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残若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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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欢也不追赶他们,朝着那“左”字大纛奔过去,只一锤,将旗杆打折,睚眦开裂,血流如注,“桀桀”大笑道:“杀了狗皇帝,替我兄弟报仇!”

一帮将佐见状,心胆俱裂,逃得更快了。

闻天明眼见“左”字大旗被放倒,知道收尾的时候到了。他下令军号手吹起凄厉的牛角号,激励将士们奋力一战,赢取最后的胜利。

小人叩拜王子殿下:

臣闻皇帝陛下言,尔为逆子。现已派快手前往捉拿,宜速想办法逃离灾祸。

王子烈翻来覆去将信看了好几遍,又研究了一番信纸和那封口,没察觉出异常。但他仍然心存疑虑,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将信藏在怀里,把狄鸿找来,劈头盖脸就说道:“狄将军煞费苦心!”

狄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问:“王子殿下是嫌部队整编得不好吗?”

“哼,别给我耍花样。”王子烈冷笑道:“信是你指使人写的吧?”

“什么信?”狄鸿更疑惑了。

王子烈将信从怀里掏出来,扔给他:“敢做不敢承认,算什么好汉。”

狄鸿捡起信,迅速扫了一遍,随即抬起头道:“殿下,这是那个神秘人送来的?”

王子烈恨恨的说:“从此地北去,数日路程,那人若在父皇跟前,怎么可能赶在快手到达前将信送给我?”

狄鸿点点头:“这确实不太可能。”

王子烈苦笑道:“确实不太可能?是根本就不可能!所以说,你这个计策太劣质了,你无非是想离间我与父皇,不让我去救他。”

“末将绝不敢做这等蠢事!”狄鸿骇然,连忙跪下喊冤。

王子烈看他不似作伪,皱着眉头想,还有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恶作剧写这么一封信呢?

狄鸿却暗自高兴,这信若是真的,那么王子殿下便不会北上,也就不会有被皇帝下狱的危险。

两个人都意识到,首先得确认这封信的真伪!

还是狄鸿有办法,他先询问王子烈,是谁送的信,随即便派人将那送信的骑手找回来。

骑手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却是一名盐铁商帮里的人。

战争之时,民生凋敝。但敢于做战争生意的人,却是大发其财。这些胆大的盐铁商人,结成帮会,专门围绕在军队周围做生意。除了胆子大,他们的信息也非常灵通。这其中负责联络信息的人,将整个地区路程分成几段,分别派人负责一段。这些人骑善跑良马,日行八百里,南来北往,将各种商业机会传递给帮会里的人。经过路程优化和骑手训练,这商帮的传信速度,竟比官方还快。

这个给王子烈送信的骑手,便是商帮中的一个信息传递人。

经过询问,王子烈和狄鸿才知道,那神秘泄密人出了重金,委托商帮人替自己传信。

王子烈感慨道:“都言农贵商贱,这些商人也算是提着脑袋赚钱,更何况他们还天才般的解决了这信息传递问题,实在是令人佩服。”仿佛根本不把那信的内容放在心上。

狄鸿则想,既然信是真的,王子殿下应该会听从自己计策,改道中人城啦。

他按捺住内心喜悦,试探道:“王子殿下,如今圣上龙颜震怒,要治你我祸水北引之罪,该如何是好?”

王子烈淡淡一笑,沧然道:“父皇身陷险境,我心中不安。若父皇不治我罪,那才天理不容。密信上写得很明白,是治我一人之罪,狄大哥不必担心。我只恳请你,在我被抓走之后,仍然率兵北上,救我父皇于水火之中。”

狄鸿心中“咯噔”一声,他万万没料到,王子烈竟是如此愚忠之子!

王子烈既知父皇将派快手来抓自己问罪,心中反而坦然。他一面嘱托狄鸿一定要率兵北上救驾,一面抚慰其他军中将士,让大家不必担心会被治罪,要好好练兵,尽快北上救驾。

狄鸿情绪低落,几番欲言又止。其他将士也都感念王子仁义,悲伤不已。

副将李平忽然来见狄鸿,开门见山问道:“狄将军,末将使大刀,忝称‘小关公’,虽武艺不及关公,却也知道一些忠义的道理。王子殿下忠于皇帝陛下,此乃儿臣之忠义。我等的命,却是王子殿下救的,依末将看来,王子殿下便是我等的主子。主子有难,为臣的不能救他,谈何忠义?”

