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花园
“呃……可以不说么？”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杀死你妻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你知道吗？我竟然，竟然认为，她该死！”
我接过报纸，把它展开，发现有一则广告被记号笔标注了出来。我开始观看。
广告：
先生们，女士们，冒昧问一句，你们丢失过自己的回忆么？我知道，或许很多人不会在意这些，但是肯定有人，希望找回最初的记忆。
来吧，来到荒诞花园，在这里，任何一朵花都可以带给你最幸福的回忆，我将帮你找回那份遗失的美好……
电话：13531782635
地址：常宁市东滨路176号，欢迎光临！
可以说，这则广告简直是天花乱坠，毫无真实可言。我问他：“你去荒诞花园，是为了找回记忆么？”
“是的。我想看看母亲在世时的生活。我六岁的时候，她就走了。”
“那个花园，真的找回你的记忆了？”
“嗯。不过说来奇怪，电话打过去以后，对方让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照片带上。我有点犹豫，但是一张照片又不会引来什么祸端，所以就照他说的做了。”
“你带的是谁的照片？”
“我妻子的。”
03
采访到此结束。当我正要接着提问时，他突然惊恐满面，死死盯着我身后。我转过头，一个手捧鲜花的人在窗外站着，他微笑着摇晃手中的花朵。
我注意到，那些花都是用硬纸片做的。犯人怕花，这个人是要专门吓他！我招呼警察追出去，自己也紧随其后。可是，他回来告诉我说，那人已经不见了，整个人凭空消失。
警察赶回屋子，我还在四处巡逻。这时，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我跑回去，看见犯人躺在遍地血泊之中，挣扎着。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伤口还在流血。我冲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了断气。
04
我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林，他大吃一惊：“也就是说，犯人死了，线索仅剩下那个花园？”
“还有那个怪人。我在想，他是不是担心犯人说出来的太多，才下了死手。而且，他的速度那么快。”
“可能练过古武术。我们已经派人去现场勘查，在那种情况下，他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当务之急，就是去花园看看。”
林突然正色道：“沧阳，党和国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举手投降。
05
我开车赶到那座花园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我踱步走进去，小院子里种满了花……等等，我发现，这些花，居然是用硬纸片做的！想起怪人摇晃着纸花时的样子，我的心就开始发麻。果然，这件事情一定和“荒诞花园”有关。
院子中央有一座小屋，我过去敲了敲门。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出门迎接我，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给你一种……福尔摩斯的感觉。
我索性直接开门见：“先生，说吧，为什么要杀他？”
“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吧，昨天下午，难道不是你站在沙滩上摇花？”
他笑了：“看来我还是失策了，没想到他已经把这里说出来了。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屋里请。”
这是我没想到的，他居然这么坦率？
我跟着他走进去，屋子里的陈设十分陈旧，但是透出淡淡的高雅气息。我们两个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开口道：“那……我就从头说起。”
06
我叫唐思捷，是一名心理学教授。
年轻的时候，所有的前辈都夸我“前途无量”。在同一批学生中，我的功课做得最出色，大学尚未毕业便被一家有名的机构邀请，做了心理顾问。
可是，在一次普通的儿童心理检测工作中，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被学校称为“危险儿童”。我被她的言语迷惑住了，觉得生活索然无趣，便开始抽烟、赌博，整个人完全颓废下来。
赌博的时候没有钱，我就去找母亲要。有一次，她死活也肯不给我，威胁我说，在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然后，她举起手中的菜刀，刺入自己的身体。
当时，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看着母亲躺倒在地，挣扎着，最后一动不动。
很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我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回想着以前的生活，直到慢慢失去意识……
后来，我便辞了工作，租下一个院子，建造了这座花园。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哪怕疯狂的竭嘶底里一阵，也还是要面对现实。
本着最后的一点良心，我就想着给那些失去美好回忆的人一点帮助。但是，好事情总要付出代价，我就让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生命，以此作为报酬。这样，我也算是干了一件不好不坏的事，还平衡了我那颗被悲伤浸满的心。
我让顾客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照片带过来，通过几何旋转手法，做成一副抽象的花，把它插在园中的花坛里。
