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老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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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白天三教九流的人多眼杂,这会儿一楼大厅显得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其中一个见我进来,站起来给我散了根烟,然后正经八百的问了我一句:“听说死了人了,都在上面开会,你也是来开会的?”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然后径直跑上三楼的刑警队会议室。

第三位看起来最年长,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头,虽然满头银发神情却异常矍铄。一件黑色的唐装服服帖帖的穿在身上。左手里握着一个物件引起了我的注意。不仔细看也就是一个手提的水杯。然而这杯子细看起来可不一般。上下都是紫砂,中间是透明的圆柱形玻璃,杯里盛满水,水里面生长着一种带根须的蓝色植物,蓝色的枝叶在水里浮动招展,一直从杯底窜到顶层的紫砂盖子下。老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轻轻摇晃几下杯子,我觉得在座的这些人里就数他看起来最轻松。

第四位是个二十来岁的白净妹子,也没闲着,一个劲儿玩手机。干练的马尾齐整地垂在脖子后面。配一件敞开的黑色竖领小皮夹克,与黑色的紧身毛衫衬着高耸的胸部曲线,绝对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身边的白晓萌似乎看出我走神儿了,左胳膊狠狠顶了我一下,朝我皱了皱眉之后,露出了标志性傻笑。

我迅速的从对四位陌生人的观察中回过神来。

“人都到齐了,晓萌你可以开始了。把凶案现场的视频记录放给大家看。”刑警队长赵松林朝着我身边的白晓萌说。

“好”白晓萌回了一句之后,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个单手托桌,噌的一下跳进椭圆会议桌的中空位置,当时,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后来我问了白晓萌,当时她为什么要跳进去,白晓萌说我坐的位置挡住了入口。我去~)

白晓萌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投影仪。室内光线暗下来的同时,平整的白色墙面上,开始有了一段影像。

“这是我县关东镇的一处郊外,也是案发现场五十米之内的俯瞰全景图。”白晓萌以她特有的稚嫩中透出刚毅的嗓音,介绍着凶案现场的地理位置和周边的环境。

视频显示拍摄的时间是在今天下午三点三十分,拍摄角度由高到低,镜头也由远处逐渐拉近到凶案现场。

大家的视觉反应,也随着镜头的切换,在慢慢地变化和扩展……

这里是关东镇的荒郊野外,距离河北省边境县的最近处不超过十五公里。

看起来前些天刚下过的那场大雪,在这荒蛮之地还没有完全融化。大片低矮干枯的核桃树成群成群的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覆盖着这一片区域。被遮挡的天空,只是隐隐透着一丝光线。

画面开始逐渐切换拉近到凶案现场内部。黑黄色的警戒线赫然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线了,长长的不知将要伸展到何处......

视频的画面不断切换着、变化着。

“呜——呜——”,闪烁的光线里断断续续传出的风声,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狂吼!

低矮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土坯断崖,一座一座轮番出现,一处灰砖古庙在视频里一闪而过。接着出现了一处插着白纸帆并高出地面的土堆,土堆前按着我们当地的风俗,摆着简单的祭品,这很明显是座刚修建起的新坟。

“哇——哇——”两声凄厉渗人的惨叫,瞬间传遍整个小会议室,我陡然的开始紧张起来。

画面里出现了两只黑老瓦,惊悚地立在坟头。黑色的羽毛在寒风里扑簌着,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似乎在死死的盯着拍视频的人。

此刻,小会议室里没人说话,安静到能听到心跳和呼吸,还有墙面上传来的阴风阵阵。

突然,镜头停在其中一只黑老瓦的爪子上。

一团黑红相间的长长的絮状物缠绕着这只黑老瓦的爪子。这只黑老瓦也好像在极力的想要挣脱,近乎扭曲的抖动着爪子,而它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镜头一动不动。

