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之传

“哦？今日少侠却肯让老夫来验了？”

“前辈请。”

镇灵子推开阎桐，大踏步走到银星面前，银星抬眸对上镇灵子严肃的双眼。

伸手探上银星脉搏，沉吟片刻，又伸手抚过银星脖颈一侧，再细细自银星双眼去探看她的灵台，银星安静受着。

一刻后，镇灵子收手，抱了抱拳，“失礼了。”

玉修琊微微一笑，镇灵子转身刚要走，却又有一白须老头赶了过来，那老头白眉白须，飘飘如仙。

“掌门，怎的如此轻易就放过这个鬼物！”

“化老，这姑娘身形虽诡异，却是凡人无疑。”

“即便是凡人，所修也是邪门歪道，不如一并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这……”镇灵子迟疑了。

“此妖不除，天下难安，掌门不忍，我来！”

说时迟那时快，阎桐刚欲要挡，却被镇灵子使了个决摁倒在地，化老双手运大周天，内力气决全速奔腾至双掌，就要向银星推来，银星刚收了那男恶鬼，眼下哪里能受住这一掌，来不及反应，却听一声闷哼，银星胸前一热，玉修琊浑身灵气四散，一手提剑，一手拄着银星的肩，用后背生生替银星受了这一掌！银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修！”看着玉修琊嘴角溢出一丝丝血痕。

化老收了掌，“年轻人，你竟有如此内力！”

玉修琊抬起头，眉头深深皱成川字，偷偷擦去嘴角的血痕，不着痕迹的转身，神色如常，云淡风轻。

“前辈过奖。”

银星在玉修琊身后愣愣看着他手背过手上的那一道新擦出的血迹，心中不知是急是怒，只是失神。

“今日，少侠可要是要全力相护此妖女不成？”

“在下不敢，只是奉劝前辈不要妄造杀孽，滥杀无辜。”

从玉修琊的声音里，听不到丝毫勉强之音，可是银星知道，刚才那一掌乃是那化家家主全力发出，半生绝学尽在此掌，若是自己受了，只怕登时灰飞烟灭。大战刚过，玉修琊哪里还有余力受这一掌！

“如此说来，真是老夫等看错了？”

“前辈一生虽阅人无数，却也难免有一两回走眼。”

“如此，我等今日就给苍云牧面子，化家告辞！”

化家走了，玉修琊眼光一闪看向一旁的镇灵子，镇灵子松开钳着阎桐后脖颈的手。

“阎桐，跟我回山！”

阎桐不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耿着脖子愣在原地。

“你……”镇灵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样子指着阎桐鼻子，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甩袖离去。

“师兄，你受伤了，跟我们回去吧。”是一个女孩子，看这样子也是青华山的弟子。

“琼芳，我还不能回山，你们去吧。”

“师兄，自上次分离，师父就一直念叨着你，你快跟我们回山吧。”

那姑娘摇着阎桐的手臂，撒着娇求他。

“琼芳，你快去吧。”阎桐推开琼芳的手，琼芳依依不舍，频频回头看着阎桐。阎桐报以微微一笑，目送着他们走远。

“修？”银星在玉修琊身后小心叫他，想问他有没有事。

玉修琊长身玉立，岿然不动，也并未回头，从刚才起，银星就觉得玉修琊周身的气息很熟悉，这气息前，银星莫名觉得紧张非常，很奇怪的畏惧感，没由来的。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呢，想了这许久，始终想不起。

“修？”银星又小声叫了他，玉修琊伸出沾着血渍的手，自背后悄悄握了握银星，叫她放心。

银星心中那奇怪的感觉还是没有散去，眼前这个，真的是玉修琊么……

后出现的那些人，三三两两走远了，天机阁的人却未动。

“银星。”阎桐过来了，银星满身血污，脸上被抓的痕迹清晰可见，身上也几处受伤了，阎桐有些心疼。“我们走吧。”阎桐自玉修琊背后带出银星，银星乖乖跟着太史令一行走，玉修琊不远不近跟着，银星不时回头，看他一副安然的样子。怎么会呢，原以为，玉修琊不过是个普通的修行人，苍云牧的小道士，可若是普通人接下刚才那掌会怎样？为什么玉修琊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

“太史，你们怎会赶到？”银星回过头，却是阎桐出声了。

“我们接到你们的线报，想着或是有事。”太史未回头，随口答道。

“太史令不是决不会出皇城。”

听到阎桐的质疑，太史令将目光转到阎桐脸上，“眼下，由不得我不来。”

“为何？”

“为你。”

“我？”

“阎桐，跟我回天机阁吧。”

“阎桐自认不是为官之才，断不会再回去。”