然后，我就开始给他们催眠。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回忆是什么，既然丢失了，那也就应该不记得了吧？我将他们给我提供的条件做一个整合，然后编造出一个美好的情节，即使是假的，他们也会喜笑颜开地付钱。
这时，我把那朵花摘下来，迅速旋转着它，这时那朵花就会出现顾客最重要的人的模样。然后，我用剪刀把花一刀剪断，造成“花死人亡”的假象。经过种种暗示，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死了，接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07
“我讲完了。”
“可是，出现在海滩上的一幕呢？”
“那件事啊。我买通与你同行的警察，然后自己站在沙滩上。警察示意我快跑，然后告诉你我已经不在了。他回到屋子，收拾了那个人，然后把你吸引过来，给我逃窜的机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居然轻易被骗了。”
没给我思考的机会，他突然站了起来，冲着我笑：“盯着我的眼睛。我告诉你，你死了，你死了！你两眼昏花，头重脚轻，失去意识……”
催眠！我下意识地挣扎，可是却感觉浑身乏力。我大口大口地吸气，直到视野慢慢被黑暗占据……
08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从椅子里爬起来，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小屋里，而唐思捷已经无影无踪。
汽车不见了，我只能走路返回，后悔自己没带帮手来。到了警察厅，我告诉林事情的全部经过，他说：“怪不得采访室里没有留下任何第三个人的迹象。还好，刚下过雨，如果他是开车走的，肯定会留下轮胎的压痕。”
按照林的指示，一队警察在我的带领下向荒诞花园进发。果然，花园前的道路上有两条轮胎压过的痕迹。顺着它往前走，我们来到了一个乱葬岗。
我发现，有块墓碑前跪着一个人，那正是唐思捷！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依然低声哭泣。
我停了下来，等待着，等待面前的男人举行完他最后的仪式……
09
我始终都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罪犯？唐思捷？杀死妻子的人？亦或是……那个小女孩？
归根结底，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罪行，在这世上等待着，直到赎罪的那一天。
我在本子上记下“荒诞花园”四个字，继续问道：“你知道，那个花园在什么地方么？”
“不记得了，不过，我有那里的广告。”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报纸。“警察没把这个东西拿走，你可以看看。”
“不会的，”他摇摇头。“我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哪有机会……对了！我记得，上个月我好像去过一个地方。”
“哪里？”
“呃……我记得它的名字，叫做‘荒诞花园’。”
我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既然线索与我的结论相悖，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嘛，应该有套话的技巧。犯人近几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除了见到人说几句话，就是坐在那里发呆。我们没有给他判刑，毕竟这个案子是人都能看出猫腻。所以我就想，或许你能帮我。”
我笑了：“你找对人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用拳头敲击着桌子：“她该死！你知道吗？她该死！可是，她为什么要死呢？”
我明白，这个问题肯定会使他做出过激行为，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压力都足以引起爆炸。看到他茫然失措地坐下，我继续说：“或许，你受到了某种刺激，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给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他从一家小饭馆里借来了一张实木桌。当花纹桌抬走以后，我明显看出他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怕花？”我问他。
02
这是一间充满阳光的屋子，窗帘拉开，外面的海滨风景清晰可见。从小屋的米蓝色风格来看，这是为了让犯人轻放松才这么做的。
“可是，”我打断他的话。“除非，他在梦游。”
林却摇摇头：“不会。他患有失眠症，这样的人连做梦都困难，怎么会梦游？”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显得局促不安，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百合花图案，眼神中竟然显出畏惧。他胆怯地问：“能不能换张桌子？”
“你怕花？”
“不是，我……好吧，我怕。”
01
“这个案子有点不对劲。”林说，“犯人杀死自己的妻子后，竟然将她生前的照片一个个打满红叉。然后，他在死者的背上画了一个复杂而又诡异的花型图案。我们研究了半天，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如果把图案中的直线全部逆时针旋转九十度，就可以拼出被害者的人脸！”
林盯着我：“关键是，这个人是一名工人，根本不可能拥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和空间折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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