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帝侠

王子烈因早已知道快手来捉拿自己的事，显得并不惊慌。他黯然道：“本王辜负了父皇期望，甘愿伏罪。”

这下轮到何必繁惊愕了。他没想到王子烈竟然如此从容，如此配合自己。

但是李平和狄鸿怒目圆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意思是说：“看你狗日的敢动，让你出不了这军营的门。”

狄鸿不愿意此人带王子烈走，也不愿他留在军中，出个馊主意道：“要不这样吧，何捕头，你先回去禀告圣上，就说路上遇到义侠袭击，属下都战死了，无力保护王子殿下安全。先回去禀告圣上缘由，再带人来拿人。王子殿下既已伏罪，绝无逃跑之理。你大可放心的回去。”

何必繁觉得狄鸿的主意不错，也不多说，当下便要了一匹快马，朝北方疾驰而去。

狄鸿看着何必繁胯下的马，暗自心疼，骂道：“真是流年不利。前面靠牛肉等美食送走了一个闻欢瘟神，现在又靠好马送走一个何必繁瘟神。”

转念一想，他的计划实施成功，王子殿下暂时摆脱了奸臣魔掌，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

王子烈恰好看见了狄鸿的笑容，问道：“狄大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狄鸿心里有鬼，吃了一惊，胡诌道：“待我们北上救驾，就可以见到芯儿啦。”

王子烈想起侍女芯儿落落大方，清丽干练的样子，心中也泛起一丝温暖的记忆，欢喜道：“狄大哥若有心于她，那再好不过。等这仗打完了，我就请母后给你们赐婚。”

狄鸿心里叹道：“这仗一时半会儿，只怕打不完啊。”嘴上却忙谢过王子烈。

左云贵兵败浅龙原，圣上从龙腾山失踪的消息，随着向南逃跑的难民和溃兵越来越多，逐渐大白于天下。

负责刺探消息的斥候们，经过几次确认，才敢相信这惊天之败。

他们连忙星夜南下，将消息带给王子烈和狄鸿。

王子烈听到这个消息，望北恸哭不止。想起父皇生死未卜，母后和那些朝夕相处的侍从们落荒而逃，有些熟悉的人有可能已经罹难，他一时承受不来，竟然昏倒在地。

狄鸿和护卫营将士们也都落下泪来。

原本应该战死沙场的，是他们。虽然皇帝和宰相的计策歹毒，置他们于死地而不顾，但现在被击败的，遭罪的，毕竟是皇帝和文武百官。

王子烈冲动之下，便欲全军缟素，望北祭奠。众将士忙劝阻道：“圣上只是下落不明，并非崩殂，岂能穿素衣诅咒他。”

狄鸿心知王子烈悲痛欲绝，才有如此失常举动，一边嘱咐亲兵刘磐盯紧王子烈，务必保护好他，一边则聚集众将，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闻天明击败皇帝禁卫营，下一步必然趁势南下，从背后袭击护卫营，捉拿王子烈。如果再向北行进，无异于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而如果向南边逃，迟早会被闻天明追上，或者重新逃入南方新兴势力的虎口之中。当下唯有向东或者向西撤退，避开其锋芒，隐藏实力，以待时机。

东边虽然不在南方新兴势力控制范围内，但地方有限，越走越靠近大海，盐碱之地，物产匮乏，难以长期坚守。

往西边走，则是历朝历代的经济政治中心区域。

中州大地有广袤的土地，丰富的物产，足以供养一支大军。而无数坚城和天险，倘若能据而有之，那就更加有利于立足。古代洛阳和长安，能够数次被选为国都或者陪都，一来是因为两地物产丰富，足以供养百万人口。二来，这洛阳有虎牢关之险，长安有潼关之险，防御能力也是非常强大。

狄鸿心想，若能趁着南方大军尚在北伐，中州大地人心尚且归附林氏皇族，抢先占领此地，加上王子烈的号召力，无论是立国还是反攻，都是上佳选择。

要到中州，第一步自然是前往西南方古中山国的首都，中人城。

狄鸿和众将正在商议下一步行动，亲兵刘磐突然走了进来。狄鸿正待问他何事，却见他将帘子掀起，把王子烈让了进来。

王子烈脸上挂着泪痕，愁容不展。

狄鸿和众将忙安慰道：“殿下请放宽心，圣上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不会有事。”

王子烈道：“可没有父皇行踪，我心中非常不安。”他看了看大家，露出和当初决定北上救驾一样的表情说：“我命令大军即日开拔，随我向北去打探父皇下落。”

众将目瞪口呆，这王子殿下的命令，下得实在太突然了。

狄鸿心想，王子殿下果然是个少年，少不更事，下命令之前都不跟自己商量通气。

但他不好当面反驳王子烈，于是对众将道：“大家先回去准备吧。”

