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走是路

“我叫项飞，咱们两个认识了，你就不算讨饭了，算我请朋友吃饭，这回没顾虑了吧？”

甄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推辞的话。

项飞来到阁楼，看到餐桌上空无一物，忙问董璐剩下的饺子去哪了？

项飞点了下头，道声晚安，快步来到一楼前台，甄强还在看书，看到项飞端着东西下来，赶紧起身把东西接了过来。

“你快吃吧，书一会儿再看！我去上网区看一圈！”

其实这一圈看不看都无所谓，大厅里各个角度都有视频监控，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吃饭时最忌讳旁边有个人一直盯着，他们又刚刚认识，难免不自在，项飞便找个理由离开，让他单独把饭吃完。

走出不远，项飞听到后面传来狼吞虎咽的嚼咽声，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让笑容滑过脸庞。

一盘饺子很快就吃完了，项飞也正好走回来，把空盘子和醋碗收起来，放进吧台的柜子里。

“刚才我自己从冰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没办法，噎住了！一会我给你钱！”

项飞憋不住笑出声来：“不着急，怨我，忘记给你倒点水！”

“哪说得上怨你，今天大年三十不至于饿肚子，全靠你这个朋友呢！真想不到我甄强也有蹭别人饭的时候！”

“听你这么说，以前都是朋友蹭你的饭？那你那些朋友呢？今天怎么没一起过年？”项飞让甄强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边。

“朋友？都没了！一个都没了！”甄强说起话来，隐隐有些恨意。

项飞皱着眉头，觉察到这句话包含了许多故事，里面一定也充满了心酸和感慨，忍不住去窥视这故事的全貌，满足内心的好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给我讲讲，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不必因为一盘饺子而勉强自己。”

“已经一败涂地了！有什么不可讲的，我开了一家科技创新公司，听这个名字你也许没有什么概念，这么说吧！我想打造一张网！不仅仅是现在的互联网，这张网将囊括家庭生活、交通出行、文体娱乐还有移动通信，彼此互联，方便快捷！”甄强说起曾经的梦想来，仍然神采奕奕。

项飞听着却如坠云雾，用自己的脑袋使劲想，也觉得这个目标有点庞大，以当今的技术，甚至找不到任何实现的可能，却不得不佩服这个设想的宏大和超前。

“这个是你的远景规划吧？我听不太懂，你们公司总得有点具体业务吧，比如开发点什么，有个什么产品？”

“我们是从音响设备开始做的，包括咱们听音乐用的耳机！”

“赚钱吗？”

“还可以，公司上下都很齐心，研发人员也很精良，开始我们赚了不少钱，甚至很多同行都开始嫉妒我们！”

“恩，我觉得做任何事都会有竞争，强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不断前行的动力，你们公司发展挺快的！”

“不是挺快，是太快了，前期的顺风顺水让我们领导层有点忘乎所以，当时仿佛所有人都是我们朋友，所有媒体都在吹捧我们是科技先锋，一切都很顺！”

说到这，甄强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那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接着断崖式的崩塌又让自己痛苦不已。

“我们开始了公司发展的“大跃进”，业务无限拓展，仿佛我们远景规划的实现近在眼前，却是一片海市蜃楼！不长时间，我们的资金链断了，摊子太大，尾大难掉！所以我躲在了你们这个小网吧！朋友成了我的债主，亲人我又无颜以对！躲在这吧，“水云间”名字挺好，我也是冲这个名字进来的！”

“没有办法了吗？这么大一个企业不能说垮就垮的吧！”

“不会垮的，一位朋友在帮我顶这个摊子，而我要想力挽狂澜，必须找对这个困局的突破点！”

“找到了吗？”

“找到了，至少我认为找到了，只要那个项目能带来资金，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但是我缺少大家的支持！一点点可贵的支持都对我至关重要，哪怕是精神上的！”

