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

见辰子墨踏入阁门，所有人俯身跪地，脸上的紧张神色缓缓浮现。

“叩见陛下”

辰子墨未做理会，众人依旧跪伏在地，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床榻前，一个身着淡紫裙裳的少女躺在碧玉寒凉的石枕上，枕上覆着金丝秀的锦巾。

昭毓皓腕灵动，揩尽他手心的血渍，轻轻扶起，接过辰慕搂在怀中，柔声娇语道。

“陛下，臣妾来照顾慕儿，你国事操劳，千万不可伤及龙体，且慕儿见了，于病也是百害而无一益。”

“母后，你帮我劝劝父皇，不要让他担心我，保重身体，我有点疲了，就歇了。”

辰慕嘴角斜抹一笑，缓缓合上双眼，虚脱的身子已经入了梦乡，憨憨的微笑就像松风朗月一般美妙。

辰子墨撩起辰慕脸颊旁翘起的发丝梳理在耳畔，余光凝视在她苍白的脸上，转身挥挥手臂，众人轻声起步，缓缓退出阁门。

回忆就像江上孤帆，潭间水漾，激起汹涌潮绪，昭毓陪在一旁，静静等候。

辰子墨嘴角忽然露出阳春浅笑，回缓过神来，拽了拽床被，把辰慕盖得颇为严实。

起身行到正厅桌前，昭毓娘娘也随行而坐。

“陛下，可是思念韵樱姐姐?”

辰子墨端起桌上的玉盏，倾倒一杯，一口气生呡下肚，望着空盏，长嗟嘘叹。

“陛下，臣妾陪你共饮，倘若心间难受，说出来兴许会好受些。臣妾知道，你从未忘记过韵樱姐姐，慕儿都已十之又五，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你也应该释怀。”

辰子墨顿了顿，脸上的神色还在回忆中游走，浮光掠影，总是难以自拔。

缓缓开口道：“昭毓，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了，慕儿也多亏你的照顾。若不是韵樱，朕也不会走上帝王之位，若不是逼上绝路，朕或许已经解甲归田，朕答应过韵樱，为她守护好这万里河山，善待子民，做一个明君。慕儿是朕和她唯一的期盼，若是慕儿有所不测，朕不知会做出何等疯狂之事。”

字字如珠，回响在昭毓耳畔，数十载相伴，也难得真心。

“子墨，你待我如平常夫妻已是臣妾的幸运，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挂怀于心，这是臣妾的本份。再说，慕儿天生丽质，又极为懂事，作为母后，实感高兴。帝王家的女人，得陛下赏识已是万幸。”

昭毓娇眉轻弯，蕴含的妩媚就像秋月寒菊，举着杯浅浅畅酌。

酒已过半巡，伴着长夜，思念在酒水中蔓延，不时回过头望望床榻上的慕儿，又是一杯下肚。

翌日，金壁辉煌的大殿上，群臣行礼。

“哪位卿家可知民间妙手神医，公主的病已不能再拖，宫中御医也无他法，张贴皇榜，安是妥帖？”

群臣微微躬身，异口同声应道：“甚好，陛下英明。”

一个身穿黑金战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余光环视，桀骜的傲气从每一字中蹦出，眉眼斜插，有种莫名的狰狞态。

“陛下，论及紫陵国内，武穆王的长子苏陵可谓是贯绝天下的妙手回春，虽是少年，却已盛名远扬，就连宫中的妃嫔都会亲自问及一些滋养润肤的法子，他又不取任何财物，武穆王府每天都是门庭若市，比皇城都气派。只是····”

辰子墨兴意大浓，“只是什么？只要能医好慕儿，赐黄金万两，再加京畿城池三百里，朕封他为王。”

群臣们都目瞪口呆，把所有目光投向武穆王苏景，苏景也是心头一震，脸上的惊讶神色在眉宇间显得十分明显。

苏景跨前一步，和那身穿黑金战袍的男子并排而立。四目对视，已是心知肚明。

“景兄，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景白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淡定，“绍兄无需此般客气，如实相告便好。”

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南宫绍侃侃笑道。

“陛下，景兄一世英雄，可苏少公子至今连通灵的元力都没有，更别说通灵境。大部分孩童十岁就能引元，最迟者也不过十之又二，苏陵现已十五年岁，修炼的元力一丝一毫都没有。唉，真是可怜，苏门恐要后继无人。皇天垂怜，在医术药理上，苏陵却是个天才，苏门以后必是行医世家，可怜武穆王爷的一身绝学，只能消亡在这大陆之上。”

