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开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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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年纪,脸上不应该有这么多褶皱才对,而黄瑜却看上去老了很多,虽然他本就是个俊秀的男人,但再怎么保养,却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黄瑜微微低头,喃喃道,“的确,你与她不一样。”一个天真活泼,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心思单纯,一个却捉摸不透。他何曾不想相信吴大人的话,可是他的女儿一前一后的表现,的确是两个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的琀儿回来了。这个女儿,他还得花些心思去了解。

他瞥了一眼廊下的榻几,榻几上摆着的是一套最简单的茶具,茶具旁有一沓纸,榻几侧则是靠着两只纸鸢。一只上面的一抹淡蓝色显得格外清冷高傲,却有些身临其境之感。他有些诧异得看着这个女儿,这个女儿的才华竟如此出众?

黄瑜眯着眼睛,似乎对这个女儿有些不可思议,这十几年来,不知道她的女儿是怎么过的,竟然能够养成如此敏锐的心性。“琀儿为何认为做此画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娘子?”

林菀儿认真地将纸鸢摆在黄瑜的面前,指着梅中的字,“阿耶可曾瞧见这字?”,落雨漫天坠,一心沉赤林。苍穹能视物,困鸟入飞林。小巧的字体隐没在了画中,“这字畏畏缩缩得躲在了画中,说明作画的人此时也是如此的心情,再看字里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一个被囚禁的娘子在求救。”

黄瑜颔首,“那琀儿为何认定这纸鸢是从山下的庄园传来的呢?”

“阿耶,你可曾看见纸鸢的线?这线的材质与我今日让丫头做纸鸢时所用的线是同样的材质,今日丫头放飞纸鸢时,也就放了三两下,那线就经不起折腾断了,这说明这拾来的纸鸢也来自不远处。”

“好!”好一个精彩绝伦的分析!黄瑜不由的拍腿称好!他以为,他的琀儿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分析,其实当林菀儿将纸鸢拿到他的手里时,他便觉得不对劲了。纸鸢已经被晒的脆了,说明这纸鸢已然放出来好几日了,若是家中的娘子们,定然为了名节差人将纸鸢拾回去,而不是任由纸鸢落在此处。没有哪个娘子不在意自己的名节的,此中原因也不难猜了,要么不能来寻,要么不打算寻。纸鸢上的诗句并不是一般闺中女子委婉哀怨的诗词,那其深意可想而知。

林菀儿看着黄瑜脸上爽朗的笑容,有一种不一样的风采,她也说不清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琀儿的分析可谓是精彩绝伦,不知是师从何人?”黄瑜问道。

七分靠直觉,三分靠的是她从刘静那里学到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她所分析的可靠度和准确度是多少,只是,如果不说出来,万一事实是她所想的那样,她会后悔一辈子的。林菀儿道,“只是遇到一个懂得心理画像的人,跟她学了一段日子。”她也不想多说,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毕竟两个不同的世界,既然她回不去,那只能够好好活下去。

“心理画像?”这词对于黄瑜来说,的确是一个陌生的,“是在心中画像?”

林菀儿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心理画像也可称之为犯罪剖绘,指的是通过犯罪现场对犯罪人的犯罪行为进行分析,腿短犯罪人的心理特点,继而勾勒出犯罪人的一些生理特征,可以这么理解,心理画像便是根据一个人的生活习性画出那人的长相。女儿只是学到了些许的皮毛,未曾实践过。”她的确未曾实践过。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见过她如何剖析一个案件,她不仅能推断犯罪人的长相,还能推断性格以及家庭环境。”

“犯罪剖绘?”这样的词汇黄瑜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但是后面几句黄瑜还是理解的,只字片语,又使得这个刑部侍郎满目惊骇,“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倘若能考取个功名,前途无量啊。”

林菀儿一愣,说得太忘我,竟忘记刘静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这该让她如何圆?

黄瑜看出了林菀儿的为难,也只好作罢,女儿头次回来,还是不要吓着为好,他欣慰得笑着,心中暗自点头,这果真是自己的女儿啊。

“天色不早了,为父给你带来了些你用得到的东西,不知你喜不喜欢,你母亲估计半个时辰之后到,为父这便回去了。”黄瑜说着,正打算起身。

林菀儿连忙拉住,“父亲,我是不是以后要一直住在这儿?”

