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马戏团

“没想到我们医院的管理这么差！”胡明旭一边摇头，一边嚷道。周满傅随即向呜咽中的刁熠彤问道:“刁熠彤，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刁熠彤默默抬起头，用那无神的双眼看着周满傅。

“就是让凶手和尸体同时消失的这个诡计，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当时我明明从钥匙孔看到凶手和尸体，开门后却又不见踪影，我还真的以为是在变魔术呢！刁熠彤，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而设计出这个诡计的？”

“暗示？”

“没错！这个计谋，是为了有一天当忻苑博醒来时所设计的，也就是刁熠彤留下的‘遗书’。”

“计谋变成遗书？”

“是啊！如果有一天忻苑博清醒过来了，他一定会知道当初逼他走上自杀这条路的三个人，都被人杀死的消息。而且忻苑博一定会详加调查，然后会发现自己所想出来的情节竟被用上了！这世界上知道这个计谋的人只有忻苑博，以及和他一起构思那本的刁熠彤。总而言之，这是刁熠彤所埋下的伏笔，他故意要让忻苑博知道杀掉澄星光，和阮华茂的人是他。刁熠彤，我说的没错吧？”

“嗯，你说的完全正确。你比我们里所写的警察还要厉害。”

刁熠彤歪着嘴角，好像是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一直希望忻苑博能来责备我……我为了帮他报仇，而杀了阮华茂和澄星光，最后也准备把自己杀了……我真的好希望他能来责备我……”

“真受不了你们这群人！”

一旁的士怀香突然迸出这一句话。

“你们不是将当医生视为终身的职志吗？为什么这么轻生呢？竟然还留什么遗书！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立志要当医生的？”

“士怀香老师，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裘成弘说完后，表情十分痛苦。

“我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知道将来一定要当医生。我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更是这样被教育长大的。所以即使想做别的事，到最后还是又回到原点。像我原本想当个建筑师，所以很认真地去念有关建筑方面的书籍。

而且当初我除了去考医学系以外，也去参加建筑系的考试，而且也通过了，但最后还是来到医大就读。‘fhs’对我来说，是一段充满痛苦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是，我还是又回来了。

不管是打工或做什么都好，我替自己制造许多理由，然而终究又回到这里来工作，总觉得这样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或许对我来说，只有这个地方可去吧！”

士怀香不悦地挑起眉毛反驳道:“你是基于这种心态才想当医生的吗？你不是因为要帮助那些因病而哭泣发愁的病人才想当医生的？我的父亲就是一位医生，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时间回家，他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在我初中时他就因为过度操劳而病逝了。

所以我小时候的志向就和你们完全相反，只要不当医生其他什么都好，最后我当上了老师。但是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能当上医生就好了。这种矛盾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至今，我仍怨恨父亲把病人看得比家人还重要，所以我才会来‘fhs’教书。我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帮助那些有心想当医生的孩子们达到愿望。”

此刻，周满傅沉默地环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只见有人对士怀香的话产生共鸣而直点头，但是也有人根本不认同她这番话而别过头去。

周满傅完全无法体会士怀香所说的话，他只知道世上最不可原谅的，就是任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相反的，救人的行为比什么都值得令人尊敬。

像刚才，周满傅就挽救了刁熠彤的性命，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也令他颇感自豪。

事实上，周满傅认为医生这行业，若是真正以救人为主旨的话，那么身边的人应该引以为傲。

医生不应该只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要保有它真正令人自豪的主旨才来从事这份工作的。

为了怕刁熠彤还有自杀的念头，所以由学生们轮流陪着他。

原本应由周满傅和莫晓柳来照应刁熠彤，但学生们却自愿挑起这个任务。

这些看似相当唾弃刁熠彤的学生们之间，虽然心里依旧存有强烈的排他性格，但也绝不希望刁熠彤因此而死去。

在他们认真的眼神中，周满傅可以深刻感受到一份坚定的决心。包括刁熠彤在内，他们都是在医生世家中成长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像周满傅一样，自由自在地进入自己想念的公立学校就读。

