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凤鸣

“老巫婆，我们要五坏桔子汁，麻烦快点儿。”

秦小柱很不礼貌地嚷嚷着。把书包往衣帽架上一挂，伸着头就闯了进去。

‘老巫婆’是他私下里给老板娘取的外号，意思就是丑陋的、邪恶的老婆儿。

“因为它看起来很像——尿。”一旁的秦小柱这样插话。

顿时，大汉们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穿着连帽风衣的汉子笑着说：“果然是童言无忌啊！”说罢，他冲秦小柱微一颌首，自我介绍道：“我叫顾坡，请多多关照。”他还挺谦虚的。

秦小柱看着对方那粘了鸟粪的墨绿色连帽风衣，不由得一阵吐舌。但还是礼貌的回应着：“秦小柱，一定关照。”他一点儿也不懂得谦虚。

大汉们随意的调侃几句之后，就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他们可不打算跟这几个奶牙都没长齐的孩子交朋友。

就在沉默变的让人有点尴尬的时候，老板娘端着托盘过来了。“给你——”她把一杯桔子汁重重地放在碧泉面前。

“谢谢奶奶。”

碧泉始终保持礼貌。

“抱歉让你久等了。”老板娘扭过头迟来地说了句客气话。然后，她又把剩余的四杯果汁重重地放在四个孩子面前，“你的，你的，你的，还有你的...”对其余的四个孩子，她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趁着喝果汁的机会，碧泉他们又开始偷偷地打量起那些大汉了。

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四个年长的，两个年轻的，无一例外，全都邋里邋遢。值得一提的是，那两个年轻的，他们还带着武器呢！一个带着把宝剑，剑柄上还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另一个，腿边放着一把弯月弓，怀里抱着一个箭壶，箭壶里满满当当都是羽箭。

根据他们的谈话得知，那个带剑的叫李约瑟，这个名字带着东、西合璧的味道。

那个带弓箭的叫史阁来，名字的发音挺怪的，听着像是‘死过来’一样。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是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他们要在这里休息几天，补充给养，然后就要到树林深处去打猎了。

果然，他们一行是猎人。

碧泉对史阁来的那把弓很感兴趣，几乎一下子就被它给吸引住了。黑色的金属弓臂上刻绘有流星图案，非常好看；弓弦是用一根紫青的细绳做成的，看样子，像是某种动物的筋。在喝酒说笑中，史阁来还不时地用手抚摸着弓臂，看样子，他对他的弓箭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情。

就在双方之间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的时候，小孩儿一方的阿奇却向对方提出了一个让人万分惊讶的问题：

“大哥哥，我能看看你的宝剑吗？”

说话时，他羡慕地看着李约瑟的宝剑。

阿奇是个只有七、八大岁的小男孩儿，智商可能未开。他长的古灵精怪的，挺着鼓鼓的、像是大西瓜一样的肚子，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单眼皮小眼睛看什么都好奇。另外，跟大多数孩童一样，他的父母也还没有给他取大名呢，他只有小名——阿奇。

乍闻阿奇的请求，大汉们哈哈大笑起来。李约瑟笑着对阿奇说：“小朋友，这可不是玩具，小孩子是不能玩的，以免弄伤自己。”

阿奇倔强地说：“哪有剑上还镶宝石的，那就是玩具。”

“是的，这是属于大人的玩具。”李约瑟笑着说。脱下外套包裹住宝剑，他拒绝了阿奇的恳求。然后，他又补充道：“小朋友，说起来我是不该让你失望的，可你毕竟太小了，万一伤到自己，我怕负不起责任。”

阿奇一句话也没有接，只是噘着嘴。

这时，李约瑟旁边的一个看起来非常苍老的中年汉子站出来说话了，“小朋友，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了，我送你一把比这更有价值的玩具宝剑，我保证。当然了，到那时你还喜欢玩具的话。”说话时，他以手触胸，显得非常有诚意，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其实，他明白，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失望，他只是给那孩子一个浮华的幻想罢了。

烟雾缭绕的大厅里，几个大人，几个小孩儿，相处的很要好。

碧泉打心眼里觉得，这几个陌生人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猎人，颇具绅士风范。也就是他们才会有如此耐心跟一群小孩儿说笑，要是换作一般的大人，恐怕早就不耐烦地轰人了，因为大人们都不喜欢有顽皮的小孩儿在身边，尤其是在喝酒吃肉的时候。

酒足饭饱之后，那几个汉子就像往常那样开始制造噪音了。有个人很有节奏地拍打桌子，有个人用叉子敲着啤酒杯，剩下的四个人扯开粗嗓子纵声歌唱。就这样，一曲颇有韵律感的调调就出来了：

艰难人生路，

生死两茫茫。

一口烈酒，

叫人豪爽；

豪爽者，

醉汉也。

快哉！

悠哉！

旭日白光，

无情苍凉。

远古君王，

悲叹凄凉。

末日号角，

悠远响亮。

放逐之地，

剑影刀光。

身负保家复仇希望，

东渡之路过关斩将。

纵使遭遇顽寇阻挡，

誓要挽回昔日荣光。

家在身后，

路在前方。

夜空星芒，

亲人泪光。

乌云黑暗，

阴影弥漫。

回首一看，

一切消散。

明日边缘，

.........