周围的空气好像悬止了一般，苏景身上的血脉涌动，一股热流冲向天灵穴，心头的怒气从颤抖的手指间散发出来。强咬厚唇。

“也好，我苏门悬壶济世也不失为一件美事，绍兄费心了。”

大殿上，气氛稍有诡异的端倪，悄悄紧张起来。

辰子墨稍有察觉，起身迈下九五龙阶，走到苏景身前打量一番。

“景兄，你跟朕出生入死，才换来紫陵国的盛世荣昌。作为一个武者，朕颇解你的胸中苦闷，朕即刻拟旨，召苏陵侄儿进宫。”

苏景应诺一声，随着一声跪拜，辰子墨穿过大殿侧帷，消失在金光溢彩的转阁间。

突然数声干咳，就像春雷震震于耳，刺穿所有人的耳壁，锦帕上的血渍就像描红的丹砂，辰子墨的手心已被鲜血淋染，格外刺眼。

他的脸上瞬间青筋暴起，昭毓娘娘见况不妙，匐着身子缓缓走到床头，玉葱玲珑的手指在陛下的脸上轻拭，一股青玉兰的香味扑入鼻中，心头顿感稍稍舒缓。

那少女声音微颤，嘴角的微笑就像黄昏的余晖，挑着一抹弯弯的弧度，仰着头，手指轻轻地在他的面颊上拂过。

“父皇，别难过，慕儿不怕，慕儿只是觉得有些许累了。父皇也不必太过操劳，要注意身子骨，皱纹都爬满额角了。”

“嘿嘿....”

绕过蛇转的明廊，听得屋内人声繁杂，哭泣声在寒冽的空气中悠悠飘荡。

那男子固是心急如焚，浓眉星目微微轻皱，泛黄的脸庞上横溢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色，一个箭步就跨越门槛，石阶上的轻响方才传进屋子。

身穿金龙皇袍，身影一闪而过，尤如离弦箭矢，真不愧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紫元境高手，一步一履间都此般不同，四下皆是一片讶然神色。

听闻众人的叩拜之声，少女缓缓用力，睁开眼眸，单臂撑着病央央的身子起身，辰子墨见势，迅及如雷，一把搂住她的整个身子，眼眶上好似湿润，呼吸声渐渐加促，轻舔一下唇角，缓缓地吻在少女乌亮的秀发上。

“慕儿，是父皇不好，是父皇的错，我一定遍寻天下名医，治愈你的这种怪症。很快，很快，你就会康复。”

而对于妓女阶层，遭人唾弃，达官显贵也是难消寂寞，不免人性贪婪，踏入女色风流，一夜红楼，纸醉金迷。倘若为妓，钱财万贯只是平常事态，相貌绝色倾城者，更堪一个家族的实力，贪色者，都屈居胯下，也是顺理成章。

屋内，檀香袅袅，玉露兰花的香气扑鼻，床头，帘子微垂，昭毓娘娘斜坐在床沿。

他便是辰子墨，紫陵国最年轻的国君，战功卓著，曾崛起三分天下之势，今推行简政修民，实力已超越湘醴城和龙羽城。驰骋疆场，勇敌千夫。

空桑大陆，人以元力修习为重，养元修炼，吸纳天地间的精华之元，辅之以各类功法，灵丹，一人就有三军之勇，如此的元灵者，地位仅在国君之下，但想要叱咤四方，还要考虑家族势力。

“公主病况如何？”

“现已舒缓些，服了一些汤药，只是身子还有几分困疲。”一个身着素袍的男子无奈地叹道。

先辈元灵者根据元力能量的强弱，把修炼分为五境，分别是通灵境，会元境，玄脉境，鸿元境，紫魂境，至于更高境界，无从得知，整个空桑大陆也绝无一人冲破紫阶紫魂境。

每个境界又分为七阶，最低阶便是赤阶，先辈们用修炼之气的颜色来区别实力，体内元力的强弱，从颜色浓度上即可一睹而知。

大陆上，地位等级差别悬殊，分为军，医，官，吏，商，匠，妓七等，翘楚的是军士阶层，万人景仰，虽然免不了杀伐流血，但各个家族都以培养元灵者为豪，因为只有成为元灵者，才能成为军士阶层。

紫陵国，苑瑶宫外。

冬雪尤残，冽风掠过龙銮宝轿，透过帘缝，青光撒在一个中年男子的面颊上，略显几分愁楚与焦躁，双目不定，浮动在远处朱漆的门轩上。

住轿，朱墙琉璃间蒸发着一缕缕森寒，移步进入宫门，步履紧促，锦衣女婢也尾随其后，面面相窥，却又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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