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走是路

“怕挨抽，我就不来找你了！”

“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已经不在‘水云间’，不算你的手下了，落梅姐也不在，你不怕我再拿刀捅你？”

“吓唬谁呢？昨天要不是祥子抱住我，身体不灵活，你连我身边都休想靠近，拿着把水果刀冲什么大尾巴狼！忘记昨天怎么挨揍的了？”

“行，这样吧，昨天我先出的手，今天你先出手，把昨天的补齐了，我今天必须得教训教训你！……”

王浩明没等项飞把话说完，一拳捶在了右边面颊上：“打个架磨叽半天！”

项飞嘴里一股咸腥味，吐出一口血吐沫，直冲王浩明而去，对方一脚踹过来，被项飞两手扳住，往上一抬，重心不稳踉跄一下倒在地上。

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是打架屡试不爽的套路，项飞跑过去，反剪住王浩明的双手，坐在他身上，令其动弹不得，腾出来一只手，一下一下扇着他的脑袋：“我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拿学费去上网，让你去偷东西，让你不顾重病的奶奶在这打架……”

刚开始王浩明还使劲挣扎，后来实在反抗不了，索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听着项飞的念叨，头上挨着打，他竟然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竟变成嚎啕大哭！

项飞瞧了瞧旁边的“太平间”三个字，再看看嚎啕大哭的王浩明，感觉特别怪，甚至有点瘆得慌，就把他放开了。没想到他坐在地上继续哭，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委屈与不甘全哭出来，哭的那么纯粹、那么无所顾忌，那么歇斯底里。

过了大约10分钟，好想也哭累了，嚎啕大哭逐渐变成耸动双肩的抽泣，又从抽泣回归到正常情绪。

“行啦，我哭好了，咱们回吧！我奶奶该出来了！”

王浩明撂下这句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急救室走去，留下项飞一个人在原地惊诧莫名，又瞅了一眼那三个字，快步跑进了医院大楼，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似的。

回到急救室，两个人分坐在走廊的两边，虽然都鼻青脸肿，却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反而有了聊天的兴致与氛围。

“刚才你哭什么？我打你打的有那么疼？也没用劲啊！”项飞依然十分纳闷。

王浩明不想说明原因：“和疼有个屁关系，想哭了，就哭一会！”

“废话，你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能哭，偏偏那会儿，在那个地方哭就不行！”

“为啥，我哭碍着谁了？”

“擦，你刚才哭的那么突然，那么不管不顾，我还以为鬼上身了！别忘了，旁边就是太平间，如果有人路过不吓瘫了才怪！”

王浩明冷笑两声，继续沉默不语。

急救室在大楼的最东端，不像其它地方一样有很多人穿梭往来，日光灯照在脸上，即使正常人也会像病人一样惨白，表现出平时看不到的羸弱和单薄。

“谢谢你，项飞！”

“谢我什么？打了你一顿？还是把你赶出了‘水云间’？”

“谢谢你刚才打醒了我，知道吗？自从我爸被关进了监狱，我妈离家出走另嫁他人以后，第一次有人打我，有人教训我！其实我这个人就是欠打，欠教训，我知道我混账、我王八蛋、我不是人，但是没人管我，哪怕骂我几句！”

王浩明说着说着，眼里又噙满了泪花，像一个衣衫褴褛，流浪在街头的孩子。

“这打架没人打扰吧？别一会保安过来把咱俩扣了！”

“别墨迹了，这医院我经常来，旁边是太平间，也就是停尸体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没人来这！”

“没事，我奶奶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没半个小时出不来，我十分钟解决你！”

“好啊，那走！”

项飞和王浩明来到医院后面的一片安静地方。

老人有些胖，此时又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自主意识，背起来非常吃力，要经常调整姿态才能保证不滑下来。王浩明想拒绝项飞，却无奈没有第三只手可以用，点了下头，背着老人就向外面走去。

从这片胡同的最里面走到大街上，有很长一段距离，王浩明背着背着就力不从心了，箍住老人身体的手慢慢不听指挥，老人的腿已经耷拉在地上。

“你太累了，我来吧！咱们俩换着背！”

“走，出去，咱俩单练！”

“不着急，等老人安全出来，我奉陪到底！”

项飞把他嘴里的那根烟拽过来，也扔在地上：“这是医院，想抽外面抽去，我说你就不能守点规矩！”

“这要是在外面，我早抽你丫的了！”

项飞把东西放在地上，想把老人换过来，王浩明却死活不放：“不用你假慈悲，我自己能行！”

“你行个屁，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置气，老人危在旦夕，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怎么办？咱俩的事，把老人送到医院再说！”

不是王浩明还能是谁，他厌恶地冷了一眼项飞，没说话，弯身欲拾散落的东西，无奈背上有个老人，十分不便。

项飞蹲下来把所有东西归落在一起，提上：“走吧，我帮你拿！”

几句话把王浩明说得一个愣怔，渐渐松开手，把老人送到了项飞背上，二人替换着总算把老人背到了大街上，打上车送到了医院！

看着老人进了急救室，王浩明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递给项飞，项飞没接：“谢谢，我不抽烟！”

“不抽拉倒，真是给脸不要脸！”王浩明把给项飞的烟扔在了地上，又抽出来一根，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就点！

燕都城不仅有大城市的繁华和富丽，也有小胡同的清贫与无奈，由于年长失修，胡同里灰瓦驳墙、衰草枯槐，路上坑坑洼洼，空中各种电线缠绕在一起往来穿插，一副行将就木的破败景象。

项飞穿行其间，按照自己从合同上抄下来的地址，一个门牌号、一个门牌号地对，终于在最里面，一棵歪脖子榆树旁边，找到王浩明的家。

大门虚掩着，项飞正想敲门，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还背着一位老人，手上拿着一些生活用品，没注意门口还有一个人，撞在一起把东西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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