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君如此

寺院的小贫尼给鬼公子送来了中饭，鬼公子笑着道谢，苏言非常怕他又来一句“如此恩情不知如何相报”，好在没有，他十分安分地吃了饭，然后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

苏言向他告辞后回到自己的厢房里，见净明师太正在门口侯着。

“小妹。”净明师太走上前来，“阿离去哪了？”

有些事，既然已经忘了，那最好就不要再想起来了。

苏言心中好奇，但见她神色忧伤，便没有继续细问下去。

“对了，师太。”苏言问道，“您是不是认识鬼公子？”

净明师太道：“何出此言？”

苏言道：“因为看您听见‘鬼公子’这名字时的神情，感觉应该是认识的。”

净明师太轻笑了笑，道：“一个朋友的朋友，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寥寥几面。很多年前的事了，差点就快忘了，早上你说出这个名字，瞬间就记起来了。”

“不过，寺里这位应当不是。”净明师太道，“那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鬼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净明师太回想了一下，唇边带起一抹笑意，“他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总是毫不保留地信任别人，对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大概是因为当时年纪还小吧。”

“热心肠？”苏言疑惑，“可是阿离说，他是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净明师太道，“可能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总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带着笑，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听上去就是一个阳光三好少年，可是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一个满面冰霜的鬼公子呢？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苏言用指腹蹭了蹭下巴，有些疑惑地想。

她总有一种预感，她日后说不定会遇见这个鬼公子，而且莫名有预感她会和他搞一场大事情。

真是想想就非常麻烦，非常可怕。

寺院里的饭食真是一点儿荤腥不带，苏言连吃了两天素菜，实在耐不住嘴，晚上跑到城内买了一只叫花鸡，翻进鬼公子的房内一块偷吃。

苏言叼着腿坐在一边慢慢啃着，鬼公子捡着肉吃，十分感动地道：“没想到花魁姑娘竟然会记得带给在下，如此恩情实在不知该如何相报。”

苏言撕下来一块肉，“嗯，以后你请我吃顿好的就行了。”

“我们在佛门净地开荤吃肉，好像有点不太好。”

苏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鬼公子说这话时，正慢条斯理地将一块肉夹进口中。

简直不知道他问这话的自觉所在。

苏言不和他打诨，转移话题道：“鬼公子，你这面皮在脸上戴这么久没事吗？”

“哦，还好。”鬼公子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结果摸了一脸油，“这要看用的什么药了，我用的药材，嗯……比较好，所以只要不超过两天就没事。”

“如果超过两天会怎样？”苏言问道。

鬼公子露出一个森幽幽的笑容，“如果超过两天，就取不下来了，它会变成一张真正的脸。”

苏言一脸冷漠看着他。

鬼公子道：“好吧，不会怎样，只是会起些红疹子，用药后过几天就会消退。”

“这要应人而论了。”鬼公子道，“有些人只是起些疹子，有些人则会头晕眼花上吐下泻。”

“皮肤比较敏感。”苏言评论道。

叫花鸡一只并不大，两个人一会儿就将它解决了。苏言十分仔细地把残渣埋进花圃里面，把土拍得十分严实，还顺手浇了点水。

……不知道来年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苏言回想这几天自己往花圃里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莲子羹鲜花饼鸡骨头，简直就是花圃杀手，不禁对花圃里的花儿们生出几分怜悯。

正怜悯着，鬼公子拿着一扎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了。

“花魁姑娘，你想看烟花吗？”

“啊？”苏言没反应过来。

鬼公子笑眯眯牵住苏言的手，抓着往怀里一带，然后将人圈住，呼啦一声从窗户翻了出去。

冷风呼呼往衣服里灌，苏言感觉有人圈着自己的腰腾起来，眼前一黑一亮便到了寺庙外面的空地上。

“干、干什么？！”苏言反应迅速地和他拉开距离，一脸警惕。

鬼公子在空地上点燃了手里的东西。

突然几束烟火倏地一声蹿上了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中绽开了无数朵灿烂的金花，将四周映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好看不？”鬼公子问道。

烟花的金光映在他的脸上，苏言一时间有些看呆。

“好、好看。”苏言突然又想到，“但是你现在被人追杀，放烟花不怕引人注意吗？”

“没想到花魁姑娘竟然会这么聪明。”鬼公子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轻笑道，“不过没事的，因为今天比较特殊。”

净明师太闭口不言，眼中浮起悲伤之色，似乎是不想提及，苏言道：“抱歉，是我多问了。”

净明师太垂眸，“一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既然你已经忘了。”

苏言将她请入房内坐下，倒了两杯茶，“净明师太和阿离的关系很好吗？”

“算不上好。”净明师太苦笑着摇了摇头，“相反，她应该还有些讨厌我。”

“为什么？”苏言问道。

鬼公子摊手，很委屈的样子道：“我冤枉，习武之人五感总要比一般人灵敏一些，而且我也听不清多少。”

“是吗？”苏言挑眉，显然是不相信他的一番说辞，“那你都听到什么了？”

鬼公子很是坦荡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见你们说我可疑，还有听见鬼公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阿离先回烟花醉了。”苏言问道，“她没和你说就走了吗？”

净明师太垂眸凝思片刻，道：“早课时她一直在门口徘徊，应当是想来告别，但等太久就走了。”

“花魁姑娘知道不少，不过那可说不定。”鬼公子勾唇，“要是运气好给碰上了呢？”

苏言无语看着他，“哪有那么好运的事？”如果真能碰着一个那她去买彩票好了。

苏言：“……”这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了还当面对质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花魁姑娘要找鬼公子？”鬼公子道，“听在下一言，姑娘如果要找人，单凭名字是行不通的。”

苏言关上门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苏言问道：“你偷听我和阿离的对话，想干什么？”

鬼公子道：“姑娘到南疆集市上绑来十个人，就有六个叫‘鬼’的。”

苏言：“……”

“我找他做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兴趣而已。”苏言道，“而且他不是都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了吗？南疆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我怎么找得到？”

没有回应。

苏言皱眉，回头走上去推开厢房的门。

鬼公子已经从塌上坐起来，轻笑着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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