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土门沟

虽然大着肚子，但走山路对六月来说并非难事。倒是还得注意柱脚儿他们是不是跟了上来，穿过沙棘林时六月折了支挂满沙棘果的枝条边吃边走。她站在土门上，嘴里嚼着酸酸的沙棘果看着土门沟的一草一木、虫叫鸟鸣以及潺潺流水……一切的一切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又是那么的不同！棕色毛发又生了三只小狼，它们一家其乐融融六月觉得很是欣慰，可一想到自己的境遇便又觉得心酸不已。中秋节本想回趟娘家看看妈妈的，可一想到李岁巧便又作罢了！南三娃一次次来找自己，‘从一而终’‘好女不嫁二夫、好马不备双鞍’的俗语和三井水的魔咒折磨、禁锢着她的思想让她无法释怀、更不能原谅自己！再过两个月等孩子出生了，这一切就该结束了。虽然不舍，但她觉得是最好的结局了，六月擦了擦脸上的泪，暂且把这些不开心的事统统都丢到一边、她也懒得去想，她要和棕色毛发一家尽情享受这有限的时光――

“狼、狼……”六月走下了土门深情地呼唤着，棕色毛发循声很快便从洞里冲了出来，它摇着尾巴欢快地扑向了六月，她坐在草坡上搂着棕色毛发的脖子，就像小时候搂着妈妈一样感觉到了安全、温暖和放松！小狼们也紧随棕色毛发来到了草坡上嘻戏追逐，不时地靠过来嗅嗅、舔舔六月又跑开了。一撮白毛蹲坐在狼窝前冷眼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切，就像一位看破红尘的智者，六月拍了拍棕色毛发站了起来。

“嗷…嗷…嗷呜……”

“六月不害怕，你是双身子的人，”汪尕有穿过了沙棘林进来了，“要知道照顾各家连肚子里的娃娃。”

“他、他啊门能死在狼窝呢？”

“不害怕、不害怕，”汪尕有说着回头对马奎说道，“他马家爸！这人纵然寻着了总得想办法弄出去？”

“弄肯定得弄出去，恐怕这事情还得指望六月呢！”

“六月？”汪尕有挠着头，“她一个双身子的人，已经够舜【倒霉】的了，要是再……只怕冲【即犯冲】着了就麻烦了……”

“哦？这、这事情就有点难办了，”马奎一时也没了主意，“要不曹先回去，问问汪家爸、李家爸，看有啥攘解的好办法？”

“爱大，”马虎虎说话了，“我三狗哥人都没了，要是再耽搁只恐怕连死身子都没了？”

“以我看，就去砖瓦场把榜罗人寻着来叫他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柱脚儿瞪了朱四喜一眼，“猪脑筋，寻他做啥呢？”

“我还不是为了六月好？”

“谁都不许去骚搅我三哥……”

“都不愿意叫寻南三娃去，六月不能去，难道叫我三哥等着喂狼呢么？”

“等着喂狼肯定不成，不就几个狼么打死算了……”

“我去……”

“六月？”柱脚儿心疼六月和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希望她冒险去和一个死人有过多接触而导致意外发生，可六月不去就得去找南三娃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当然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强行抢人，可这样难免会和护食的棕色毛发一家起冲突而令六月伤心！六月说自己去，柱脚儿也犯难了……

“老四、六月，”朱长有说话了，“要我说还是活人要紧。他马家爸、汪家爸！我看还是赶紧去个人问问汪家爸、李家爸，看有稳妥的法子么……”

“我去问……”

“四喜，你连虎虎去。栓栓、天冠你也都去，拾掇东西准备抬人……”

六月有了从元君庙求来的灵符护身，在洞里安慰着棕色毛发一家总算把被狼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马三狗抬出了土门沟也算入土为安了！梁家坪没人能知道马三狗好端端为什么要去土门沟，有人说他喝醉了、有人说他是身不由己、也有人说他或许是被人害了不一而足。自打马三狗死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伴随秋雨有关他灵异事件的传言也越来越多，梁家坪陷入了恐惧、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连八九天，难得今天出了太阳，汪明德到大湾去看谷子碰到了李茂春，他老远就喊，“他李家爸！等一下。”

“你也看谷去？”

“唉！正是要好太阳的时侯，一连这半个月的雨我估摸都下倒了……”

“曹庄农人的这口吃食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呢！”

“啊个说不是……”瞬间地沉默后汪明德问道，“估计你也听着了。”

“你说的是岁红？”

“唉！你说这三狗，死、死不到好处，死了还不安然。前几天嘴旦去庙儿屲说三狗叫她呢，吓得活计都没做就跑了，金环取尿盆也说一晃看着三狗了……”

“就是。我只当都是婆娘们各家吓各家的，没成想他都上了岁红的身大说大讲了……”

“他李家爸！没根没据的，我看三狗就像疯狗乱咬人……”

前天吃过黑饭，汪栓栓不知为什么和王岁红起了争执，王岁红破天荒地顶撞起了汪栓栓，被汪栓栓狠狠揍了一顿。半夜时分，王岁红突然被马三狗‘鬼’上身了，她以马三狗的口吻大骂六月和汪栓栓冤枉了他和王岁红，还说是汪栓栓害了他，他是来索命的。王岁红闹腾了半夜惊动了大半庄人，不信邪的汪栓栓气不过便拿来了铡刀王岁红才罢休。汪明德虽然也将信将疑但出于私心，他宁肯相信马三狗是自己摔死的而不希望人们给予汪栓栓过多压力和关注。

