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莲

这样的好人，有什么意义呢？

“富贵，往后日子我们镜明镇的蚕丝生意就由你来继承了，账本什么的，都清楚吗？”王叔的父亲是镇子上资历最老、年纪最大的几位老人之一，王家的蚕也是镇子上除了李家最有活力的，它们的丝自然更加坚韧，这一切不是因为王家与李家交好，而是因为王家在很久以前就是李氏宗族的分支，大概在一千年前从李氏分离出去，成为独立的宗族，也曾有过百八十年的兴盛，后来就与镜明镇所有的门户一样逐渐败落，但是血脉凋零不是让这些淳朴百姓放弃生活的理由，他们努力活下来，建立镜明镇，相互守望，虽然灵性在一代代传承中渐渐消失，他们还是活了下来。

“清楚的，王爷爷，以后镜明镇的生意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像往常一样就好了。”富贵挤出了一个笑容，临近年关，这代表着每一年的蚕丝生意也剩下了最后一次，等到几日后王朝来人，带走最后的衣裳，忙碌一整年的人们就可以休息两月。

“可是你爷爷和我爷爷都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不知道吗，每一年奉仙爷爷会被我爷爷带着去大森林里寻找云九，天下应该只有大森林里有云九生长了，而云九生长的地方就是火精浓郁的地方，这里寒冷，那里炎热，听我爷爷说奉仙爷爷从小就去那里修炼，既然你和我开始修习逍遥图录，就应该像你爷爷一样，不然的话你永远也学不会逍遥图录的。”大贵对于富贵的疑虑似乎了解，于是开口劝慰。

富贵推门而入，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被房间里摆放的唯一一件东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件放在高台上的白色内甲，以他的眼力可以看出那是一件半成品，其中蕴含着澎湃的力量，仅仅是看一眼，富贵都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件内甲吸走，他看到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睛。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早！”大贵同样看到了那件白色内甲，顿时尖叫起来：“不可能！这是我爷爷本命龙血炼化出的甲丝，也只有我爷爷，才能炼化如此之多的甲丝！”龙蚕炼化龙血，意味着生命走到了尽头，也就说明了它爷爷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

“这是，”富贵眼中的黑色愈发浓郁起来，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狂热：“龙武铠的胚子。”

翅回与黑蛇在富贵的体内疯狂咆哮，他们比富贵更强大，所以他们更能近距离感受到这件内甲中的煞气，那股气息，只有真龙的血才有！

“拥有灵性的人啊，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力量，亦或是生存。”那双眼睛说话了，是无限沧桑，像是大贵的爷爷大富，但是比它更加苍老，更具有威严：“穿上身，你就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富贵shen手去抓，在即将触碰到白甲的一瞬间他手中的烟枪爆发极寒气息，将那股摄人心魂的滚烫隔绝，富贵清醒了过来。

“还不是时候。”他低声说道。

龙武铠是非人的装甲，是大森林中至尊的甲胄，人类穿上龙武铠，只会慢慢被剥夺生命与寿元，在龙武铠的煞气与狂暴侵蚀下慢慢成为怪物，最终干枯死亡。

这强大又极其邪恶的甲胄，记录在李家列祖列宗的逍遥阵图中，警诫后人。

“如果你想好，就来找我，将我完整，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白色内甲中的气息慢慢消散，留下这一句让人无比心动的话语。

多好，一件衣服，都能让人实现愿望。

“噗通！”重物坠地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富贵猛地回过神来，赶忙跑了出去，那陌生却记忆尤深的银白倒在地上，黑红色血液从身下慢慢晕开，融化了冰雪。

“爹！”

大贵蹭了蹭富贵的脑袋：“富贵，我来的地方可热了，要不要我改天带你去我家，那里应该有你需要的东西。”

“火精吗？”富贵穿过回廊来到堆放杂物的房间，掏出钥匙踮起脚尖打开锁着房间的锁，推门而入，这里他从没有进来过，但是爷爷走的时候似乎又一次强调他记得每年来这里打扫：“可是你家在大森林里，爷爷是从来不许我靠近大森林的。”

“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老爷子摆了摆手，在镜明镇中颇有威望，闻言后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散去，偌大一个镜明商行又只剩下富贵一人抬头望着天空，在想自己的爷爷，也在想往后的日子。