“我支持你，真的！如果你是为了挣钱，完全可以在某个阶段停下来，专心数钱，享受生活就可以了！没必要把业务扩的那么大，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人值得我去支持去尊重。但是你该好好挣钱了，没钱什么理想都是空中楼阁！”

“是啊，以前我不重视钱，认为它只是我事业发展、理想实现的附属品，这么想固然没错，但是却不能忽视金钱附加在理想身上的枷锁！小朋友，谢谢你的支持！”

“天不早了，该休息了，二楼有两个折叠躺椅，你可以去那休息一下！”

“已经吃了你的饺子，快不麻烦你了！”

“什么话？你现在缺资金周转，我却没有钱可以给你，吃顿饺子，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举手之劳！就别客气了！”

“好吧！那我就不推辞了，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确实有点疲倦！”

项飞锁了大门，带甄强带来二楼，撑开折叠躺椅，他们两个正好一人一把，分别盖上一条毯子，两人同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项飞起身发现甄强已经不见了，躺椅、毯子规规整整放在原处，让他有种错觉——甄强是否真实存在？

下楼打开吧台橱柜，盘子和醋碗俨然还是昨天那个样子，不是梦，人已无迹可寻，是梦，却那么真实！

但愿甄强能早日度过难关吧！

饺子不一会儿就热好了，项飞端着碗醋，拿着这盘饺子就要下楼，临走前叮嘱董璐：“你把楼顶门关好，我下去就不上来了，二楼有折叠躺椅，我在上面迷糊一阵就行”

“好的，有啥事打电话，对讲机我就关了！”

“一位哥们？刚认识的？”

“嗯，我下去送落梅姐，他正在前台看书，我挺好奇，上去攀谈几句挺投缘，算新认识的朋友吧！”

“哦，用微波炉热吧，比较快一些！”

“没事，书放在这就是让人看的，没人会怨你！对了，这本书我原来没有注意到，原来是路遥写的！我很喜欢他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已经看了好几遍！”

“喜欢《平凡的世界》，你就更应该看看这本书，它就是讲路遥写这本小说时的心路历程，是本创作随笔，很值得一看！比小说更有力量，里面有关于梦想、坚持、写作、人生等各方面的感悟！”对方说起书来神采奕奕，没有了刚才的拘束和慌乱。

“哦，那我以后一定得看看，不过现在它属于你，继续看吧！”项飞再次听到对方的肚子一阵异响：“你是不是没吃饭？”

“在冰箱里，我刚收拾起来，怎么，你还没吃饱？”

“不是我，下面一位哥们看着挺投缘的，他一直没吃饭，大过年的不能让他饿肚子吧？我给他热点饺子端过去！”项飞打开冰箱取出了那一盘饺子。

“叫什么名字？没有名字?”

“有，我叫甄强！”

“中午吃的多，晚上饭点那会儿不怎么饿，就没吃！这么晚了，也没地儿去吃，快算了，忍一忍明天就到了！”

“平时晚饭不吃也就算了，饿一晚上就当减肥，可是今天是除夕夜，年夜饭不吃可不吉利！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项飞主动上前：“《早上从中午开始》，这是本什么书？我可以看一眼吗？”

对方把书递给项飞，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我看到这有些书，就拿起来看了下，想和谁打个招呼，也没人！”

项飞转身要走，却被对方拦住：“不用了，这么一来我感觉自己就和讨饭一样，很不习惯！”

“你叫什么名字？”

“啊？”

送走钱落梅，项飞回头来看那位沙发上读书的顾客，他读的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项飞在跟前。

这位顾客看起来有一米七五以上，头发很短，只有刘海稍长，在额头翘秀着一丝风采，单眼皮下的一双眼睛非常有神，透着一股让人一见如故的真诚。

长相勉强算帅气，穿着也很合体，但是周身透露着一种落魄和疲惫，突然肚子一阵异响，他摸摸肚子叹了口气，视线仍没有离开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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