想着西林一役，阎桐心中还堵着气。

“是不想为官，还是为了她？”

太史与阎桐一同看向银星，这个她自然是指银星，银星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抱起双臂，静静跟着，并不理他二人。

“阎桐，此番若不是你有难，我决不会千里赶来。”

“太史怎知我有难？”

“司马炎的线香，不是万分危急的关头，不会用。”

“如此说来，司马兄还是您的卧底喽。”

“冤枉啊冤枉，我只是留了个后手，想着危难时有人来救上一救。”司马炎被两个人架着，哀声呼喊。

“我等收到求救，即刻千里奔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好在来得及。”

“两日！”

在这密林中看不到天亮，原来他们已经混战两日了么！

“自然。阎桐，你身上的伤还需好好调养，跟我回天机阁。”

“不。”

太史令皱了皱眉头。

“阎桐，你知平日里我待你严苛，乃是心中对你有不同于他人的期待。”

“为达目的枉顾同僚性命，阎桐，不敢苟同。”

“西林中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

“意外？明明是不必发生的。”

阎桐别过脸不看太史令。

宇文恒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时，是我太心急，我一心只想着赶快关闭四方的祭殿通道，还天下太平……却没想到你已对那鬼丫头情根深重，更没料到凭空会出现一个玉修琊……”

“太史不必多言，阎桐自有分寸。”

“阎桐，过去的事情就我们就当过去了，那丫头，我这辈子不会再动。你也应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太史错爱，阎桐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一辈子跟在那丫头的屁股后面闯荡江湖？你是个男人么！”宇文恒皱着眉头骂回去，看着阎桐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天机阁吧，再过两年，承我的班，你们也能过得好一些。”

“天机阁，我不会再回。”

“为何！？”

阎桐怒视着宇文恒，到底为何，你心里不清楚么！

“我知你心软，可你心软也该有个分寸！天下大事，孰重孰轻，堂堂男儿，应当肩负什么，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么？”

“天下大事虽重，可也不能全不顾天地良心。”

“阎桐，你知道我一直很看重你，天机阁那么多人，我为何独独推荐你拜入青华山，为了让你拜在掌门座下，你知我废了多少工夫！”

阎桐心中思忖着太史令的话，也不知他眼下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你一直当我喜爱银宸，事事由着他，可是你想想，真正为一个人好，是不管不顾，还是处处要求？天机阁中都知道我对你别有期待，怎么你自己就看不出来。”

“太史错爱，阎桐，不是那块料……”

“你是不是那块料我清楚！你不过一直放不下她，你这般痴情，可是她有把你放在眼里么……”

阎桐不自觉还是瞥了一眼银星，银星勉力跟着，只当没听到。

“银星她……”

“好了你不要跟我说她，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会管。只是，你若是不想再回天机阁，也该回到青华山，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该一生就这样碌碌无为。”

太史令撂下这句话就大踏步向前走了，阎桐看着昔日偶像的背影，心中有几分惆怅。一生以他为榜样，可是，自己此生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他那样的吧。

“如此，掌门来验。”

镇灵子看看那瘦弱的女孩双眸，那双眼睛黑亮黑亮，外围分明有一圈血红的瞳线流转。浑身上下鬼气森森，说不出的妖异。

“若这些我都有，掌门可从此不再纠缠？”

“自然。”

银星自玉修琊怀中挣脱，风雨飘摇的站着。

“师父！”

镇灵子摆摆手，让阎桐不要多言。

“听闻同芝山庄一战，小徒阎桐受了苍云牧掌门高徒不少照扶。”

“你且说说，怎么个验法。”

“活人，有体温，有脉搏，有三魂七魄。”

“阎桐，不要多言，且听你师父说完。”太史令已经收了剑，远远隔岸观火。

“前辈，是不是鬼物，一验便知。”玉修琊面色冷若冰霜，开口道。

“不敢。”玉修琊冷静如斯。

“只是不知苍云牧高徒，几时学起了豢养鬼物的邪道！”

再看，原来刚才那队人马中，有青华山五庄观的几位，掌门镇灵子亦在其中。

镇灵子迈步向玉修琊和银星走来，阎桐已撑着剑从地上爬起，他也赶了过去。

阎桐赶忙插话，“师父，银星不是鬼物，她是银宸的妹妹！”

“住口！”镇灵子一声呵斥，“记住你的身份，如果你还想做我青华山门徒，就此悔悟，为时不晚！”

“阎桐未错，何来悔悟？”

玉修琊扶着银星再次站起，银星看着众人形色各异的表情和眼神，“怎么？还不收手，众位还在等着看什么戏？”

“戏没看到，却端端看到鬼物一只！”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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