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野心
没有所谓的衙门审问，也并不在意他们是否知道寨主的去向，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县太爷，此时需要的只是他们脖子上那颗正满脸惊恐愤怒的头颅！
他要用一场血雨来为他的官场之途铺路！
林锦书的反应比那些山贼们稍稍晚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当他看到有一个山贼面露惊恐的倒下去的时候，他立刻把头转向了那位县太爷。
……
林锦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知道当他随着队伍回到衙门的时候，那位县太爷单独叫他到了衙门的后花园。
然后简单的提到了几句林母的病情，同时也说了几句对林锦书的勉励，最后用了一句话为这次的事情做了结尾。
“你林锦书从今日起，就是我的弟子，记住为师的名讳，师尊姓王，单名一个常字，字子美。他日听到我的名字时好能够替我感到高兴！”
就这样，林锦书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况下成了县太爷的弟子。
而这个弟子的身份并没能给林锦书带来什么帮助，反而被他限令三年内不许科考。
“喝！好一个王常王子美！”
回到家中休息了片刻之后，林锦书才凭借前身的记忆知道，一个读书人的师尊是不能轻易决定的，一旦决定便会跟他一辈子，有的时候甚至师有罪弟子亦承其责。
而对师尊来说，弟子却分为两种，一种是亲传弟子，也就是时时耳提面命，除了在学问上进行教授，同时也会在官途之上给予提携，这种通常都是自己的接班人。
而另一种弟子，则是徒有其名，也就是记名弟子，虽有师徒名义，但是实际上师尊甚至连学问都不会教导，而师尊更是对这种行为美其名曰有教无类弟子三千！
这三千弟子可不是说说而已，他们通常是真的会广收门徒三千以壮自己声势。
而林锦书显然不是第一种，而是第二种。
此时的林锦书心里只觉一阵火焰在燃烧，可是却毫无办法。
“公子！老夫人唤您过去。”
丫鬟的声音唤醒了林锦书，林锦书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才随着丫鬟来到老夫人的房间。
一进房间，林锦书就看到老夫人靠坐在床上，正面容慈祥的看着他。
“我儿虽然清瘦了些，但是现在看着着实比往日精神许多，想来这些日子在书院里确实还算满意。”
一听林母的话，林锦书刚忙露出笑脸有些撒娇道：“娘！儿子这些日子确实十分畅快，只是留下您孤身一人在家中，儿子日日挂念，这不这就请的掌院宽恕些日子回来看看娘亲！”
“真好！我儿这些日子未见，都已经会和娘撒娇了！娘以前就说你，不要总学你爹似的苦着脸，现在这样多好！还是出去长长世面的好啊！”
林母只是无意的一句感慨，林锦书吓得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穿帮了呢。
好在林母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林锦书却在心里暗中告诫自己，即便要改变自己的形象，让自己做回自己，也要有一定分寸。
否则万一穿帮了，别的不说，至少他之前的经历就会被翻出来，万一有人觉得他是因为去了清风寨才改变了性格，拿他去清风寨的事情嚼舌头，让林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锦书回来的原因，林母竟然难得的精神很好，让林锦书陪着一连说了一上午的话，直到中午吃了药才睡下了。
等到给林母喂完药扶林母睡下，丫鬟才起身小声唤了林锦书两声，然后示意林锦书跟他一起出去。
林锦书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出去后丫鬟没停留，直接走出了小院然后才停下脚步看向林锦书。
这丫鬟的容貌很好，虽然毫无粉黛却也算得上中上之姿，此时只见她明眸皓齿面色微急的看向林锦书，颇有一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小家碧玉之感。
林锦书忍不住笑了笑，然后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走这么远才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都不好称呼你。”
丫鬟一听，先是说道：“林公子，奴婢叫做小唯，您叫奴婢小唯就好。”
“小唯！好名字，你不要急，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林公子，是这样的。奴婢是受县太爷指派给老夫人的丫鬟，您不在的时候也是由奴婢负责为老夫人叫大夫。”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咬牙认真的看着林锦书说道。
“县太爷说，既然您回来了，那找大夫和诊金还有医药费的事情就应该由您来负责……所以……”说到最后又停了下来。
林锦书从他一提到县太爷的时候脸色就沉了下来，等到小唯再次停下来的时候轻轻的催促道：“所以什么？”
小唯有些艰难的看着林锦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所以县太爷让大夫不用再来了，就连老夫人的药也不用买了，刚刚给老夫人喝的药还是奴婢自己用体己钱给老夫人买的。老夫人的病还没大好，如果不继续吃药，奴婢怕……”
