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老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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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从旁边慢慢流过,他看着远去的流水,心中不禁涌上一股莫名的忧伤。三年前,他从这里,只身一人背着行囊,乘坐火车,去往遥远的他乡漂泊流浪。人们都习惯于说那是打工挣钱。记得当时也是这一处的溪水跟随他渐行渐远,到后来,他到了异乡,心中对故乡的思念,也多半是成了这一潺潺流水。

现如今,他回来了,而溪水呢,却是一如既往地流逝。这免不得勾起他光阴似箭,一去不复返这种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哀愁。

“回来了啊?”一声低沉而沙哑的问候声传入耳帘。

“爷爷,爷爷,余老二是谁,谁是余老二,爷爷。”小男孩见爷爷这般大喊大笑,估摸着八成是遇见天大的好事了。

“余老二是他呀,他就是余老二,你给忘了,啊?”老人低头稍作淡定地质问起小男孩来,像是在跟一个同龄大人谈伦理。

“呵呵,鲁大爷,您孙子可没忘记我是余老二哦,他还记着我呢,对吧,小亮?”经过这一幕似曾相识的问候之后,男青年已经大致确认这一老一小的身份,他朝小男孩递了个眼色。

老人姓鲁,村民都管他叫鲁长官。这是因为他整天吃了饭,别的不爱好,就喜欢掺和别人家的大小事务。有时候做点事情还就没有前因后果,从来不擅长顾及他人,甚至他本身也有那么一点自私自利的癖好。

这样一个人,许多时候都不招村民们待见,但他却乐此不疲,还时时自称是长官,要掌管全体村民的大小事务。久而久之,村民们也就默默地册封他成了鲁长官。

这一来是成全了他的心愿,二来呢,他此等行迹也颇似民国时期包办一切的蛮横长官。所以,管他叫鲁长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再说这男青年,鲁长官讲得的确没有错,他确实是老余家的老二。老余和鲁长官是同一辈人,而男青年上面还有个哥哥,自己出生排二,于是得“余老二”一名。

这称呼不像鲁长官那样是大众册封的,它的由来相对简单明了,就是鲁长官给起的。他自己管这男青年叫“余老二”,且鼓舞村民们也这么叫。最终,便将这通俗易懂的名字尘埃落地了。

不过,村里边很少会有人这么叫,多数人都会用“常青”一词来代替。哥哥余常顺,弟弟余常青,这都是父亲老余给起的。显然,“常顺”指的是常年风调雨顺,而“常青”则有青山绿水之意。兄弟俩起的可都是山水相依而又蕴意深长的好名字。

“啊停,老余家的老二,不管我孙子有没有忘记你,我可是还认得你呀,你年纪轻轻,反倒把我忘记了?”鲁长官生怕别人抢先说话似的,急促说道。

不对呀,就算鲁长官老了,模样变了。那除去外表,听听这说话的语气,看看这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像鲁长官,没错,就是鲁长官。可是都管他叫“鲁大爷”了,他为什么还会以为我把他给忘了呢?余常青心里这么想。

还在余常青思索之际,鲁长官又说话了:“怎么,真忘了我是谁?唉,现在的年轻人哪,可真是不得了哇。”鲁长官说完弯下身对孙子训话道:“看看他,真担心你以后长大了也会像他这德性,那可就完蛋咯。”

越说越纳闷,鲁长官一番话可把余常青给愣住了。心想难不成,这鲁长官是要有意为难我吗?你都认出我来了,那我也能认出你,这不难啊。我明明也是跟你叫了一声“鲁大爷”,可你怎么就....

再说,就算是真的忘了您老是何方神圣,那又如何,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至于像您说的这么严重?

想到这儿,余常青又转了个弯,顿时如释重负。嗷,对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鲁长官还是喜欢有事没事的,挑刺找别人的麻烦。

在外呆了整整三年,这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既然您老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诚心找茬,那我又何必理会呢。

余常青盘算着,要不绕过这老头,直接走掉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鲁长官的所作所为,那可是历历在目,过去多少年也照样刻骨铭心。

逼迫别人家的女儿嫁给出了名的流氓,说是以女人的雌性感化男人的惰性;放水冲垮邻居家的田堤,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掏喜鹊窝,打鸽子等等诸如此类。

时间往后退一点说,那几年,老余家不算家徒四壁,那也相当贫穷。老的老,小的小,一直被鲁长官视作打击对象好些日子。

变着法地找老余家不痛快,当时,余常青家里没钱没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受欺负也无计可施,后来,他出去闯荡,不就是要出人头地,抬起头来做人的么?

这么推理,眼前这挡道老人和自己还有着仇恨哪。管你三七二十一,余常青正要抬脚前行,却被叫住:“老二啊,忘了就忘了吧。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鲁长官深邃的牟子里含着模糊的泪水,一脸的严肃。

还不等余常青拂袖离去,鲁长官倒是提前让出道来,自己拉着小男孩绕边走去。之前一身的活力和气势登时烟消云散。这可不再是当年气焰嚣张的鲁长官哪,实在不应该。

“鲁大爷,这个您拿回去喝。”余常青打开包裹,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白酒追上鲁长官,递过去。他从小就是个厚道人,看到曾经蛮横无理的鲁长官,如今却是一脸的沧桑,是那种只有在老人的脸上才能看到的消沉,余常青心里边突然感觉到了隐隐的难受。

“谢过了,你还是拿回家去吧......你现在的大嫂哪,可不好惹噢。”鲁长官看了余常青一眼,欲言又止。

“来,小亮,你拿上,回去给你爷爷。”余常青把酒递给一旁的小男孩,虽然并不知道鲁长官生什么气,但他能感觉到是在生气。余常青也没搭理鲁长官的话,他以为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胡话罢了。

这时,小男孩要说话了:“你好,叔叔,我不是小亮,小亮是我哥哥,我叫小杰,你可能是认错人了。要不是你给我爷爷一瓶酒,我本来还不打算说的。”

余常青听前半句还没什么,等小男孩说完后半句之后,他没能忍住笑出来,还自顾自地说上一句:“这孩子好可爱!”

