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啊，生活

周叔只是笑一笑，真的就没问，因为他知道风水先生说的什么“说了也不懂”，其实不是不懂，而是风水先生就怕周叔来问，他自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哪怕可以，风水先生也知道，周叔不会信。

所以呢，当你明知周叔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时，你不要白费口舌说给他听，力求让他信任，这是不明智，风水先生就不会那样干。他反而说就不说，说了你也不信。

这话的目的分析到底，还是想要周叔去打砂锅问话，但很显然，周叔赢了，因为他耐得住好奇，当真就不去抢问。

“肥鸭，母的。”周叔捡起地上已经劈好的白柴，放到屋檐下一方洗净的水泥地上铺好。

“是吗？”风水先生在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周叔旁边了，手里同样也捂着一根白片柴木：“我怎么看，不太像母鸭哪？”码头上待人接客的食物，首推母鸭。这里的母鸭不光个头大，肉质肥美，而且极富素精色，让人吃了就能上瘾，都说有母鸭的池子，天下吃客共有之。就说母鸭贼好吃，不能算作是个人拥有，该算作全天吃客们的集体所有。

“装吧，你。”周叔恶语相加道：“别接着母鸭回，你走便是。来了，那就别在愚弄我。”

“老周，我帮你”，风水先生从周叔手中拿上细草，低三下四地推了一下周叔，说道：“老周我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周叔大概能猜出一丝半点马脚，但是要怎么帮，还有那帮忙之后会有的好处，还得风水先生自己亲口说得详详细细不是：“你说吧，看看你说了是不是我也听不懂。”

“什么？”周嫂子把女娃抱得很紧，被高太太的一句话给僵住了，就差惊得把女娃丢下来。

“哎，做什么嘛，你？小心女娃子。”高太太瞪过周嫂子一眼，其实她是在大作声势给自己壮壮胆，不知道是怎么，高太太居然能在成芸和周嫂子这俩年轻女人面前显得这般拘束，都有点害怕。

“别管我，说说你自己？”周嫂子把女娃还给成芸，郑重其事地质问着高太太。

高太太心里边是极度不服气的，凭什么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竟敢对我粗粒粗气地瞎责问，不就是说了一句和风水先生产生了点关系嘛，你至于这般惊疑。“有什么好说啊，你个小翠娃，不懂了。”反过来，高太太又是特别温馨地看向周嫂子和成芸娘儿俩，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有人真正想要知道自己的事情，被人逼着指责的感觉，高太太不想周嫂子太放肆，但她希望周嫂子更放肆，就是这样一种不见外的情分。

天很黑，更黑了。屋外周叔和风水先生已经给肥鸭脱毛，放在白柴木上头注料水，是有灯光照着，但夜色里的白柴木因为有了料水的浸湿，不再显得很明亮。

“先生呢？”周嫂子走出问。

周叔点头示意风水先生，看见风水先生一个劲儿在挤眉毛，意思是警告周叔：“千万不能说，一定得保密保密，再保密。”

“老周，是不是母鸭否？”风水先生还要问，是如何，不是且如何，反正不都走了吗。

周叔知道风水先生是要睁眼寻一座台阶给自己下，是要接自己回到高太太家里来。也想过要不就不给你台阶吧，死活让你自己红着脸回来。

“我是不会走了，你去，先生。”周叔在拿过一根木头，猛的一斧头下去，又是两把白花花的木片就静静地躺在风水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行，我走，那我走了，老周。”风水先生真的走了，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回头来问：“哎，老周，肥鸭是母否？”

周叔没回答，继续劈自己的心柴木。

“噢噢噢噢，不哭不哭。”成芸哄着女娃，嘟小嘴吧，“囖囖囖”地哼曲儿。

“哪有你这样的，我来吧，成芸。”周嫂子从被子里将女娃抱起来，轻轻摇晃着：“小黑黑，你咋能长这么黑呢，你说，你告诉我？”

“行，那我就不走。”风水先生低头吸气无声息地逃出去，刚巧碰了个周叔头朝天。

“得，我还是跟你说算求。”风水先生见周叔不来问，自己主动说要解释解释。258

周叔还是笑一笑，已经劈开两根木头，整齐放好，这是用来垫着肥鸭拔毛的。码头上的规矩，哪家女人要是生了娃娃，就要劈新柴，杀猪宰羊喝新酒。高太太家是很富裕，但也没有猪羊来给女娃庆生，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只肥鸭，还不得细心捯饬捯饬，将这一只肥鸭收拾出肥猪或者是肥羊的排场。

“那......”周叔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问风水先生道：“这又是风水行内的规矩？”

“这你不懂，我可以跟你讲一讲，但是我知道说了你也听不懂。”风水先生识趣地避开周叔的眼神。

周叔说风水先生也来了，他不知道的是，风水先生压根儿就没走，一直在。风水先生说，屋内都一帮老女人和一小女娃，叫老周赶紧回去。周叔来气叫嚷，自己抓了只肥鸭，正想着吃烤肉还是炖汤喝。

风水先生在吃这方面有很大的造诣，他愿意留下来替周叔把个相当开普的主义，但是说好要走的。要是再不走，高太太那把不住门儿的老最真得抖出个什么吓人的东西出来，到了那时候，风水先生就是自己不想走，也指的走：“老周，我看你这鸭，今天可吃不成。”

屋内尴尬十分，都不知道下一句该谁来说。“哇”，女娃被大家伙儿的疑问声给吵醒，哭着踢小脚。

风水先生借机说一句“我走了”，头也不回地溜出去。高太太还是有点发愣，似是准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大家，却被风水先生给打搅掉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为什么？”

周叔根本不搭理风水先生，跟风水先生说话，仅是在寻人图多一份开心而已。不过，现在看上起，风水先生狼狈着呢，不像是能够一起开心的人。

“成芸今天刚刚生了娃，女人头生前七不食肉，你别忘记。”风水先生点着手指头，打算要给周叔上一节风水和饮食存在较大联系的重要课程。

“高太太，我先回去了。”风水先生急急忙忙地说，很有做贼逃跑的嫌疑。

“啊？”高太太也来不及反应，可能风水先生的逃避让她感觉不适，没想出有效的应急对策。

“啊？”周嫂子不觉得现在还有必要再跟高太太有见外，要说从前高太太老在背后说风凉话，那可巧了，周嫂子从不，就今晚，她想要当面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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