了几分惶恐。

她诺诺道：“真的，我真是以为蚊子来咬我。”

大冬天会有蚊子，姐，别逗了。这理由牵强的很，未归也不拆穿，映上那双眸他便什么怒气也没了。再说，能被自家娘子打脸，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这样想着，未归笑容越发没脸没皮了，一手指着自己泛红的脸颊，说道：“疼，要娘子摸摸才好。”

方才还有几分错打人而愧疚的云绾闻言立马变了脸，没好气的拍开未归靠近的身子，嫌弃道：“你可得了吧，我还没问你没事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呢，你到好蹬鼻子上脸了不是。”

“哪里哪里，这叫夫妻情趣，娘子～”

“止住止住。”一听到这人撒娇，云绾整个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子里手徒然一紧，她干脆一把用被子蒙住头部，闷闷道：“夜深了，我要睡觉，你走开。”

半夜了，夜深了。好事就要来了。未归眯着眼睛，后面的狐狸尾巴晃啊晃，看着云绾缩成一团的小身子，暧昧不清道：“娘子，夜深了。为夫也要休息了。”

粉色被褥被分割两段，中间微微蜷曲着，微微动了下，云绾闷在被里不怎么舒服的伸出一只手。

放伸出一半，一阵灼热感传来，掌心好似被一团火缭绕，难受的紧。

云徒然全身一紧，忙不迭的将伸个手收归。

一朵海棠花熠熠生辉，掌心颜色由浅变重，青白，嫩红，湛蓝，以及血红。

每隔一次颜色变化，仿佛牵动筋骨，一团火缭绕的厉害，顺着大动脉直直传向心脏。

她咬着牙，额上已沁出一层汗水。

迟迟不见云绾有回话，未归不放心的摇了摇被褥一角：“娘子，娘子。”

未归还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云绾定了定神，忍着痛故意冷了声，道：“我让你走，听不到吗？”

虽刻意压制平稳，未归还是听出了所言背后的颤抖。

他眸子一凛，动作极快的伸手一揽，将云绾瑟瑟发抖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别怕我别怕，我在，我在。”

胸口一阵撕裂过后，云绾再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死死，可谓是死死抓住未归衣袖掩藏下的宽厚手掌。

五指落下，不过眨眼片刻，未归手背已是留下清晰三道手指印。

“我疼，我疼，我疼”

穿心之痛，灭魂之痛，莫过于此。

“别怕，别怕，我在，阿羡一直在，别怕。”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留下，云绾手骨都泛着白，指甲更是深入皮肉，未归仿佛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满脸心疼的一次一句安慰。

重复的依旧是那句话“我在，阿羡在，莫怕。”

许是第一次在自己渡劫陪伴自己身旁，她心软了。也可能是未归声音太过好听，她上瘾了。

静静听着未归一字一句重复，话语里轻轻，缠绵异常，好听极致。以往多年渡劫之时皆是自己度过，从无一人在自己身边陪着，安抚自己莫怕。无论痛到如何撕心裂肺，始终，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挺过。

云绾咬着牙，伸手狠狠抱住了未归腰腹声音也带了些许哭腔：“我疼，好疼。”

未归握住云绾手掌，丝丝淡红色的敛便顺着二人掌心处互连：“我在，阿绾，忍忍就好了，一切有我。”

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一张五官模糊，满脸是血，长发披散的红衣女子，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二哥瞪大的眼睛里里钻出来。

衣裙破烂不堪包裹住一摊血肉，一点移出直至地上一团，连带着骨肉崩裂，被人砍断手骨“格拉格拉”声不断。

二哥双目呆滞，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模样，可握住他脖子的力气却是出了奇的大。

不能呼吸是轻，清脆几声断裂……

“你……你是……”瘦弱大哥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球因过而长险些脱落。

高瘦大哥还在抱着火辣辣的胳膊直抽凉气，凭着这股疼痛酒意也醒了三分。

“二弟啊，你说三弟是不是疯了，你看我这胳膊，哎呦肯定要出血了，疼死我了。”

“黎黎清河，君在侯。”

命脉被人不要命的握住，瘦弱大哥慌了手脚，双手连着双脚狠狠向对方击去：“干什么，做什么二弟，放开，快放开，疯了，你真是疯了。”

所得到的只有被最亲近人更用力的夺命。

矮胖子三弟头着地，黑溜溜的后脑壳对着他。也看不清面容，触手的冰凉让他一时失了力气，再没了要将矮胖子三弟头挪正的打算。

寒冬腊月，寒意非外而过，心里一片冰凉，远要比这寒风要冷的多。

“二弟？”

二哥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瞳孔逐渐扩大，待那道红影忽的一闪而过，隐隐听得那句“黎黎清河，君在候。”双腿一软，“滴答滴答”尿液顺着裤裆滴在地上，顿时湿了一片，静谧的空气里里溢满了一股尿骚味。

脱离了高瘦大哥的牵制，矮胖子三弟低了头，没了主心骨一样的倒在地上。

缓冲的力道算不得多大，厚厚的肉体坠落地上结实的闷哼一声，再没了动静。

二人都无人应他，躺在地上的三弟自方才顺着自己力道跌在地上，一点都不了。要是按照以往矮胖子三弟定会爬起来抱住自己大腿撒娇才是。可如今竟是一动都不动，恍若死了般。

隐隐感到事情不对劲，方才只醒了三分酒劲，如今七分也有了。

他低下身晃矮胖子三弟的身子：“三弟，三弟。”

“大哥……大哥。”矮胖子双腿打着颤，动静过大，连着两边两个人身子也不由得跟着抖动。

他断断续续叫了两句，抓住高瘦大哥的手指猛然一曲，手指深入骨皮，剧烈的疼痛让大哥一把推开了矮胖子三弟，抱住方才被矮胖子抓伤的手臂，衣服较厚看不出什么，但他敢确定定要见血不可。

便是平日里和颜悦色，诸多宠溺矮胖子三弟，他此刻也没由头的火冒三丈，斥责道：“做什么三弟，被狗咬了还是你疯了啊，这么用力，疼死大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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