黄家千金自戕一事在天都是闹得沸沸扬扬,她自戕的第七日,原本定亲的探花郎便着人来退亲了,此时的黄梓珊在世人眼里,就是个不忠不孝的下堂弃妇,又有何脸面在天都那样的地方待下去呢?如今,也只能奢望时间能够抚平些事情的波澜吧。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

黄瑜背过手,“恩。”他微微仰头,无奈点头,“不过,为父定会想办法将你接回去的。不必担心,万事有为父替你担着。”

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在她生命中~出现的重要的男人里,她的父亲只会压榨她,她的丈夫只会利用她,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此时顶着别人的身份,用着别人的父亲,竟然听到了这句全世界最最温暖的话,她的眼睛忽然氤氲了起来。

这个父亲,真的很疼爱黄梓珊,也很疼爱黄梓琀。

林菀儿深吸一口气,道,“相信阿耶应当看得出,此画出自一位女子,我瞧作画的意境有些不对,看着有些束手束脚,夏日里刮着东南风,那么这纸鸢便是从东南方向吹来,东南方向便是一些农庄,农庄中大都住着劳作佃户,听翡翠说,这十几个农庄中都不曾住着主子,除了主子农庄中也不会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娘子住吧,所以,女儿觉得事有蹊跷。”

说一半,留一半,这也应当没错的。

她连忙起身,将那只求救纸鸢捞了起来,递给黄瑜,“父亲,这是孩儿拾来的,孩儿觉得有蹊跷,所以特地留下给您瞧瞧。”应该是这样的语气吧?用词应该没错吧?

黄瑜接过纸鸢,纸张清脆,像是暴晒过几日,且上面的墨迹黯淡,看样子并不是出自自己女儿之手,上面只画了一枝梅,且在一个边边角角下手,俨然小家子气了,再看一眼,他的眉毛轻皱,林菀儿见状,便知道,黄瑜应该看到那首诗了。只是,黄瑜看了半晌之后,将这纸鸢还给了她,颔首,“但看这幅画,毫无技巧可言,格局也不曾放开,想来是个小家碧玉所做,琀儿觉得有何不妥?”

恩?他是刑部侍郎,怎么就看不出什么呢?难道是在试探考察自己吗?没必要啊!还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小,被轻视了?不能吧。

琀儿??可是她是林菀儿,今年二十六岁。如果是双胞胎,她应该和黄梓珊一样是十四岁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错的。

“您是说,这些事情阿娘不知情?”不管怎样,她不是黄梓珊,无论是琀儿也好,林菀儿也罢,所以这句话一出,黄瑜的脸上满是惊喜。只是林菀儿这么一问,黄瑜默默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你阿娘与我之间……”

欲说还休,肯定有什么,林菀儿不语,方才从黄瑜口中说的这些话,应该是从王氏的嘴里说出来才对,如今看来,黄瑜这是既当了父亲又当了母亲。可是,从黄瑜的种种态度来看,他和林菀儿的父亲不一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方才在做纸鸢?”黄瑜见那纸鸢上的线不长,便猜想这纸鸢还未做好。

纸鸢?她想到这一整天喝了这么多茶,等的就是这个。

黄瑜满是欣慰,但却又诧异,“你见过珊儿?”

林菀儿颔首,“我与她不一样。”

林菀儿并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是,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应当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此事只有我、吴大人与翡翠三人知晓。在旁人眼中,你便是珊儿。切记。”黄瑜的眼神有些迷离,“此事是事关重大,若是败露,恐怕吴大人的性命不保。”

林菀儿震惊,现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人?难道都不是神棍吗?

还未等林菀儿反应过来,黄瑜又道,“我本以为此生见你无望,直至翡翠的禀报,我才得知你有可能便是我的琀儿。”

林菀儿颔首,算是默认自己是黄瑜口中的琀儿。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黄瑜看向她,“我对不起珊儿。”

“她很好,我也一样。”她纯碎不想让他伤心和自责。

“阿耶?”林菀儿疑惑得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黄瑜,原本显得威严的俊脸如今写满了沧桑,原本三十几的年纪,看上去却像老了十几岁,不论黄梓珊,林菀儿原本只比这样的年纪小了几岁,可是,不知怎地,她却心甘情愿得对他喊了声父亲,或许是他原本有个父亲的样子,又或许是这具身体对他的感情吧。

黄瑜满眼惆怅,原本他的宝贝女儿见到他时都会扑上来,后来遇到了那个林天泽,对他便疏远了很多,但是身为刑部侍郎,见人识微,她女儿的气度和神态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应当早就不是那个女儿才是。

黄瑜见林菀儿满是戒备,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将你弃在外面,你是否怪阿耶?”不等林菀儿反应,他又道,“阿耶知道,你是怪的,当时你阿娘一生双胎,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只因阿耶与钦天鉴吴大人交情甚好,他为了你们卜了一挂,算出你们俩命中相克,倘若养在一起,那便是双双夭折,无奈之下,便将你交给了吴大人以求一线生机,对族中大人们与你阿娘都说你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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