等众将都走了，狄鸿才对王子烈说道：“殿下，闻天明大军已经击溃圣上的禁卫营，不久便会派兵南下，若我们贸然北上，必然被其迎头打击。不如这样，我们将精兵先行向西南方转移，比如先去中人城驻扎，另外则派几个小队人马去北方打听圣上消息。”

王子烈想了想说：“狄大哥说得也对。我救父心切，竟然昏了头，差点把这点家底也败掉。那就这样安排，你带大军先去中人城筹粮休整，我带几个兵士去北方打听父皇下落。等找到父皇，再带他一道潜回中人城。”

狄鸿听王子烈这么说，吓了一跳，道：“王子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不如殿下带兵去中人城，我带几个兄弟去北边打探消息。”

何必繁犹豫不言。大军保护他们北行，和他们随大军北行，虽然结果是一样，但主被动关系不同，里面的讲究可就大了！

他既担心外面的史小可杀了自己，又担心军中的人不利于自己。权衡半天，一时觉得史小可应该不会出现了，但万一出现了就难逃一死；一时又觉得军中毕竟是自己人，安全度稍微高一些，但万一狄鸿和李平不利于自己，很容易被暗算而死。所以他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是或否来。

何必繁心中也对那史小可怀着忌惮，他见王子烈甘愿认罪，于是狐假虎威道：“王子殿下可命狄将军派兵保护我们北上。”

狄鸿冷冷道：“王子殿下曾说过，这支部队，是用于救圣上的驾，而非保护何捕头，恕末将难以从命。”

何必繁看了王子烈一眼，希望他给狄鸿下死命令。王子烈则叹了口气，道：“何捕头，要不这样吧，咱们随大军一道北行，你看如何？”

“聂政乃是太史公笔下四大刺客中唯一凭借武力而非计策杀人者。”王子烈又补充道。

“由此可见，其武功高强，非一般人能比。”狄鸿应和道，“他的徒子徒孙，自然也厉害。”

“将军可知聂政刺杀侠累时使的是什么招数？”李平也来劲了。

王子烈似乎看出了端倪，忙命令李平退下，又对狄鸿说：“狄大哥，我已决意跟何捕头走啦。你不要为难他，也不要让大家为难他。”

狄鸿忍住悲伤，说：“殿下，这何捕头一行二十人尚且自顾不暇，被人杀死十九个。如今他一个人带着殿下北去，末将等又怎么能放心呢？”

“大胆奴才！”李平怒道，“你敢这么跟殿下说话？”

何必繁豁出去了，“哈哈”大笑，亮明来意：“何某有皇帝陛下口谕，奉命前来捉拿逆皇子林烈！”说罢抽出自诩的唐刀“听云”，竟隐隐有一番不怒自威的神气。

狄鸿摇头表示不知。

“白虹贯日！一剑封喉！”李平遥想刺客高义，面带神往。

“王子殿下记得不错！”李平说，“聂政是帮韩国大夫严仲子刺杀韩相侠累。”

“侠累？这名字取的……”狄鸿嗤笑道，“被侠客所累，命该如此啊。”

何必繁听这几人对聂政推崇不已，但他与其徒子徒孙有血海深仇，听起来却异常刺耳，当下冷笑道：“若这聂政忠义，倒也罢了，可惜竟被人一顿酒，就当了枪使。怪不得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都是些不忠不义胡乱杀人的暴徒。”

三人听他如此说，皆心中不悦，但李平和狄鸿怕露陷儿，并不反驳，没想到王子烈却怒道：“聂政乃侠义之士，此事早已盖棺定论。史小可既是师从聂子一派，定然也不错。依本王看，怕是尔等做了什么坏事，惹得他怒而杀之吧？”

何必繁被王子烈一激，竟然面色一寒，不顾其王子身份，冷冷说道：“何某能做什么坏事？倒是殿下，有没有做坏事？”

狄鸿似乎对聂政不熟，问道：“王子殿下也熟悉此人？”

“本王曾读司马迁《史记》，太史公在《刺客列传》中详细介绍了此人。”王子烈回忆道。

“聂政年轻时杀了人，避祸齐地，以卖猪肉为生。后来有人请他刺杀韩相，他不应允，因为老母在世，姐姐未嫁。那人仍馈赠他金银，请他喝酒，礼贤下士结交于他。等老母去世后，姐姐也出嫁了，聂政才决定出山，以感激此人知遇之情。他持长剑直接冲入韩相府上，击杀韩相，随后又击杀侍卫数十人。最后为了不连累姐姐，毁面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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