随着节拍响起，歌声涌泄而出。那优美的旋律，饱含沧桑，让人听的荡气回肠。

碧泉听的入了神，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的思绪飘了出去，跟着歌声，飞过树林，飞过群山。

不知不觉，天黑了！

夜色从窗户中洒进来。

那些醉汉们继续纵声歌唱着。

孩子们静静地听着，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方在唱些什么，是感叹过去，还是希冀未来呢？只是，他们觉得好听就是了。他们觉得，如果能有乐器伴奏，而不是拍桌子敲杯子，那么，应该会更好听些。

不知不觉中，碧泉内心深处再次涌现出对冒险的热爱，对探险的渴望。长这么大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出过小镇，最远的一次旅行是到郊外的农田里抓田鸡。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看看，看看伟大的山脉，聆听夜风的歌谣，一睹山河的雄壮。闯荡世界，背着长弓，挎着箭壶，而不是整天坐在教室里拿着根铅笔头。

突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父母的呼唤声。

他打了个颤栗，立刻恢复清醒，赶紧与冒险精神说再见，再度成为认真读书的乖孩子。

对方是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袖口和裤脚带皮筋护腕的紧身装，戴着一顶深绿色的安全帽，他还拥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看样子像是个石油工人。察觉到碧泉在看他，他就豪爽地把面前的啤酒杯推到碧泉面前，“小老弟，来，干一杯。”瞧他热情的样儿，好像跟对方是亲兄弟似的。

看着那杯黄黄的、泛着白色泡沫的、非常刺鼻的啤酒，碧泉忍不住趔了趔身子，满怀歉意地说：“谢谢叔叔，我不喝这东西。”

几个邋里邋遢的汉子正坐在吧台前大口喝着啤酒，大口吃着鸡肉，大口抽着香烟，大声打着饱嗝。

他们实在是太邋遢了，搞得，别的客人不得不离他们远远的。

碧泉紧挨着一个大汉坐下来，歪起好奇的小脑袋盯着对方。他的小伙伴们也都在打量着这些奇怪的陌生人。

“我猜，他们应该是猎人才对！”

一路上争论不休，在吵吵闹闹中就到了目的地——

旅馆的名字叫‘云水旅馆’，它不属于私人经营，而是公共设施，主要的用途就是为远方来的游客和行人提供免费住宿。当然，免费住宿只是其中的一项功能，它的一楼的大厅同时还是酒馆，只是，酒水是不免费的。闲暇的时候，大人们，尤其是老人，很喜欢到这儿来喝酒叙话。

“你们这些小鬼头，屁股欠揍...”老板娘眯起尖酸刻薄的小眼睛，狠狠地瞄了几个孩子一眼，随后就迈着非常有力的步子返回吧台后面去了。

大厅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他们一行人有五个，除了他之外，剩下四个分别是秦小柱、盼盼，阿奇，小菲。

他们五个人是铁杆盟友，无论到哪里玩耍，总是在一起。当然了，除了干坏事的时候，比如，朝二胖家里丢垃圾时，碧泉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握在黄色的闪亮门把上，推开舷窗般浑圆的木质大门，一迈脚就进入了宽敞的大厅：这是个烟雾缭绕、酒味熏天的吵闹之地，光秃秃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粉刷过，就连地上铺的也是廉价的地毯和瓷砖。最靠里的地方是个吧台，边上摆着许多老旧的、灰不溜秋的椅子。

“男孩儿们，你们到这儿来干嘛？”

“他们可能是卖唱的。”

“我觉得应该是被通缉的杀人凶手。”

从吧台后面走出一个满脸皱纹、凶狠巴巴的老婆儿。

这个老婆儿是个非常邪恶的人，她非常、非常的讨厌小孩子，所以，就有传言说她一生未娶未嫁，到现在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说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因为看她无依无靠的，身体又挺硬朗，所以，镇上就委托她担任这间旅馆的老板娘，也算是对她的照顾。

碧泉从肩头取下书包，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先是道声晚上好，然后礼貌地说道：“奶奶，我们想喝果汁，麻烦您给我们来...”说着，歪起小脑袋看了看身边，然后伸出五根手指头，“麻烦您给我们来五杯桔子汁。”

不知道什么时候，镇上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在居住区边缘毗邻深山的一家公共旅馆变得异常热闹起来，那里，整天充斥着豪爽的大喊大叫声和器皿的敲击声，以及雅致中带点儿粗俗的无名小调。很多时候，即使到了深夜，也不会平静下来。

这天下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碧泉和小伙伴们相约去旅馆看个究竟。他们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整天这么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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