梁河以北。这四个字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似乎有意加深富贵对这个概念的印象。

“镜明镇，还不够啊。”富贵感慨了一声，大贵轻轻摇摆身躯，它知道富贵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地方太寒冷了，李奉仙只来得及将逍遥图录交给他，并没有引领他学会如何去操控他可以感受到的那些灵。

烟枪刚到zui边，拿着烟枪的右手突然微热，烟锅中的云九竟然被这股热力点燃。

呵。无奈的摇摇头，爷爷还什么都没教给他便被白猿离带走，一切估计都要自己mo索了吧。他也没有去管云九到底是怎样被他点燃，吸入一大口烟雾后身体再次被暖流充满，虽然看不到身体里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喂，富贵，听的到我们说话吗？”门外传来嘈杂且热闹的呼唤，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美人声的王叔，比寻常叔伯高出好几个调的声音传进富贵耳朵里，富贵咧zui笑了出来：“王叔，听得到，听得到。”

老人微微点头，富贵是镜明镇新生的孩子们中最懂事的，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李奉仙老爷子毕竟老了，他不能像年轻时那般事力亲为，小富贵就成了他的臂膀，成了他的双脚。

“大家伙儿回去正常准备蚕丝、衣裳不够的加紧织造，到时候王朝来人，我们正常交易就好，大家就可以过一个好年了。”富贵摆摆手，小蚕大贵趴在他脑袋顶打量着这些长辈一声不吭。

做一个好人吗？富贵低下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复杂情绪，他不想做一个好人，爷爷是个好人所以面对捉拿束手就擒，明明没有做什么就要走进一个从未有塔外人活着出来的地方。

这样的好人，有什么用呢？

“听得到就好，等会我们把你挖出来！”王叔的尖声几乎要刺破九霄，富贵脸色一僵，挖出来？他看了看努力融化积雪的大贵突然笑了出来，这些叔伯虽然说是平凡人，但是也不是平庸过一辈子的家伙，祖上留下来的活计每家每户从不怠惰，镜明商行每年出产的蚕丝与衣裳刨除赋税收入也非常可观，所以北地寒苦也没有成为阻挡他们安乐生活的障碍。

院外积雪虽然多，但日上三竿，镜明镇勤劳的人们天还未亮就开始清理积雪，几乎已经扫除了大半，老爷子离开后人们依旧过着往常的日子，这以后除了要分出心来照顾小富贵，其他的并没有改变。

“富贵，你醒啦。”富贵抬头看到厚厚的积雪上落着一只小蚕，蚕背上的红线正慢慢发光，澎湃热力从大贵体内溢出，将拦路积雪慢慢融化，看样子是要给富贵开出一条路来。

“嗯。”富贵心情低落，自然而然抓起八仙桌上的烟枪，按上一锅烟叶放到zui边：“嗯？”

富贵举着烟枪吞吐云九，喷出的白烟融化了冰雪，镜明镇的长辈自外而内，富贵与大贵自内而外，一炷香的时间就打通了镜明商行与外界的路。

“谢谢大家了。”正好一锅云九燃尽，富贵握着烟枪看到门外的叔伯，甚至还有婶婶在外，手中拿着铲雪工具满脸忧虑，富贵只有六岁大小，这天寒地冻的，奉仙老爷子又不在，他们生怕冻坏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直到看见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唉，话不能这么说，老爷子在这镜明镇时对我们大家伙儿都ting好，而且镜明镇几百年一千年了就是我们这些人，不互相帮衬着早都被冻原里的雪狼吃光了，老爷子是个好人，你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这个，”王叔的父亲王老爷子颤颤巍巍走在最前面，拐杖在雪地里杵了三下shen.出个大拇指：“李家世世代代都是好人，大家也都盼着小富贵长大，像祖辈一样，做一个好人！”

李桃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延续着之前所做的噩梦，让他看到了自己未曾看到的前方。

梦里有了一个黑影，握着弓站在自己身前不停射出银色流光，将远方奔来的一个个影子撕裂粉碎，身后扑进战场的无数野兽冲锋再倒下，那是一场他未见过的战争，他站在战场中央无所作为，温热的黑血与红血在地上汇成海洋，温热粘稠。

包围着他的暖流慢慢退去，富贵睁开眼看，不知什么时候房子的门被大风刮开，积雪有半人高，正好将他堵死在屋里，不过由于拒风河的存在这些积雪倒是没有涌进屋里，靠着仅存的一点热气富贵慢慢活动手指，不知为什么屋内温暖但他通体冰凉，这种感觉虽然不至于让他难受，但总觉着哪里有些许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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