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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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大人到!”门外有人大声唱喏道,看来是赵文华一行人到了。

沈伉随着胡宗宪出门相迎,就见那赵文华三十多岁的年纪,白面无须,革带犀环,看着甚是骄傲的样子。

“胡大人,这是个什么所在?”赵文华抬头看了看沈府的匾额,问胡宗宪。

酒色财气,沈伉这番精心准备,直把赵文华这钦差大人哄得喜笑颜开,一双色眼直往姑娘们身上衣衫稀薄的地方瞧去,这一餐大家吃的真个叫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宗宪笑道:“赵大人,听大人口音,似乎也在江浙一带住过的。江浙水土厚,因此出人才。”胡宗宪早就听闻这赵文华是宁波人士,如今听他口音当中颇有浙语乡音,于是乘机捧他一捧。

“胡大人好耳力,本官确实是浙江人。”赵文华笑道。

“哎,可惜我浙江百姓身入水深火热之中,无人管啊。”廊下一名宾客叹道。

“宋先生,何出此言啊?”赵文华奇道,他倒认得廊下那人,是本地有名的儒生,赵文华进士出身,倒是不敢不敬儒生。

“赵大人竟不知倭寇之乱么?”那宋先生反问道,倭寇之乱在明朝中期,尤为严重,浙江等省百姓深受其害,地方兵卒避之如虎,一些官员竟然为了自身利益,报喜不报忧,朝中的严嵩等人,更是对着嘉靖皇帝,报喜不报忧,这赵文华就是清楚,也只能装作不知罢了。

“……”赵文华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此次前来,本就是为巡视东南防倭事宜,但苦于无有良策,正愁如何向朝廷交代,这时本地乡绅提出这事,正是说到了他的痛处。

“赵大人怎会不知倭寇之乱呢?赵大人此次前来就是为我们做主,打跑那些该死的倭寇的!”就听席中一人应声答道。

赵文华回神望去,见说话那人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此时面色冷静,原来就是此间的主人——沈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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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棚附近众宾客早就肃立恭候,能陪伴钦差大人的,不是享誉一时的名士,便是有功名顶戴的乡绅,赵文华微微点头,招呼了下便即带领众人就座入席。

沈伉准备的筵席十分考究繁富,单是酒席之前的茶果细点,便有数十种之多,赵文华虽是浙江本地人,却也不能尽识,这等宴席除了美酒,自然少不了善于弹琴唱曲的美貌妞儿,沈伉手中掌握着杭州最好的青楼,不多时便有数个青倌入内。

“谢大人赏脸!”沈伉出着银子,心中老大的不愿,脸上却是满脸笑容,口中还得感恩戴德。

很多时候,我们明明不愿,却不得不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去应对各种各样的人,这些面具带久了,就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

胡宗宪和沈伉将赵文华引到花棚处,这赵文华虽然是个喜欢黄白之物的赃官,却也是个有文采的雅士,见了这番花了心血的设计,自是特别欢喜。

沈伉前世也是认得这赵文华的,只是沈伉是严嵩父子派在江湖中的眼线,与这赵文华接触的不多,所以对这个人的印象才不深。

虽然这辈子沈伉想靠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得奋起,但在大明,朝廷对江湖势力的控制力超过了以往的各朝各代,多结交一个有用的朝廷命官也没坏处。

何况这胡宗宪上门相询,今日若是不允,赵文华还好说,这胡大御史可是得罪了,日后这胡宗宪升任直浙总督,自己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他帮助,沈伉怎么舍得得罪他?当即便把这迎接钦差的事宜满口应允了下来。

胡宗宪陪笑道:“这位是杭州府的富商沈公子,他家的沈园,称为杭州名园第一,他有心巴结钦差大人,早就预备得妥妥贴贴,盼望大人光临,只是他功名太小,不敢出口,今日由下官代为引见,大人若不嫌弃,不妨暂住在此处可好?”

说罢,左右有个壮汉捧上一个木盘,盘上有红布盖着,大家心照不宣,红布下不是金银便是珠宝,看到这盘供奉,赵文华的脸色也绷不住了,立时便有了笑容,当下说道:“好啊,那就进去住上几天,倘若住得不适意,本钦差再搬便是。”

此时正值初春,江南正是风光大好的时节,沈伉命高手匠人以不去皮的松树在府院内搭了一个花棚,树上枝叶一仍如旧,棚内桌椅皆用天然树石,棚内种满花木青草,再以竹节引水,流转棚周,淙淙有声,饮宴其间,便如是置身山野一般。

胡宗宪这喜欢奢华的人看了,都赞沈伉这番巧思奇想,比之富贵人家雕梁玉砌的华堂,别有一番风味。

胡宗宪满意地离去,却给沈伉留下了一个难题,要知道这沈家祖辈虽然是富商出身,但如今却是武林世家,这沈府的结构多了一份草莽气,少了一份奢华感,这官宦出身的赵文华会满意这里么?

所谓“江南园林甲天下”,要知道江南园林的每一尺土地上都花了不少黄金白银,沈伉知道这胡宗宪明里是求取府邸招待钦差大人,实际上是要自己负责这笔招待的费用。

这赵文华也是浙江人士,家就在宁波市慈溪县城骢马桥南,这回也算是荣归故里,自然是要好好地摆一摆排场的,胡宗宪有心相交,这才想起将行辕设在沈伉的家中。

这倒不是沈府在杭州府的名园之中有多出众,只是园子好的没有这层关系,有这层关系的园子没有沈府豪华,因此胡宗宪才上门问沈伉的意见。

于是接下来数日,沈伉安排人采办沈府重建所需的材料,半个月后,这沈府被翻新了一遍,只见其中栋宇连云,泉石幽曲,亭舍雅致,建构精美,着实花了沈伉不少的银子。

好在这赵文华从京师出发之后,一路在沿途的州县走走停停,各地的官员也是可以逢迎,这短短数日的行程竟然被他走了一月有余。

又过了数日,这一日赵文华终于到了杭州地面,沈伉接到胡宗宪的消息,准备宴席为钦差大人洗尘。

工部右侍郎赵文华,这个人还有一个身份,当朝内阁首辅严嵩的义子,此次以祭海神的名义,被派往江南督察沿海军务。

这种朝廷派下来的上官,当然是有驿馆安排住所的,可是有几个钦差大臣会住到驿馆去呢?

几乎没有!大多数人都由地方官员安排到富商豪族家中去住,当然,这些富商豪族大多都与地方官吏交好,或是想要巴结钦差大人的,一路上都是尽心服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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