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匠

说来也怪，她因为被灶火不小心烫毁容了脸在年轻的时候就没少挨那些欠揍的淘小子们的嘲笑，还都是我娘小时候特别虎的拎着棍子挥天打地的把他们吓的屁滚尿流的赶走的，要不说女人的友情来得可太快了，她和我娘从此就形影不离了似的，我娘出嫁那天，我二娘哭的稀里哗啦的那叫一个惨，一来是不舍得她的好姐妹儿嫁人，二来是舍不得她的好姐们儿嫁给我爹那样的男人。\r

我又喊了她一声，只见她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r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堪比猫的。我停下往家赶路的脚步，在她身后跟着她想看看她这幅神色慌张的样子是要做什么去。\r

“柳妹儿？”我听见虚弱的声音从窗缝儿飘出来。\r

“芬儿！”得到了回应，二娘立刻跑到窗户前面。\r

这窗户外面是被两块板子钉上的，钉的很气，以至于到后来我娘死后都没有拆下来。\r

这板子是为了防止我娘偷跑出去而来的，说白了就是为了锁着我娘怕她再去偷男人罢了。\r

由于木板的原因，窗户只能打开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的空间也足够让这姐妹俩相偎一会儿。\r

“芬儿，你看你瘦的。”二娘见到苍白无力的我娘就忍不住的直抹眼泪儿，“来，来，这是俺和大力包的饺子，你吃，趁热吃。”\r

二娘把她肩头挂着的蓝布袋袋摘下来费力的把它塞进娘的怀里，还不断的叮嘱着：“芬儿你吃啊，这日子苦你也得熬下去啊，你看看铁柱还那么小，你不能亏着自己饿着孩子啊。”\r

我看的一脸懵瞪，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让我都感受到了心生哀凉，大脑也跟着入情入景。\r

“柳儿妹，俺不能再这么活着了，再过这样的日子俺非死在这地方不行了。”娘说着激动了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了：“柳妹儿你看俺的脸……”\r

娘努力的探着头向二娘靠近，我看到二娘的表情由心疼变成了痛苦，她的眼泪流的更多了，捂着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r

“这是他们整的？”\r

“俺是不是变丑了……”娘苦涩的笑了笑：“柳妹儿，你能帮我去找个人来么……”\r

“好，好你说。”二娘抹了把脸，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r

“帮我……”\r

我想听清楚，可是却突然涣散了意识，我只看到娘的嘴皮子翻动着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r

二娘……我娘……\r

我感觉到自己被泼了一瓢凉水一般身体受了一刺激，一下子坐起来。\r

我刚睁开眼可是一道强光刺向我晃得我又不得不闭上了。\r

“你没事吧。”\r

“啊？”我缓了缓待眼睛适应了四周的光亮以后再次睁开。\r

“李道长……”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李文杰还能是谁，“你，你……”突然在白天与黑天与白天之间经历了个转换，我的脑袋显然还没有跟上我的精神。\r

他伸出手来拉我，我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脚底下软软的满是泥土，池塘还是我晕倒时的池塘，猪草还是那片猪草，李文杰就那么站在那看着我。\r

我拍了拍腚上的土问他：“我刚才晕过去了？”\r

他点了点头作为回答。\r

“那我晕了多久？”\r

“几分钟。”他看我没有多大问题了神志也清醒了就拿起铁锹回刚才的地方去了准备动手挖坑。\r

“我就晕过去了几分钟？”我有点不太敢相信，刚才我见到的且说是梦，但是我也是站在那看了将近得有半个多小时的“姐妹情深”呢，怎么可能只有几分钟……难道真的是做梦的时候意识要比清醒时快？\r

可是，刚才的梦境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我娘的每一滴眼泪里的绝望痛苦甚至恨。\r

“你怎么了。”也许是看我站在那发呆的太久，李文杰喊了我一声，“休息好了就过来帮忙，别一个人站在那了。”\r

“哦。”\r

撒过尿和泥的人都知道，土只有外面最顶上这一层是干的，越下越挖就越湿润，可是李文杰这一铁锹一铁锹的下去翻出来的都是干的土，干的都直掉渣，这让他也不紧皱起了眉头。\r

李文杰这干挖也没挖出个啥来，可他没有停下来，他坚信罗盘带给他的指示是不会错的。\r

果然，大概挖到五六米深的时候，他的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然后他对我说，“铁柱，你往旁边站站吧。”\r

我猜他大概是看我年纪还小，不想翻出什么尸体污秽啥的吓着我。\r

我也这么想的，虽然是我娘，可是毕竟五年过去了，我不想他下一铁锹就从土里翻出个大腿骨头骨之类的东西。\r

于是我乖乖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有两分钟，李文杰也从坑里爬出来了。\r

看他的凝重的神色，我知道这坑里一定没有他想要的我娘的尸体了。\r

于是我轻轻的问了一句：“没挖到？”\r

他点点头，却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回答。\r

“那你挖着啥了？”\r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然后目光又重新放回到他挖的坑里。\r

他递给我的是一张照片……一张被血浸泡的女人的照片。

二娘的一声试探性的轻唤打断了我所有的猜想。\r

小芬？那——那不是我娘的名字么……\r

我抬头瞅瞅天色约莫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奇怪了，自从我娘死了以后西头屋里就只住着我爹和我，都这么晚了二娘来我家做什么。\r

莫不是她和我爹……\r

“小芬儿——”\r

虽然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我打心眼里也相信他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可是我的心骗不了我的心。\r

感觉自己又一次的被抛弃了。\r

我踩着没有手电没有光的黑路探着脚一步一步的往家走着，说实话，这四周安静的让我害怕极了，除了蛐蛐躲在哪个草窠里叫唤两声外就只有我喘气的声音了。\r

这一路竟然就跟进了我家的院子里。\r

她把手轻轻的从门铁挡子上伸进去，悄悄的打开大门的门拴，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然后直奔我家的西头的屋子里。\r

小时候每当我爹抱着我出来遛着玩的时候，只要她见着了一定塞给我一些小玩意儿，像一把瓜子儿啦，一把水果糖啦之类的，她还会抱着我坐在她的腿上逗我玩逗我乐的，她总是很亲的拉着我的手让我叫她二娘。\r

她还告诉他两个儿子王大狗和二狗要对我好，要带着我玩。\r

七岁的孩子一个人走一段不近的夜路这种恐惧感你们是体会不到的。\r

也不知道我夹着步子是走了多久可总算挨近村子口见到些光亮了，我也终于把我提了一路的心放下了，提起腿就往家跑，路上正巧碰到王狗子他娘出门儿，她提着个蓝色的布袋袋，神色有些慌张的样子，东瞟西望的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r

这黑漆漆的池塘水映着乌黑黑的天，月亮躲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倒真是让我有点害怕起来。\r

“李道长？”我摸着黑尽可能的趁着隐隐的月光去打量周边的环境以试图找到李文杰的身影，然而我想他是离开这儿了。\r

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可是她却没有理我。\r

换作平时，她是绝不可能对我这么样的冷淡的。\r

她的脸带着一大片的疤痕，是她幼年的时候被灶柴火烫坏了的。可是她虽然长得丑人却是非常好的，我们村儿的孩子都喜欢这个女人，她总是有一种让人很亲近的感染力。\r

“铁柱！”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两个字。\r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我只知道当我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r

原本同我一道而来的李文杰也不知去了哪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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