“笑,你还笑我?”小男孩认为余常青是在嘲笑自己。

这还没等余常青作解释呢。

“还有,叔叔,别人都叫我爷爷鲁长官,要不下次你也叫他鲁长官吧。”小男孩的温馨提示让余常青茅塞顿开,怪不得鲁长官非说是自己把他给忘了,原来是称呼搞错了。常青远远地站住,目送这爷俩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村庄的另一头走去。

又是转过好几道弯,见过好些人。余常青才得知,鲁长官不再像以前那样的蛮不讲理。相反,年近八旬的他,是人老发善,变得十分通情达理了。

如此说来,那他刚才所说到的一句话,不得不让余常青担心起来,“你现在的大嫂可不好惹哪。”

我现在的大嫂究竟怎么就不好惹呢?空气里新添了一份疑虑,夕阳西行,余常青提着满满的忧虑往家的方向赶去。

这时,男青年也应付着老人逐渐释怀的笑声,开始笑起来。使得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也跟着张开小嘴咯咯笑,他可不知道哪里跟哪里,只是爷爷笑了,自己也就跟着单纯地开心而已。

“余老二,哈哈啊,老余家的老二,没错,错不了。”老人甩开小男孩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脸上显然露出绝对的兴奋和激动:“错不了,就是你。”

毕竟是有三年了,人都在变化着,其实老人也无从知道自己跟前这个人是谁,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猜测是外出回来的人,同时,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村庄有许多外出讨生活的人正陆续回家过年。于是才问候了一声“回来了!”

看见这俩大人都只顾一动不动看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此时的小男孩微微摇了摇老人的手,然后伸过另一只手,两只小手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晃动着小声问道:“爷爷,这个叔叔,你认识他吗?”

老人没有回答小男孩认识或是不认识。经孩子这么一问,他突然放开声笑了起来,貌似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件意义非凡的重大事情。

“师傅,劳驾,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段?”一名男青年从小三轮上的雨篷中探出头来。

“对不住了,兄弟,你看看这沙路,我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开车师傅指着当前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暂且闲下来一只手,狠狠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

男青年压低着头走下车,微微一笑,并没有看看路,而是抬起头,看着开车师傅,说到:“可把你累得,真是辛苦你了。也好,那就到这儿吧。”

男青年从复杂的思绪中缓过来,扭头看去,正有一老一小站在他跟前,向他打招呼呢。“嗷,回......来了。”他一边迟疑地回应,一边努力转动着脑子,辨别这位老人是谁。出去三年,回来竟认不得人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老人和他都认真目视着对方,没有做别的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老人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牵着小男孩的手。

故乡的村庄还是老样子,有生机、有乐趣、还有那无穷无尽的儿时记忆。

这名男青年走在村庄里,这个装载他整个童年的地方!

说着,他掏了车费,拎起大包小包就往村里走去。

此时的村庄正值冬季,依稀看得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有好几棵大树已经落去叶子,露出灰白色而光秃秃的枝条。说不好,今年他们就会被大雪给冻死掉呢。不过,也不好说,因为这个村庄处在北半球温带与热带的交界线上,何况在北部还有高大的山脉能够挡住高压气流,所以,在记忆里几乎不下雪。

顺着村口那一湾浅浅的溪水看去,一辆撑着灰色雨篷的小三轮车,正吃力往村里驶进。这村庄的山路可不好走,“噶当当”的跌跛声由远及近。估计是小车轮压过路上的石子,加上车上的铁架相互碰撞所产生的噪音。

“就到这儿吧,兄弟。”一声费力的喊叫盖住之前的“噶当”声,顿时传入村庄,伴随而来的又是一阵急促刹车,尖锐且暴躁。可能是一下子刹不住的缘故,这刺耳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此时的水稻田上,早已换上了又圆又大又绿的莲花白和又高又粗又密的油菜,早熟的油菜籽在晒干了的壳里“咻咻咻”的响动,起风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误以为这就是田间蟋蟀的叫声。

胡萝卜地里农家放养的灰白兔子在睡午觉,不要想着兔子就吃胡萝卜,其实不然,村庄里的兔子更是爱吃草,吃饱了,他们就要在杂草中胡乱滚个没完没了,一旦折腾够了,自然就会静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他们可以在田间睡一整天,即便是冬天,村庄里的气候还是暖和的。

瞧,这会儿,有几个顽童正撩起袖子在橡皮树下争着骑黄牛。田间还有好些大人在劳作,“嗤嗤嗤”左右摇摆的割草声和“蹭蹭蹭”前俯后仰的翻土声融入到泥土的气息里,使人芳香扑鼻。

这天中午,太阳不大,暖洋洋的高挂在空中,周围还嵌着两三片云彩,谁也拿不准这些云彩待会儿将要飘向哪里去。

风从山头轻飘飘地吹向小村庄,温柔地抚摸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田间小道上的野花还有正迎冬开放的,它把香气送到风里来,传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鸟儿在树上的绿荫间打盹,时不时还放出来几句鸣叫声。山脚的村庄可不会学着不懂事的鸟儿们一般,不嫌疲劳地吵闹,她更是像往常一样,宁静而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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