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平妖记

一世误，世世误；投胎是要喝孟婆汤的，我不要忘了尾生；尾生我要和你在一起。于是，我放弃了投胎的机会答应判官在水底受尽两千年的黑暗潮湿之苦换来和尾生再次相遇的机会。两千年的苦楚尽数受尽，我必须要找到替身，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尾生我想和你在一起。错过今天，我们便缘尽与此再不能相见。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恨啊，我恨；我不甘心……

听完女鬼的自言自语，我眼睛一阵一阵的发酸；超子都哭的一抽一抽的了。

“缘起甚深，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一切法，无所有，毕竟空，不可得。”李慕云轻声念道。

“又变身叮当从肚兜里掏法宝了。”超子对我说。

“再吵，我把你俩都‘普度’喽！”李慕云暴走了……

李慕云摇起铜铃低声念到：“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随着李慕云喃喃的诵咒声，红衣女鬼身上渐渐放出圣洁的光华。

“这，这是真的么？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女鬼不相信般看着自己的身躯，反应了一阵作势要拜。

李慕云说：“无须如此，快去往生之处罢；莫误了投胎时辰，但愿此次能了结你的心结。”女鬼点点头身躯慢慢的消散于光华之中。我和超子心底也在默默祝福：“希望你真的能和尾生在一起。”

我在水中等你

水深及膝

淹腹

一寸寸漫至喉咙

浮在河面上的两只眼睛

仍炯炯然

望向一条青石小径

两耳倾听裙带抚过蓟草的窸窣

日日

月月

千百次升降于我胀大的体内

石柱上苍苔历历

臂上长满了牡蛎

发，在激流中盘缠如一窝水蛇

紧抱桥墩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

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摘自洛夫诗集《葬我于雪》）

“这小子装黑*社*会装上瘾了。”我转头对超子说。

李慕云并不理会从破包袱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铜铃。

“等会再骂，两个小兔崽子！”李慕云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继续装高人，“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姑娘先莫要烦恼……”

“你，你是说……”女鬼诧异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那李慕云祭起神位，又点了三根烟。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已心系尾生；也许，也许是我始终放不开……”女鬼喃喃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天天儿很蓝，风儿很轻，连天上的日头都不再炎热变得那么的和煦；只因我遇见了他——尾生。

他的笑很干净，干净的让我手中没洗完的衣物掉入河中都没发觉；而我也像那抹红袖掉入河中般跌进了他的眼眸。他看着我，手中的书简笨拙的散了一地。周遭洗衣的女人们一阵哄笑，他惊的胡乱收起书简落荒而逃，羞的像个女子。我知道，我遇见了他自己逃不过，他也逃不过。

“你有没有人性了？人家姑娘受了那么多苦，你还在这念经。”我对李慕云骂道。

超子也附和着说：“禽兽！”

而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是没有找到他；我不知道投河的人是不能马上入轮回的。我必须找到替身，才能去黄泉继续找我的尾生。终于，有一天我捉住一个洗衣妇人的脚把她拖入水中，看着她惊恐的双眼，张大的嘴巴里不断灌进河水；我突然很想哭，可是鬼是没有眼泪的；更何况我是一只水鬼。尾生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如愿以偿的进入黄泉，替我的妇人在河底蛰伏着像我之前那样等待着。可是我没有找到尾生，他早已转世投胎。

细腻的悸动在心里偷偷的生根、发芽疯狂的生长；他已经种在了我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走到了一起，那么自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突兀。他给我读书，读“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我为他绣香囊，绣并蹄莲，绣连理枝。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而逝，家人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原因很简单，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一颗属于我的心。他说，他要出去成就一番事业，为了我。我说我愿意等，直到我死去。

“我为什么要灭你？”李慕云说道。女鬼轻笑一声：“你们修行之人不都是以正道自居，除去我们积攒功德么？”

“众生平等，善恶行止，正邪之分唯在人心；世间万物既然存在便有其存在的道理，若有修行之人为非作歹我是一样要灭的；若是为了达到目的便去抹杀他人，功德？可笑，徒增杀戮罢了。天道轮回皆有归宿，我没有下杀手只是想让你摆脱执念顺其自然。”李慕云一番话说的那女鬼一怔。

临行前的晚上我们约在初见的石桥下见面，石桥的名字很美叫“蓝桥”。也许一切都是注定，出门前我被家里人发现了，他们以为我要和尾生私奔把我关在房里；事后我多么希望我能有私奔的勇气。

尾生那天没有等到我，而我终其一生也没有等到尾生。那天夜里大水涨上了堤岸，尾生坚守了等我的诺言，他抱着桥柱就好像抱着我；再也没有分开。

第二天，我为他穿上了孝衣就像是他的妻子。家人骂我疯了，我对他们吃吃的笑；众人无奈散去，我站在蓝桥上轻声的说：“尾生，我来了，我来做你的妻子了。”纵身一跃，溅起了一片幸福的水花。

那红衣女鬼被符纸定住动弹不得，口中大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叫着叫着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心说：这女鬼有意思，害人没害成自己还委屈的不行。李慕云收起了刚才胡吹猛侃的神色，沉声道：“世间红尘皆虚妄，为何你还如此执着呢？”

“臭道士，你要灭我赶快动手不必假慈悲！”女鬼绝望之中透出一股倔强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只是，只是尾生我终究没能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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