“咔嚓、咔嚓”两声清脆的抓拍声,加剧了小会议室里的压抑氛围。

突然,镜头开始快速的无规则的剧烈抖动,像是在奔跑。

随着镜头剧烈的抖动,视频里终于开始有人说话了。

“老吴,快过来瞧瞧这个!”这说话的人正是刑警队张赵松林,他明显是从视频里的不远处在朝着老吴喊叫。

急促的喊叫声伴随着镜头的剧烈抖动,视频里的画面开始分不清是天空、是雪、还是枯木。

在剧烈地抖动了几秒钟之后,视频开始变的清晰。

“呼哧~呼哧~呼哧~”视频里传来老吴急促的呼吸声,刑警队长赵松林出现在视频里,就站在老吴的身边。我隐约感觉出他们俩有些不对劲,镜头朝着特定的方向静止不动了。此刻他们都怔怔的站着,忽然谁也不说话了。

视频里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黑老瓦的叫声和风的怒吼。

“老吴,录下来。”这是赵松林的声音。

“哦、哦”老吴的答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一分钟很短暂,有时候又很漫长。视频里断续地传来赵松林和老吴简短的对话,老吴的声音变得有些异常的紧张。

“咔嚓、咔嚓……”视频在流动播放中被连续抓怕。

齐整的红色睡裙,白色的多啦爱梦图案棉拖鞋,左手腕上奇怪的花状纹身、右手无名指上耀眼的小钻戒,和右手里紧握着的一部玫瑰金色iphone6plus。这一个个画面突兀的连续的出现在视频里,传递着死者生前的信息。

突然,视频急速的调转了角度,一颗长发散落、血肉模糊并大张开嘴巴的人头,定格在小会议闪烁着光线的墙面上。

尸体的眼珠子已经没了,只留下两个茫然的黑色的大洞。面部密布着几十个黑色的血窟窿,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啄了,嘴角有黄颜色的不明溢出物。尸体的头部与躯干竟然相距近三十公分,头部下方的颈部,豁牙牙的看不清是皮还是肉!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具直挺挺仰面躺着的尸体周围,竟至少有二十多只黑老瓦的尸体,甚至有几只黑老瓦的嘴里,还衔着死者的部分尸体组织!

“呼——”一阵巨大的寒风怒吼着吹过地面,仿佛要卷走这里的一切。

断裂的红色尸体,静静地躺在洁白的雪地上,大张开的嘴巴似乎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哇——哇——”两只黑老瓦在镜头里扑棱棱的乱窜,其中一只的爪子上裹着黑色的絮状物,在空中飘飘荡荡,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个阴森的幽灵。

“给,冒根烟去去晦气。”队长赵松林像是看穿了老吴的紧张,一手给老吴递烟,一手在身上摸索着打火机。

视频再一次出现了移动,这次的角度略微的变高了一些。很明显,老吴的执法记录仪随着身体的晃动变换着角度。

“我带着火儿呢,就是没烟了,你也点上。”老吴左手捂着打火机,右手稳稳的给赵松林点上烟,接着又给自己点。然而几次都没打着火,给自己点烟的这只手,看起来有些难以控制的轻微地颤抖。

“这个现场出的真他妈邪乎!”老吴吐出一口烟之后,对着赵松林蹦出了这句话,也是他这一下午蹦出来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说说,有什么看法。”赵松林一边快速的吸着烟,一边神情严肃地看向老吴的方向。

“这女尸穿戴整齐,值钱的东西看起来都没丢,我觉得不像是图财。你瞧那伤口创面折腾成个这样儿,也不像是普通的情杀。但是……”老吴说到这儿突然就打住了,然后又和赵松林要了一根烟,点烟的手依然没有恢复平静。

“但是什么?”赵松林显得有些迫切,他想要从眼前这位老刑警的思维里获取些重要的线索。

“松林,刚才我打算用对讲机多叫几个刑警队的兄弟过来现场帮忙。可是我想了想,最先到达现场的关东派出所的兄弟们已经先期把这里用警戒带围住了,你看看这地上的脚印,再多来人的话,恐怕对现场的破坏会更严重。“老吴右手指头夹着烟,一边和赵松林说话,一边比划着指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

“恩,你接着说。”赵松林比刚来的时候似乎有了些耐心。

“尸体面部的血窟窿,要是没有分析错的话应该是黑老瓦啄的。可是头部和躯干分离的这么严重,从脖子中间的断面初步判断,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刀具切断的。也不像是锯条的切口,我觉着倒像是……”老吴狠狠地吸了两口烟之后,又一次停顿下来。

