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为你披尽星光

"那会是什么时候?"

与其说是质问，勿宁说更似讨价还价。

"我也不知道，寒暑假吧﹗."

家里在莺歌开陶瓷工厂，家境优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把飞去美国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是说要去楼下超商买东西那般随意。

他怎知道，靠着父亲微薄的收入，双亲含辛茹苦的把她和姐姐拉拔大，姐姐刚大学毕业就遇人不淑，陷自己于困境，连养个孩子对姐而言已经很吃力，不拖累家里已是万幸，根本无余力奉养父母。.

困窘的家境好不容易撑到悦白毕业，像干涸的稻田久候及时雨的滋养那般，养家的重担自然会落在她肩上，她怎有经济能力买机票去美国看他呢?

但强烈的自尊心和自卑感,又不容许她告诉他这些残酷的事实，只能在心中呐喊：:

“你不明白的，我穷到没钱去看你呀！”

见她低头啜泣不语，他更认定了自己所下的结论：

"或许妳不够爱我才会拒绝我！"

“你怎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有口难言的猛抬头望着他，不争气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

在她快要瘫趴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时，五金工厂的铜镜般的招牌终于在望，着了火似的开满凤凰花的凤凰木，像巨伞也似的撑开在围墙里，一如林平风助教宿舍窗外的凤凰木。

被穿着灰色夹克制服的人事处小姐引她进会议室；依指示填着履历表，她注意到窗外原本嘈杂的蝉不知何时停止鸣叫，只剩下冷气发出的嗡嗡声。

那天的情境瞬间又盘踞在她脑海，收音机里传来的情歌，兀自在他们之间唱着：

“IFYOUDON'TKNOWMEBYNOW,YOUWILLNEVERNEVER…..”

“是的，如果你现在不了解我的处境，那么，你将来会了解吗?“

这首唯美的情歌，曾经让她感觉浪漫无比，当时，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讽刺。

抬起泪眼，她望着他，在心底无声的问：

“经过这尴尬的时刻，我们，还会有将来吗？”

不，应该说：他爱她的心，会盖过他受伤的自尊吗?

她不确定，真的不确定；高傲自信如他，面对她给他带来的挫折感，今天过后，还愿意放下身段，像他所承诺的那般爱她吗?

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他起身，手上忙着身扣着衬衫扣子，嘴里说得公式化：

"我送妳回家吧﹗"

虽然不舍得走，总觉得刚才的沟通完全没有交集，但她还是乖乖坐上脚踏车前面的杠子；打校园里两排卫兵似的木麻黄树下过，他的下巴不再抵住她头顶，像往常那样.。

"去美国的班机和时间定了吗？"

之前，他只约略提过，并未告诉过她确切日期，眼下，这似乎是个打破沉默的不错话题。

"还......没。"

他回答的有些犹豫，仲夏木麻黄气味的空气里，她嗅出有不诚实的成份在里面。

“是还在生刚才的气，所以不肯告诉我吗?”

温热的风中，她艰困的说着：

"我...我想去送机场你。"

一阵尴尬的沉默,代替他的回答，夏日骄阳无情的在头顶照射着，晒得她发晕。

"不必麻烦了。"

他说的有礼而客气。

让她想起初见的那晚，他不也是这么有礼而客气；不同的是；此时的淡然取代了那时的兴味盎然；眼睛视而不见的望着前方，她不禁泫然欲泣。

"是尹小姐吗？"

一位二十八九岁的男声切断了盘旋在她脑中与过往的牵连。

"哦！.....是的。"

尹悦白抬起头来，瞄着笔下还有一半没写的履历表，笨了嘴，也红了脸。

"我是人事经理，姓郭。"

郭经理径自在长长会议桌的主席位置坐了下来。

"我的履历表，还.....还没写完耶！"

想到是因为陷入不堪的情伤中才误了谋职这等正事，她不禁懊恼起自己的不专业。

"没关系。"

用中指和无名指从她面前的桌上，郭经理把履历表贴着桌面移到自己面前，尹悦白那双小鹿班比遇见大野狼般的慌乱眼神，怎教他忍心为这等小事苛责她？

"再说,如果妳想我,也可以来美国看我啊！"

试图想挽回颓势的他，正在最后的努力。

姐深锁眉头，带着不被爸爸承认的孩子的画面闪进脑海；不同的是，姐的脸换成了她的脸。

"不会那么准好吗！"

懊恼的他说话的样子，好像她说的是天方夜谭。

因为找出受挫的原因，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锁在他眉间的诚恳，她只相信一半。

和她预料的一样，一个遥不可及外加无法确定的承诺。

"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

"我可以回来看妳啊！"

看她？就仅仅是这样吗？没有更具建设性的答案吗？

"我相信。"

他嘟嘴的样子，几乎要迫使她自动拆除最后那道藩篱。

如果是以前，看见她落泪，他一定会趋前拥住她，吻去她珍珠般令他疼惜的泪滴。

而今，他只是坐在床对面两步之外的椅子上，为自己的失落感要她给个答案。

"妳嘴上说相信，为什么行为上却表现出不信任的样子？"

诺诺的她探他的口气，看看是否有曙光乍现在云霁遮日，她未来的天空：

"你就要去美国了﹗"

"我...不想步上我姐的后尘。"

她姐未婚怀孕，男方知道后立刻避不见面，姐一人含辛茹苦的养孩子养得辛苦，全都落在她眼里成了爱情毒药的活生生教材。

她内心痛苦的挣扎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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