“然而如此一来，如何培养出个人的价值观？或许他们一辈子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循着以当医生为职志的轨道走去也不一定。”

周满傅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两天后，第二批来“fhs”补习的学生乘着游艇来到小岛，此时周满傅利用游艇上的无线电和千叶县的警察取得了连系。

刁熠彤很快地就被县警押走，而“fhs”的暑期补习也被迫中止，学生们正在整理行李，准备坐游艇回家。

在这个时候，周满傅却独自一人伫立在教堂里。

“发生命案那天夜里的吵杂与今天的寂静比起来，宛如作梦一般。”周满傅想要逃到一个既昏暗又宁静的地方，便无意识地往教堂走来。

“周满傅……”突然有人在背后叫唤他。

“因为门开着，所以……打扰到你了吗？”来者是胡明旭。

“没有。”周满傅摇着头说道，旋即回过头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胡明旭边问边走到周满傅身边。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所以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胡明旭老师，你又怎么会来这儿？”

“我跟你一样。”

胡明旭抬头望着上方的天井。

“以前疗养院还在的时候，病人应该也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想到这里来寻找一种心灵寄托，不是吗？”

周满傅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这座教堂刚建立时，链丝菌素这一类的抗生素还没被发现，所以结核病几乎是不治之症。只要一染上这种慢性病，除了让病情稳定下来，一直到死亡一途之外，病患还要接受一连串不见得可以痊愈的治疗，对病患而言，实在是很痛苦的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小丑马戏团》，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莫晓柳睁大眼睛，十分好奇地问道。

“这个计谋是刁熠彤为了要替自己留下一些‘暗示’，也就是为了要告诉忻苑博，这个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就是刁熠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周满傅轻轻地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周满傅，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曾因身为杀人犯而挣扎，心想不如自杀算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的家人怎么办？父亲势必要辞掉医院的工作，而且妹妹在学校里也会待不下去，不是吗？不仅如此，以后不管他们走到哪儿，一定会被当作是杀人犯的家属，而被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

父亲找不到工作，妹妹也要一辈子背负着‘凶手的妹妹’这个标记生活，因此，我决定不让这种事发生。

“想到这点的人不是我，而是忻苑博。这是我们在共同构思那本恐怖时所想出来的……”

刁熠彤垂下头时，串串的泪珠也随之滚落脸庞。

“是的。

我请父亲带我到医院参观时，偷偷将医药库的钥匙印在模型粘土上，然后自己再重打一支。”

做错事的只有我一个人，跟父亲和妹妹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我才会想出先杀掉澄星光和阮华茂之中的其中一人，然后再伪装成自己也被杀害。

没错！当初要我去逼迫忻苑博的主谋就是阮华茂和澄星光，所以绝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们，不能让他们就此逍遥法外！于是我决定先杀了他们之后，再引火**！”

其他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倾听着刁熠彤哀伤的告白。虽然没有人会原谅刁熠彤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对现在悲痛逾恒的他，却又心怀一份怜悯之情。

最后将剩下的那个人解决掉之后，我就可以安心地死掉……

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不是吗？”

“刁熠彤，内视镜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是从医院里偷出来的吗？”胡明旭困惑地询问。只见刁熠彤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我念着遗书上的文字时，整个人才渐渐清醒过来。遗书中，忻苑博对我没有任何憎恨的词句。我一直以为他最恨我，没想到不只是我，连澄星光和阮华茂的事，他也丝毫未提，他只是向他的母亲道歉……此外，他还写到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创作。他写道:‘能写下这本书非常高兴，就请刁熠彤继续完成吧！’

我那时真想死掉算了，但又想到如果我就这样死了的话，便留下得意洋洋的阮华茂和澄星光。

最差劲的人的确是我，但是他们两人也和我一样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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