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厂子弟

他表情极为严肃的看了一会下面的人，见到很多紧张、恐惧的面孔后，才话锋一转的接着说道：“好在今天王书记在家，果断的召开了党委扩大会，及时地控制了事态的发展，才没有让同志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既然现在开的是党委扩大会，我作为一个党员给大家表态，我会带头服从、执行会议的决议！”

王书记见田厂长坐了下来，便马上说道：“好的，既然田厂长也表明了态度，下面就请同志们举手表决，同意执行过去分房政策的同志请举手。”

王书记举手的同时也注意到田厂长几乎是同时举手的！他看了一会下面的举手人数后说：“好的，请放下，大部分同志都同意了！就代表大家已经统一了思想、达成了共识，那么我们就应该知错就改！马上把会议精神宣布出去，让全厂职工和家属都知道、都明白、都理解！同时向省工办汇报。同志们！今天的事情在丹汉厂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为什么一件好事会办成这样？我想，其中的深刻教训是值得我们这些领导干部深思的！最后，我代表厂党委表态，充分理解职工家属的心情，对于参加今天向领导反映情况的上访人员不追究责任！对部分参与打架斗殴人员的由保卫科按照相关法规调查处理。这里我还要重申一次，如果再有破坏工厂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行为，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少人都坚决严惩不贷！”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内外就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房子分了下来。不管是分到新房还是旧房，要搬家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开始了准备工作。按照传统，厂里人是瞧不起盖房子民工队的粗糙手艺。一般都是在搬家前，自己家人或者请同事帮忙到房产科的石灰池搞点石灰把房子重新刷一遍。一些讲究的人还要用砂纸把墙面都打磨平了，才重新刷！今年不同了，不沾衣服、不掉灰的涂料开始流行。涂料这东西是比石灰好！但是房产科没有，需要去县城买，买少了不够，多了又用不完，就没有以前方便了！再加上要搬家的人多，帮忙的人少。刷房子就成了一件令人头疼的麻烦事！

牛胖子敏锐地发现这一商机！于是拉了几个小兄弟打出装修队的旗号，到市里装饰材料市场批发回涂料，又跑到病房让宫海涛帮着画了几张广告贴到每栋新楼房最显眼的墙面上。然后几个人把材料和工具搬到马路边，放完一万响的鞭炮后，他们正式开始包工包料、明码实价的收费服务了！

他丝毫不为场外的杂音所动，继续情绪饱满、声音高亢地说道：“我也是一个老三线人，也在和农村的牛棚、猪圈挨在一起的破平房住过！所以你们和家人这么多年来对工厂、对国防建设做出的贡献和牺牲，我完全了解、也感同身受！我调来后，看到厂里还有这么多的老同志住在破平房里，内心非常不安！就和房产科的同志说过，这两年内我和大家同甘共苦不住新楼房！”

他停下来听到稀稀拉拉的一些掌声后，才又接着说道：“但是作为一厂之长，我除了与大家同甘共苦之外，更大的责任是如何把工厂的良好效益长期的保持下去，赚更多的钱！盖更多的楼房！尽快让职工们都住进新楼房！可是我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孙悟空72变的本事！只能是在厂党委的领导下，依靠大家共同努力来实现！这个过程中就有个谁先住谁后住的问题，说老实话，我与大家都是素昧平生！不存在帮谁不帮谁的关系问题！手掌手背都是肉！我这个父母官的家不好当呀！所以我只有考虑工厂的长远发展问题、考虑如何把任务和材料抢回来的问题、考虑如何留住技术人才的问题？可是面对今天的局面，我不得不承认，我个人的良好愿望，与大部分同志想早日住上新房子的急迫心情是没有同步的！作为上级任命的一个厂长，我既要对上级党委负责，也要对全厂职工家属负责！所以对大家今天这种过激的表达意见的方式是不认同的！为了一套房子、闹的职工上不了班、孩子上不了学、食堂卖不了饭！把厂搞乱了，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在坐的每一个人吗？听说居然还有人打的头破血流！我请那些动了手的人，都冷静的好好反思一下！大家都是一个厂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血海深仇呢？以后不见面、不共事了？我刚才看见大门口还有不少妇女和孩子在那里堵着，心里非常难受！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们会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在那受罪！而且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你们应该清楚呀，我们是军工厂！堵军工厂的大门，让工人不能上班，这就是在破坏军工生产！是要坐牢的呀！厂纪国法既不是摆设、也不是法不责众，可是碰不得的啊！”

这样的新鲜事自然吸引了大家的围观，场面是热闹但生意却一直没开张！长辈们视他们的举动为小孩子不成熟的恶作剧！同辈人都取笑他们“下海当老板”想钱想疯了！各种议论、嘲笑不绝于耳，搞的几个小兄弟都不好意思站在摊子里了！牛胖子倒是一如既往地脸皮够厚！心理素质超好！不仅把音响搬来替自己造势，还宣布对前三家客户优惠，只收涂料成本费不收工钱！在被围观、冷落了两三天后，他们还真开张了！刷了三家后，厂里人发现让这几个小子赚点辛苦钱，比自己请人弄吃喝招待的也多不了几个钱，但省事轻松多了！于是牛胖子他们的生意就开始一家接一家的要排队了！

王书记借拿手纸上厕所的名义，在几个群众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迫不及待的要通李书记家的电话。把目前的困境向老领导汇报后，委婉的提出来想请老领导出马帮忙稳定局面的意思。李书记在电话里把他奚落了一顿，批评他只顾团结放弃了原则！告诉他自己既然已经退了，就是平民百姓，不方便过问党委和厂部的大政方针！不过作为一个老党员，他建议如果厂长、副厂长不在，开不了党委会。那可以先开党委扩大会议呀，扩大到什么范围，是你当书记的说了算吗，人多力量大！当书记的不要轻易表态，而是要学会发动干部群众，让干部群众替自己说话！

老领导开的“药方”点醒梦中人！王书记马上召集人员开党委扩大会议。吴司令、老夏和姚主席和几个坚持过去政策的与会人员，与李副厂长他们几个据理力争！明确指出目前的混乱局面，已经严重影响工厂的生产和稳定！更加严重的撕裂了干群之间的关系、同志之间的感情！人为的分地划派，影响团结！他们每个人的发言都赢得大多数人的掌声和叫好声！渐渐地他们的观点占了上风。在严峻的形势压力下，其他一些骑墙派也倒向大多数人这边！，李副厂长他们几个人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是仍不死心的在坚持、在拖延等待他们的靠山回来！会议在激烈的争吵中一直开到快下班时，田厂长他们终于回来了！这时聚集在大会议室外面的人，也越来越多！

过了足球场后，路上站满的人让桑塔纳的司机不停的按着喇叭，一点点的半天才挪到大会议室的坡下停住。田厂长下车后，冷静地穿过责骂和期盼混杂的人群，来到大会议室。李副厂长顿时像见到救星似的，激动地站了起来！田厂长没有看他，走到主席台的中间和王书记低声耳语了几句后，就拿起麦克风站起来大声的说道：“同志们！丹汉厂的父老乡亲们！大家辛苦了！我今天和赵副厂长去市里出差，听到职工和家属同志们找我反映情况的消息就马上赶了回来，但还是来晚了，让同志们在这么差的天气里等了这么久！对不起大家！给你们道歉！”说完他毕恭毕敬的朝下面鞠了一躬！人群里有叫好的、也有骂他做秀的，但更多的是期待他表明态度的急迫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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