小唯说完就小心的观察着林锦书，生怕这位林公子一个不忿就要去找县太爷理论。
哪知道除了一开始林锦书面色阴沉，额角青筋暴跳。到后来林锦书面色开始平静，最后只是神色平常的点了点头。
还安慰小唯自己会解决的。
等到小唯总算放下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回到屋内的时候。
林锦书撇头看向了县衙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师尊，好一个县太爷！”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弱小，弱小到那位年纪轻轻的县太爷想要他生他就生，想要他死他就死。
为了自己那弟子三千的声势就可以和林锦书定下师徒关系，不想林锦书早点入仕甚至让他三年之后才许参加科考。
这些在他那位师尊眼中或许只是兴之所至的随意而为罢了，像林锦书这样的小虫子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揉搓一下。
但是对林锦书的影响却是天翻地覆一般。
那些衙役们在执行完自己的任务后，变得比来时还要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林锦书漠然，这或许是一种共鸣，来自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惋惜。
林锦书此时的脸色很不好，除了一脸惨白外，更重要的是他此刻胃部就好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抽出着，那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
但是即便如此，林锦书依旧强撑着自己，挣圆了双眼，看着那位县太爷，看着那一地的尸首，他要自己记住此刻。
他在心里无数遍的告诉自己，如果不能走到足够高的位置上，那么往后的哪一天，或许他就会是此刻躺在地上的一员。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当那位年轻的县太爷发表完自己想说的话后，此时正满脸轻松愉快不紧不慢的坐在高头大马上走着。
而林锦书只能望着对方的背影，忍住内心的不忿，紧紧的跟在对方的马屁股后面。
因为对方抓着他的软肋，林母治病还指望着对方，将来的或者说至少短期内的生活保障还要倚靠对方，他没有任何能够任性的理由。
只见那位县太爷正满脸陶醉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那些山贼们持续不断的惨叫和喝骂声，就好像在欣赏一出音乐剧一般。
当最后一个山贼倒下的时候，那位县太爷刚好调转马头，脸上带着一缕满足的潮红，在背后无数尸首的映衬下，迎着太阳初升的霞光慢慢的往金阳城而去。
然后那些衙役们就好像赶着猪羊一样将那些山贼陆陆续续的都赶到了一起。
起初山贼们还很听话，但是当他们看到有的衙役已经把手中的利刃抽出几寸的时候，山贼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一次清晨的出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锦书微微低下了头，微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几下后刚好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如果此刻有人能看到林锦书的眼睛的话一定会震惊，那眼中有着愤怒、不甘……
“你见过能日行万里的火车，做过横跨大陆的飞机吗？你看过电视玩过手机用过互联网吗？”
喊声问完后在看着那群人震惊莫名的表情，露出一个足够鄙夷的神色和一声冷笑，摆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心底嘲笑一句真是一群土包子！
最后这些情绪在他眼中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则是那足以埋葬掉他自己的野心。
就连林锦书自己也没想到，曾经有些懒散的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滋生出了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野心。
队伍走的并不快，但是要去的地方似乎也并不远。跟在县太爷身后走了没多久，当来到一座并不大的小山包旁的时候，前面的人就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大概对所有穿越的人来说，尤其是穿越到古代的人，他们总会有一种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一点林锦书以前是嗅之以鼻的。
可是当他成为了那万中无一的穿越众时，他从心底也有了曾经被他嗅之以鼻的感受。
所以当别人对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夏虫不可语冰的态度时，他除了想狠狠一拳打歪他的鼻子之外，更想口沫横飞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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