“依将军看,该如何救王子殿下?”狄鸿暗喜李平竟然和自己想得一样,不动声色的问。

“说服王子逃跑。”李平直言不讳。

“此乃下策,难呢。”狄鸿知道王子烈的性格。他虽然也有皇族的劣性,比如会为了救自己而将祸水北引,但瑕不掩瑜,当时为了救自己,他别无选择。而且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绝难说动王子殿下改变主意。”狄鸿摇摇头。

“那么,我们强行带他走。”李平不敢看狄鸿的眼睛,声若蚊蝇。

狄鸿笑道:“你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主意,如何说服我?”

“那,那将军你,你说个办法!”李平急了,有些结巴起来。

信是火漆封口。王子烈心里一动,这是那个神秘泄密者送来的信!

信很简单。

皇帝兵败失踪的消息,要几天后才会传到王子烈的耳中。

此刻,更早些时候的一个消息正困扰着王子烈。

一个穿着普通,不像官方人物的骑手,给王子烈送来了一封密信。

皇帝很以为然,于是不再顾及其他人安全,只带着核心皇族成员和几个一二品大员,偃旗息鼓,隐藏行踪,消失于茫茫群山之中。

彻底失去了皇帝行踪,那些三四品及以下的官员,那些王公大臣的家眷,以及那些原本自以为高高在上,此刻却沦为二三流逃亡贵族角色的人,如同一只只失去庇护的羔羊,散落在往南边逃亡的山路上。

他们的悲惨命运,和那些战死沙场的勇士,其实并无区别。

受到号声鼓舞,南方大军聚成数股黑龙,狂烈的席卷着这浅龙原上任何一个胆敢反抗的生命。

禁卫营将士终于崩溃,持军械的,纷纷丢掉武器,抱头跪地求饶,骑兵们从马上滚下来,站立不住,颓然倒地。而乱纷纷的小股士兵,则继续向南边,向西边,向东边,如无头苍蝇一般,疯狂的奔逃……

左云贵那些将佐,凭着人多,刚开始轻视对手,与闻欢一彪人马缠斗在一起。但不多时,大家就发现这闻欢果然是个杀人魔王,一对流星大锤舞得虎虎生风,谁要沾到他锤边,都立刻脑浆崩裂,死无全尸。有力大的将领持镋去格他,竟被震得虎口开裂,精铁镋杆也被打弯了一截。

于是众人心怯,各自逃散避开这杀人魔王。

此刻,失去统帅的禁卫营大军,被闻天明的二十万大军分割穿插,也正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

这些原本在京城作威作福的权势子弟,在对付平民百姓和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时,又打又骂,颇觉自己武艺高强,形象高大。而此刻面对一群训练有素,与其生死相搏的军人时,才发现自己的虚弱。

蓝岳却顾不得这许多,非常时期,他必须以非常手段劝谏皇帝,甚至可以说是以言语挟持皇帝,只有皇帝安全,他才安全。

他进言道:“贼军势大,我方人多,则易暴露行踪。陛下万金之躯,决不可被贼军发现。若我们隐藏行踪,不让百官和家眷跟随,反而可以让他们去分散贼军搜索兵力。”

在厮杀了几个回合后,有些禁卫营的士兵便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他们无力抵挡对手进攻,却又被包围穿插,一时无法抽身逃跑,只得勉力再战。于是中箭的,被刀砍的,被剑刺伤的,哭嚎作一团,地上迅速堆满了一具具尸体。

骑兵们装备精良,盔甲鲜明,在气势和实力上反而略胜一筹,开战不久,竟攻到了闻天明大军的阵地前方。闻天明的后手立刻生效,那些铁蒺藜,粗如手臂的标枪,强力臂张弓射出的毒箭,纷纷大显神威,将对方的气势压倒,随即将其冲锋打了回去。

如此两三个回合后,趁着对方伤亡惨重,疲惫气馁,闻天明的骑兵也杀出来。此消彼长,禁卫营的骑兵再也无力回天,纷纷调转马头,冲向自己的步军阵地,踩踏活的步兵,以及步兵的尸体,竟然开始向南溃逃!

蓝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竟面带微笑,缓缓说道:“陛下,玉玺尚在,吏部尚书程爱竹也在。”

他的言外之意是,只要玉玺在,皇权就在,只要程爱竹在,任命官员的人就在,再选出百官又有何愁?

几个一二品大员听完这话,都暗中骂蓝岳凶狠无耻。特殊时期,蓝岳不顾百官生死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道他们下落前,就想到找人替代他们了。试想在场的人,谁没有暂时和皇帝失散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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