“一个死鬼和婆娘家的浑水话你也侯相信。”

“我不相信，可庄里人信呢？不过，要不是栓栓煞气大，还真不知他要闹腾成啥样子呢！”

“我看，他要再这么闹腾不是个办法……”

“这两天我也在寻思……”

“不成的话……就把他挖出来烧了一了百了？”

“嗯！我也有这意思。神鬼的事有了初一就有十五，他没儿没女迟早也是祸害。不过，这事情还要马奎愿意呢！”

“毕竟是亲侄儿，他有私心能想得到。不过这是梁家坪的庄事，他应该分得出轻重。”

“他是明白人，我得空了也再规劝下。梁家坪已经不干净了再下去只恐怕还要出大事呢！”

“这样也好！眼看九月九元君庙庙会了么，我意思看能请元君爷老人家来震震庄么？”

“这可是大事，曹得好好个折议折议……”

梁家坪震庄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五，笼罩在恐怖气氛中的梁家坪人、特别是女人和孩子们对于这天的到来是迫切期待的，只要按照规矩和流程抬着神像在村里走一圈，村民们相信所有的邪遂、污物便会远离，梁家坪便会回归往日的清静而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也随即烟消云散了！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今天震庄男人们早早出发去请神了，六月本来早早起来也要去李茂春家帮忙的，可当她收拾停当时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对劲，在这节骨眼不会要生了吧？

梁家坪的女人们都聚集在李茂春家分成了两拨，年长的由桃花带领准备献饭，年轻的由李转过带领准备全村人的饭食，而童心未泯的红辣椒此刻正挤在孩子们堆里在李茂春家门口看热闹呢！

“啊门没看着六月？”

“啊个没叫去……”

“她一个大肚子婆娘也不少她一个，不来就不来么。”

“不是少不少的事情，庄事是大家的……”

就在女人们议论时，汪喜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爱妈、爱妈，了不得了！我四妈淌血了……”

“淌血？”

“他真在狼窝？

“他死了、他死了……”

“三狗、三狗……”吓得语无伦次的六月紧紧抓住了柱脚儿的胳臂。

“不怕、不怕，有我呢！”柱脚儿被自己突然间感动了！三年了，六月还是第一次对自己有过如此的信任与依靠，他动情地说道，“你要小心各家呢！三狗人呢？”

“他、他在狼窝，他死在狼窝了……”

“你是不放心三狗还是不放心我？”六月质问着柱脚儿瞟了眼众人，“一庄人虎势汹汹的难道就笃定三狗在土门沟？”

“六月，你不知道，南……”

“把一个婆娘就是话多，”马奎白了眼王岁红使着眼色，“难、难，肯定难。不难早就寻着了，还要六月一个大肚子婆娘去？”

一撮白毛突然叫了起来，六月听得出这是危险临近时的警告信号，小狼们瞬间都跑回洞去了，棕色毛发围着六月焦急地跑过来又跑过去，六月四下观察并没发现什么，她抚摩着棕色毛发的头安慰道，“不害怕、不害怕，有我呢！”说着起身朝狼窝便走，棕色毛发欢快地摇着尾巴率先跑了上去――

哪是什么？怎么有人的衣服，六月疑惑地向前又走了走，当看清的一刹那她惊叫一声转身便跑，惊叫声不但吓了棕色毛发一家也吓到了悄悄前来的柱脚儿，听到惊叫的柱脚儿不顾自己的安慰跳下土门就跑了进来，“六月、六月，啊门了？”

“可她大着肚子？我、我总是不放心……”

“你听我说……”

这次南三娃来梁家坪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六月，王岁红差点说漏了嘴，幸亏被马奎及时阻止了。六月转身边走边撂下话来，“土门沟我去就成了，啊个再要跟的话我就不去了。”

“六月？你一个去我不放心！”

“我也不是头一回去土门沟，是怕我跑了还是想啊门？”

“六月，三狗要是在土门沟，只怕……我不放心……”

“老四，”马奎拉住了柱脚儿大声对六月喊道，“六月，我们都不跟了，你放心去。”

“马家爸！你拉我做啥呢？”

“老四，土门沟六月也不是去一回两回了。你放心就唔两条路，她飞不了……”

六月出于对马三狗地憎恶说不想去，其实她好久也没去土门沟了，随即说道，“我吃过中饭了去。”

“这才干粮时候吃中饭还早……”棕色毛发一家早上都在睡觉，下午去还能好好和它们玩会儿，六月自有她的打算，便没再说话，汪尕有无奈只得走开了。

要去土门沟，六月心情便好了很多她一路走着，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曲，快到屲畔时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原来柱脚儿带着梁家坪人远远地跟着自己，她刚才哼小曲被他们听到了吧？六月不觉羞红了脸。她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去土门沟完全是看棕色毛发一家的，她根本不相信马三狗一个人敢去土门沟找死。但现在这样的阵势，是怕自己跑了还是笃定马三狗就在土门沟呢？六月突然心头一紧，难道？她站住了，柱脚儿便也停住了脚步，六月回头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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