“倒像是什么?”赵松林又开始紧张的追问着老吴。

时间在静静的流动。

此时,户外的光线开始急速的昏暗下来,老吴和赵松林站立在雪地里四目相对,狂风卷着从树上散落的雪星子在空气里四处缥缈。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哇——哇——”空中乱窜着几只黑老瓦,高低起伏的扯着嗓子惨叫着,掠过树枝与树枝间的空隙。像是发了疯似的拖着它黑色的尾巴,盘旋在老吴和赵松林头顶的天空,根本没有一丝要离开的迹象……

左边第一位,年龄大约五十多岁,带着厚厚的无边框眼镜,从我进门就没见他抬过头。只见他左手摁在桌子上一本看起来像件古董的旧书上,右手的碳素笔在一张A4白纸上游走,优雅的动作像是在画画,一件老旧的军大衣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第二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穿一件白色连帽羽绒服,领口扎的紧紧的,有着南方人的眉清目秀,但怎么看怎么像网红。印象深刻的是他手里始终抚摸着一个白色的罗盘,与这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罗盘是折叠式的,上面是方位盘,下面是底座,而中间边缘部分却幽幽的冒出一朵古色古香的青花,有枝有叶栩栩如生。像是隐藏着一位古代仙女,她半遮半掩的长衫水袖,似乎只欠一缕东风就能怫然而出翩翩起舞。

小椭圆形的会议桌,一圈儿顺时针坐着的除了刑警队长赵松林、老刑警吴福海和我们所长,以及重案组长陆斌和美女组员白晓萌以外,在桌子对面依次还坐着三男一女四个陌生人。

队长赵松林说了句:“克炎坐下,准备开会。”所长也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顺势坐在白晓萌旁边的空位子上。

我把对面四个陌生人由左至右看过去,越发觉得今天的分析会非同寻常,透着说不出的压抑和几分诡异的气息。

只见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利索的交错了一下,就把嘴里叼着的已经几乎快吸完的烟,硬生生的捏灭了,我看到这只手上没有拇指!

“找你五块”司机的声音依然是沉沉的,没有多说一个字。我顺手接过钱,借着把口袋里塞的功夫,习惯性的看了一下他的脸。

圆形带鸭舌的棉帽子,压低到几乎看不清脸部的轮廓。但我注意到,这人的右腮帮子上一块大约两厘米见方,似乎被刀片胡乱划伤后留下的疤,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突兀和苍老。

进去我就惊呆了。

虽然我不在刑警队工作,但也列席参加过几个杀人案的案情分析会。往常这类的案情分析会,应该是刑警队全员包括重案组成员在内的二十几号人都参加才正常,开会时小会议室会很拥挤。(像我这钟基层派出所过来列席的,基本就在门口附近站着听。)而今天的阵势与往常的命案分析会有明显的不同,只有九个人,算上我才十个。

路灯下,仿佛从来就没有其他人存在过。

局里一楼大厅,只有两名保安人员坐在侧门的桌子后面,俩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我盯着那块疤看了几秒钟。

“狗咬的,不用看了。”他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于是我不在多问。

“到了,五块。”司机的说话声仍然是沉沉的。

“哦,给。”我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借着路灯昏黄色的光,递到他的面前。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我看来看来电提示,所长在催了。顺手挂断手机的铃声,我转身快步走向公安局办公楼。

“吱——”一阵刺耳的加速声从身后传来。

我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猛的扭过头去,身后只有安静的路灯散射着昏黄色的光和越刮越急的寒风。

这个点儿了,竟然还有一辆电三轮在小区门口等着拉活儿。

“公安局”我对司机师傅沉沉的说了目的地。“恩,知道。”司机同样沉沉的回了我一句。

我刚关上后座的小铁皮门,三轮车竟“嗖”的一下闪出去。这一闪不要紧,两句对话的时间也顶多几秒钟,可这小三轮竟窜出去足有五十米远,平时开车都得十多分钟的路,今天格外的快,快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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