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香

吴唤笑而不答，沉声道：“苏卿。”

“臣女在。”

“明日卯时三刻，你随卫远将军一齐前往江南，助五皇子速平祸乱，不得有误。”

“.....臣女还未来得及告知父亲。”其实是压根就不想告知。

吴肃嘴角紧抿，瞥了苏拟一眼。

吴唤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你把那一日遇袭的情景，如实说给朕听。”

苏拟在心里叹了一声，只得缓缓讲来：“那日臣女从养济院归来时，遭到两个黑衣杀手围袭。臣女不敌，幸得......”

苏拟看向贺清珏，贺清珏微微点了点头。

苏拟深吸一口气：“幸得贺掌教故友出手相救。臣女安全回府后，一心想重谢救命恩人，便委托友人去寻恩人下落。”

吴肃听到这里，脸色微变。

“得知恩人是从江南来，臣女又联想起江南水患一事，暗觉此事不太对劲，才一时鲁莽去与贺掌教商讨。”

“贺掌教的江湖身份，也是臣女自己推敲出来的，并非贺掌教主动告知。”

“皇上要罚便罚臣女，一切都与掌教无关。”苏拟伏在地上，主动请罪。

吴唤闻言，却赞赏地微微一笑，顺势道：“既如此，便罚苏卿以副使的身份辅佐五皇子，共同平息这场乱事吧。”

苏拟一愣。这算哪门子处罚啊？

谁料吴肃却接过话来，凝眉望着苏拟道：“那日袭击你的杀手，可有什么特征？”

苏拟细细回想片刻：“他们俱是一身黑衣，行走无声，使的武器都是匕首。想来二人皆擅长短攻。”

吴肃仍是面色严肃：“幕后主使大致是谁，你可有线索？”

苏拟略一沉吟，如实答道：“臣女在宫宴上挑明了养济院之事，与户部相关人等结下梁子。只是臣女再一思量，若那日杀手得了手，最直接的嫌疑便落在了户部头上。想来吕津良的部下再蠢，也不至于挑这个时候来下手。”

“所以臣女觉得，幕后主使应当另有其人，想趁这个机会将嫌疑栽在户部头上。”

吴唤沉着脸，点了点头。苏拟将情况禀明后，吴唤专程点了两个大内侍卫送她回府。

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护着苏拟退下了。

贺清珏也正欲退下，却被吴肃拉住了衣角。

贺清珏微愕：“五皇子还有吩咐？”

“那个，”吴肃以手握拳轻咳一声，“贺掌教的江湖故友，是什么人？”

“是江南天字派的掌门人。”贺清珏不想提起自己与杨且的婚约，便有意略过。

“男的？”

“....男的。”

“年轻么？”

“....年轻。”

等一头雾水的贺清珏离开后，吴肃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吴唤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住笑意打趣道：“无妨。江南一行所需日久，你还有机会。”

吴肃闻言，耳根微红。思及日后还想求吴唤指婚，此刻也无意隐瞒，只苦笑一声道：“父皇好眼力。”

是夜，卫远将军府。

苏将军手拿苏拟亲递的两封御旨，目瞪口呆。

待他反应过来后，又不免对苏拟吹胡子瞪眼起来：“难得见你老实在家一回，结果你转头就跑宫里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又借着烛光再仔细地看一遍御旨，叹道：“你年纪尚小，此行难免危险。爹爹若是顾不上你，你还得保全自己才是。”

苏拟眼眶微热，点了点头。

“皇上指你为五皇子的副使....”苏将军看向苏拟，压低了声音，“你都知道了？”

苏拟继续点头。

苏将军又是一声长叹，默然片刻后拍了拍大腿：“也好。趁这个机会，为他立些威望。也好。”

恐怕五皇子带兵平乱的消息一出，整个朝廷都会知道了。苏拟抬眼，紧紧地盯着苏将军：“父亲和兄长，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苏将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苏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还有刑部陆氏，经纶殿的所有掌教，他们也都知道，是不是？”

苏将军看着眼前机灵过头的女儿，半喜半忧：“是。”

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苏拟只觉得有些恍惚。她竭力稳住心神，转头就冲了出去。

苏拟回到房里，径直取下了墙上悬着的长剑，又冲到院中舞起剑来。

剑式霹雳，剑气如虹，在啸啸声中割裂夜风，院里花叶应声而落。

分明他才是储君！为何上一世登基的却是二皇子吴敬！

他浴血拥兵，以弑兄上位的身份被天下诟病。他是无势傀儡，登基后大权都落在颜如海手里。

既然上一世父兄明知他是储君，又有大吴一半兵马在手，为何不助他从吴敬手里夺回王位！

苏拟眼中泣血。

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当初竟连真正的储君都护不得。如何对得起护国二字，如何对得起吴唤交与你们的信任！

苏拟咬牙握紧长剑，蓄尽全力向院中大树劈去。

剑风所过之地，一树苍叶落泥。

苏拟竭力舞完最后一式时，已是气喘吁吁。她微微低头，以手撑腹平稳呼吸。

待她气息稍稳，缓缓抬头时，眼里已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苏姑娘前日晚归途中，曾遭杀手追杀。”贺清珏顿了一顿，“微臣认为，此事应向您如实禀明。”

吴唤的眉深深蹙起，看向苏拟的眼神不免担忧：“竟有这等事？苏将军可知情？”

王德辅接过那道御旨，走下高台递与苏拟。

苏拟将御旨捧在手里，只觉它有千斤重，茫茫然正欲告退，就听贺清珏急忙道：“苏姑娘留步！皇上，微臣还有一事未曾禀报。”

吴唤示意贺清珏往下说。

只见他云袍银靴，面若冠玉；鼻梁英挺、目如朗星。虽然生得英朗不凡，但气质却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一般。

他向贺清珏还了半礼：“贺掌教不必拘礼。”

言罢，一双清亮的眸又望向苏拟，嘴角微勾：“苏姑娘。”

苏拟一凛：“臣女领命！”

吴唤朱笔轻挥：“将这道军令带回交与苏将军。你可以退下了。”

谁料吴唤微微一笑：“欲成大事者，若是连这点风波都应付不了，朕又如何放心将大业交与他？”

苏拟心中一跳：“皇上的意思是.....”

苏拟竭力平复心神，用尽全力才令声音听起来平稳：“见过五皇子。”

“先前苏卿所说之事，你都听到了。”吴唤看一眼苏拟，又看向吴肃。

看见那人，贺清珏倒是面色如常，恭敬地俯身向他施了一礼：“微臣参见五皇子。”

缓步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外人眼中最不受宠的吴肃。

“明日你与苏将军一同前往江南，替朕向百姓请罪，如何？”

吴肃略一沉吟：“但凭父皇差遣。”

苏拟稳一稳怦怦狂跳的心，暗觉此事不妥，试探着对吴唤道：“皇上，江南局势未稳，五皇子此行万一有所闪失....”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拟一颗心怦怦狂跳，果真，果真.....

他宫里的字画真迹，苏定身上熟悉的檀香，那夜的棋阵.....突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在这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之下，苏拟呆呆地望着来人，只觉脑内轰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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